惢心是被放在春藤软围上被抬回来的,她已经根本不能站立。盖在她身上遮掩伤势的白布只有薄薄一层,早被鲜血完全浸透,沥沥滴了一路。江与彬得了消息,一早便来到了翊坤宫,伴着如懿心急如焚,立在宫门口候了良久。惢心的神志尚且清楚,见了如懿,热泪滚滚而落,强撑着道:“小主,小主,慎刑司的人问不出我什么。”
如懿望着地上触目惊心的血红,如何还答得出话来,唯有泪水潸然而落。
才说完这一句,惢心就晕厥了过去。如懿只留了小宫女菱枝和芸枝在旁伺候惢心,检查伤势。惢心身上的衣裳不知积了多少层血水,混合着伤口的脓液,一层层黏在皮肉上,根本解不开来,轻轻一碰,便让昏迷中的惢心发出痛楚的*。如懿知她必定是受了无数酷刑,一时也不敢乱碰,只得让芸枝端了温水进来,一点一点化开衣服上的血水,再用小银剪子将衣服小心剪开。
见到惢心的身体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鞭笞、针戳还有棍棒留下的痕迹让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她的十根手指受了针刑,那是用细长的银针从指甲缝里穿进,每一根手指都乌黑青紫,积着瘀血。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左腿绵软无力,肿胀得没了腿形,根本碰不得。如懿心痛如绞,只得忍了泪与恨,由着江与彬和几位太医来查验。
等到夜半时分,几位太医才忙完了出来回禀。这些日子的焦灼寒心让如懿困顿不堪,她勉强沐浴梳洗了,换过燕居的绿纱绣枝梅金团鸾衬衣,坐在灯下默默挑着灯芯。那一颗烧得乌黑卷曲的灯芯便如她自己的心一般,她不敢去细想自己的内心是为何浮动不定,只担心着惢心,那样忠诚而可靠的惢心,居然会为了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
江与彬带着沉重的神色走到她跟前时,她的心便凉津津的,几乎坠到了谷底,那声音仿佛不像是自己的了:“惢心到底如何?”
江与彬含着愠怒的泪光,痛心不已:“从伤痕来看,受过鞭刑、棍刑,伤口被浇过辣椒水,所以化脓厉害,十指都被穿过针,这些都还能治。可惢心的左腿被上过夹棍,生生夹断了小腿骨,只怕以后便是恢复,她的左腿也不能和常人一样行走了。”江与彬切齿道,“皇上是吩咐了用刑,可她们用刑之重,超出慎刑司所能。微臣问了,是嘉贵妃吩咐格外用重刑的。惢心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如懿心头像被火舌滋滋地舔着,烫得皮肉焦裂,可她所承受的惊怕,如何抵得上惢心这几个日夜的苦楚。她紧紧地攥着绢子,攥得久了,关节也一阵阵酸痛起来。“他们想折磨的,哪里是惢心?恨不得加诸本宫身上才痛快!”如懿深吸一口气,“你好好儿治着惢心,其余不要多想,要用什么尽管说,没有什么药是难得的,统统都用上去,务求还本宫一个好好儿的惢心。”
江与彬沉声道:“是。微臣什么都不会多想,除了治好惢心,便是要害她的人受一样的苦楚才好。”他仰起脸,“还有一件事,无论惢心以后如何,能不能正常行走,微臣都想求娶惢心,照顾她一生一世。”
微红的烛光落在他诚挚的面上,这样深情的男子,不离不弃,亦是世间难得的吧。如懿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底更深的害怕,原来她的惊惧与惘然,是明白自己身边可以仰仗终身的男子并不是这样的良人。然而,能如何呢?她亦只能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继续这样于荣华中颠沛辗转的日子。
如懿在感触中慨然落泪:“惢心性子要强,你肯,她未必肯。她只怕拖累了你。”
江与彬的声音沉沉入耳,叫人心生安稳:“微臣中意一人,不在乎她身躯是否残损。”
如懿微微笑了笑:“你肯,自然是好的。本宫也知道,惢心没有选错人。等本宫回过了皇上,定会给你一个答复。这些日子你便常来翊坤宫照顾惢心吧。”
江与彬答应着,躬身离去。如懿望着他的背影,郁然叹了口气,吹熄了蜡烛,任由自己沉浸在孤独的黑暗里。
次日便是中秋团圆夜宴。嫔妃们见如懿照常以皇贵妃身份主持宫仪,前日里趾高气扬的玉妍反而默默无声,一时也不敢多加揣测,只是如常般欢笑饮宴。皇帝似是极高兴,对嫔妃们的欢声笑语殷勤劝酒来者不拒,终致醉倒,斜斜支在青玉案上,如玉山倾颓,伏几醺睡。
筵席上丝竹歌舞的迷媚间,如懿以雍容清远的姿态,含着得体而温煦的笑意冷眼相望,一壁吩咐李玉:“好好儿扶皇上回去。”她的目光对上嬿婉渴盼的眼,不动声色地嘱咐,“送皇上去令嫔宫中吧。”
嫔妃们一一散去,海兰主持着殿中纸醉金迷的残局,一一收拾。如懿只觉得意懒,仿佛这盛世华章,亦不过是余烬人生的浮华点缀。唯有满月悬于高空,以事不关己的姿态,嘲弄着人间的世事无常。
她轻叹间,望见身边一脉长影。她认得出是谁的影子,便轻声唤:“凌大人。”
一语间,是难言的怅然与感激。凌云彻语意寥寥:“夜凉,皇贵妃不宜立于此地。”
如懿转身看着他,一任裙裾旋成流霞旖旎的盈然。她轻笑如珠:“再冷的地方都待过,这里已经很好。”
这话听在云彻耳中,分明是伤感的。他无言以对,只是道:“皇贵妃受苦了。”
“你眼中本宫的苦,在旁人眼中却是本宫大幸。怕是许多人都在想,瞧,这个女人竟又爬了起来,站得那么稳!”她似笑非笑,倚阑轻叹,“世人只敬仰成功,却无人理会孤寒苦痛。”
云彻坦然:“所以皇贵妃娘娘后福无穷。”
“并非本宫后福无穷。”她深深凝睇,“危局之中,是你偷天换日救了本宫。金玉妍的那串七宝手串并无问题,的确用的是红玉髓,是你和海兰替本宫换了一颗近乎一样的玛瑙上去。金玉妍本性奢靡,也唯有她弄错,才会让人相信。因为只有她不信佛理。”
云彻端方的容颜谦逊之至:“也是愉妃娘娘问起微臣是否见过那串七宝手串,微臣才想到这个。而宫婢大多不识玛瑙与红玉髓的不同,便是嘉贵妃只怕一时也难分辨。皇上既然疑心深重,自然会肯相信。微臣只是想,她既本意要害娘娘,那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不算错。”
仿佛一道幽细的微光从阴暗的深邃处蓦然照亮内心深弥的曲折。原来他与海兰一样,无论惊涛骇浪,依旧一叶相随。云彻一语既了,明如寒星的眼闪过一丝心安理得的快意。如懿与他相视一笑,同望朗朗皎月,心内亦有明澈。
到了十六那日,如懿陪着皇帝在养心殿一一赏玩各王府公侯家送来的节礼。皇帝尤喜欢一个珐琅内绘童子赏春的鼻烟壶,叫人赏赐给了和亲王弘昼。另有一对金凤出云点金滚玉合欢步摇,最是精美不过,皇帝亲手簪在如懿的青丝之上,含笑道:“合欢寓意两情欢好,朕替你簪上,再合适不过。”
如懿亦只是低头浅笑,谢恩而已。真的,所谓两情欢好,只在彼此情意与信任上,若要步步疑心,步步惊心,一丝安稳也难得,又何来合欢情好呢?
此时,李玉捧着一张纸进来道:“皇上,奴才用刑下去,贞淑依旧不肯招供。倒是奴才询问了一些与她亲近的宫人才推得些消息,理出这份供状。又迫使贞淑用左手书写申冤,其中几个字与陷害皇贵妃娘娘的几个字十分相似,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肯动笔,那么再要极力扭曲字迹掩饰也难。难为你这般用心,查得一清二楚。”皇帝瞥了几眼,“用左手写的?倒真和皇贵妃的字迹一模一样。”他递给如懿:“你自己瞧瞧。”
倒真是如出一辙。如懿冷笑:“难为她一个李朝女子,倒和本宫的字这么像。”
李玉道:“是。奴才问过了。贞淑在李朝时就习过书法,又略懂医道,所以才成为嘉贵妃陪嫁。贞淑咬死了什么也不肯招供,是启祥宫的小宫女偶然见她藏了几张皇贵妃的临帖私下练字,奴才才有迹可循。可那些宫人们说,自孝贤皇后逝世后,贞淑便常常背着人研习各种字迹,务求练得一模一样,想来对皇贵妃的字也是了如指掌。”他摇头道,“啧啧,嘉贵妃真是有心。孝贤皇后才刚仙逝,她就动了这样害人的念头了,这心思想得真是长远。除了皇贵妃,还指不定对着谁呢。”
皇帝随手将纸抛掷于地,冷冷道:“贵妃?传旨六宫,嘉贵妃金氏不敬孝贤皇后,骄恣妄为,不睦六宫,降为嫔位,禁足于启祥宫思过。”他想一想,“这样的额娘,不配养育她所生的三位阿哥。李玉,立刻着人领回她的三个阿哥,就交在阿哥所抚养。”
李玉答应着去了。如懿抚摸着发髻上冰冷的金线缀珠流苏,心有戚戚:“金玉妍心思狠毒,皇上只降位为嫔位,臣妾真是可惜了惢心的一条左腿了。”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眼波并无一丝起伏:“知道朕为什么明知惢心受了重刑也不过问么?”
如懿泪眼婆娑,心底一片哀凉:“臣妾不知。”
皇帝的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迟疑,朗朗道:“朕的心思很简单,就如同先升你做皇贵妃一般。朕想着的是要许你皇后之位。”
“皇后?”如懿不是不明白,封皇贵妃,摄六宫事,本就是通向后位的必经之路,她以抗拒的姿态面对皇帝的淡然自若,“可惢心,为何要惢心受尽酷刑?”
“朕知道慎刑司刑罚残酷,打残了惢心一条腿是委屈了她。可朕不能不委屈她。因为惢心打死不招,你才是清白的。只有你是清白的,才可以做朕的皇后。”
仿佛被倏然抛进冰冻的湖水之中,周身凄寒彻骨。她掩不住心底的冷笑,抬起眼盯着皇帝:“皇上,清者自清,臣妾本就是清白的!”
皇帝微合的眼眸如秋末清凛的风,冷冷掠过:“如懿啊,你在深宫多年,难道不明白,有时候清白不是由自己证明,而是需要旁人佐证的么?清者自清,连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也需时时有人歌颂明白,何况是红墙之中的波云诡谲。”
皇帝的话固然有直剖心胸的冷酷,但确实有几分道理。然而,她的心仿佛覆着厚厚的冰,寒冷而沉重:“那么如果臣妾没有从那串七宝手串上找出嫌疑,皇上是要处死惢心来力证臣妾清白么?”
皇帝的神情并无半分迟疑:“她不会死。死人是不能用来证明清白的,有时候还会归于畏罪自尽,更让你百口莫辩。只有受尽酷刑而不改口供,那才是真的。”
如懿心中的震惊如裂帛碎石,有震腑之痛:“皇上的意思是……要惢心赔上自己手足,成了一个活活的废人,才能让皇上相信臣妾清白。”
皇帝看她如此激动,换了温和的语气,伸手向她道:“如懿,这回的事朕疑心本不深,直到不断有人证咬定你与人私通,朕才下决心彻查此事。朕不仅要自己相信,更是要所有人都相信,要所有人都对你没有异议与微词。”
如懿并没有以手相应,凝视他良久。她下颌微扬,与纤美挺直的脖颈形成清傲的弧度,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弧:“不,皇上是天下之君,只要您深信不疑,流言不能撼动臣妾。皇上所谓的让所有人相信,其实是最想让自己相信。”她笑色凉薄,凄然落泪,“以一个小小奴婢的残废来换取您的安心,换取您挑选国母的眼光,太合算了。”
皇帝的眼神仿佛铅水凝滞,是沉甸甸的铁灰的冷与硬:“皇贵妃,你何时学会说话这般刻薄,不知轻重?”
有凉风猛烈吹进,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刮过,虽不疼却是冷浸浸的冰凉透心。如懿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真的是自己不知轻重么,还是真相,已经习惯了被温存婉转的表象所覆盖?
她跪坐在厚厚的绒毯上,初秋绚金的阳光从镂花长窗中映照而进。她浑身沐浴在明媚的光影里,然而,金子一样灿烂的阳光并没能给她带来如释重负的心情,相反,在这温暖的阳光里,她竟觉得自己成了华美缎子上一点被火焰烧焦的香灰色,瑟缩黯淡,不合时宜。
那泣声哀婉孤清,若一缕轻烟一线游丝,无力地袅袅飘浮于烛影中,好似吹口气便断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是如何忍泪不哭,而此刻,此种悲泣无异于斩断了对于夫君最深重的信任。
皇帝以为她伤心感触到了极致,抑或是他太少见到如懿的泪,终于缓和了口吻,扶她起身:“好了,朕是皇帝,身边的亲人太多,会算计朕的亲人也太多。证据罗列眼前,朕偶尔也会有一丝疑心。但朕终于还是选择相信你,你便不要怨朕,也不能怨朕了。”
如懿怔怔片刻,缓缓道:“是,皇上是没有错的。”
她在皇帝身边多年,不是听不出皇帝的语气里已经是最后的包容和耐心。再有哭诉与不满,都不过是自毁长城。对于聪明人而言,时间是最好的师者,日复一日,将她的聪明*成智慧。而大部分的智慧,与隐忍和适可而止有关。
皇帝已经年近四十了,即便是保养得宜,眉心也有了岁月经过的浅浅划痕,此刻,那些痕迹随着笑意渐渐疏淡。他爱怜地拍了拍如懿的手:“好了,朕自然是没有错的。”他想了想,或许觉得这样的表示太过于凛冽,“或许朕也会有错,但朕是天子,即便有错,也不是朕的本意。”
这,也许算是最委婉的表达了吧。她太明白这个答案底下的凛冽与深寒,亦知是不能揭破的。一旦揭破,便是无可挽回的错误。她已经走到了这里,千辛万苦,如履薄冰,断不能再失去了。
于是,如懿含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有委屈,有柔婉,有近乎于谅解和懂得的情绪:“是,臣妾明白。只是惢心已然废了一条腿,以后在臣妾身边侍奉也不方便。臣妾想,惢心的年纪也大了,太医院的江与彬向臣妾求娶过惢心,不如皇上赏惢心一点儿脸面,将惢心赐婚江太医吧。”
皇帝颔首道:“惢心忠心可嘉,又是潜邸的旧婢,大可指一个朕御前得力的侍卫,譬如凌云彻也好。一介太医,前程上是没什么指望的。”
如懿不意皇帝会突然提起凌云彻,仿佛是谁的指甲重重弹在了心肉上,忙笑道:“江与彬有心,臣妾问了惢心也愿意,也算是两情相悦。”
皇帝不以为意:“也好,那朕就成全了他们俩吧。那惢心不在你身边伺候了,你也要挑几个得力的人上来。”
如懿沉默片刻,笑容静若秋水:“臣妾身边比不得嘉贵妃,有那么多得力的人。皇上赏赐了惢心的忠心,那么是否也应该赏罚分明?”
皇帝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道:“贞淑是从李朝跟来的人,即便她受刑不招,朕也不便赐死了她,即刻叫人送回李朝去便是。至于金氏,朕已经下旨降为嫔位,闭宫思过,无事不许到朕跟前来伺候。”
如懿垂下脸,低低道:“皇上赏罚分明,臣妾安心了。”
皇帝沉沉道:“你要安心的不只是这个。从此之后,无人会再质疑你。皇贵妃之后,你的后位之路也会安稳妥当。朕会一直陪着你,走到皇后的宝座之上。”
心底有无声的震动,是,她走到了于后位无限靠近的距离,却也失去了对这个男人发自内心的依靠与信任。她伏在他怀里,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试图再次获取这种依靠与信任,却只是更孤寂地感知这种徒劳无功的索然。
如懿欲离开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她陪着皇帝用了晚膳,以此温暖家常的情景来告诫自己适应种种变故,又回到了昔日的宁静安详之中。打破这种气氛的是养心殿外传来的已被降为嘉嫔的金玉妍砰砰的磕头声。
没有别的言语,也没有哀切的申诉,更没有伤心欲绝的哭泣,金玉妍只是默默叩首,以额头与金砖地面碰触的沉闷声响,来向皇帝脉脉倾诉。贞淑被赶回李朝,形同告知她失去赖以依靠的母族,她身边的孤立无援已然显露失宠的败迹。那是最大的危险,远胜于位分的起落,意味着依附在她身上的母族的荣宠也会随之减色。所以她亦明白,自己只能如此,不能哀哭申辩。
殿中静若深水,外头的声响仿佛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沉闷而邈远。如懿陪着皇帝临着董其昌的字。自康雍以来,世人多推崇董其昌的书法,皇帝自然也有涉猎。外头响声绵绵不绝,皇帝也不抬头,只问:“谁在外头?”
这话自然不是问如懿的,李玉打开殿门看了一眼,低声道:“回皇上的话,是嘉嫔。”
皇帝淡淡点头,也不理会。李玉似乎有些动容,忍不住劝道:“皇上,您没看见嘉嫔小主在外头的样子。可怜嘉嫔小主已经三十六岁了,还这样伏地叩首,还当着底下奴才们的面,实在是……到底也是三子之母了,得顾及着阿哥们的颜面呀。”
如懿站在皇帝身边,脸色沉静如水,恍若未闻,只悄悄与李玉目光相接。这便是日夜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说话的好处了,不动声色地提醒着皇帝,这个心机深重谋夺后位的女子年华已逝又如此不顾身份。
皇帝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几分。如懿轻挽衣袖,不急不缓替皇帝研墨,道:“董其昌云,晋人书取韵,唐人书取法,宋人书取意。此时叩首声扰耳,无论取韵、取法还是取意,都是不能的了。皇上还是暂且停笔,让臣妾为皇上磨出颜色适合的墨汁吧。”
皇帝伸笔饱蘸墨汁,下笔如行云流水,曳曳生姿,丝毫不见滞缓,道:“如懿,你出去,以皇贵妃的身份告诉她,从此刻起,她已经不是嘉嫔,而是嘉贵人。若再吵扰一次,便再降一等,直到被废为庶人为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