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这份伪造的圣旨,最终就这样获得了朱慈的默认……
当然,他不默认还能怎样?
圣旨都发下去了,福王接到圣旨的同一天,绝大多数藩王也都接到了同样的圣旨。
因为之前遭杨庆的迫害,除了桂王和靖江王,还有跟随皇帝的齐王和宋王,被李自成继续圈养的定王和永王,剩下没死的宗室藩王全扔在淮西甚至淮北和湖广。他们哪有闲心管这份圣旨是谁发的,反正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做人就行,让他们来中都祭祖就来呗!杨庆再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们下手,那样就太有失身份了!
尤其是杨庆还很好心地一家附赠了一张支票……
这是路费。
一家五千元路费。
可不要小看这五千元,这时候很多藩王一年都未必能收入这些。
不是每个藩王都是福王。
福王有钱是因为第一封地远超十万亩的定额,他的封地是张嫣给划的又不是杨庆给划的,直接是地图上指定区域而不是经过丈量的。第二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封地都是一个人的,他才第二代福王,当然没有其他人和他分家。
但那些延续很多代的这时候真得日子过得很紧张。
毕竟不是每个藩王都像唐王一样身居高位每年俸禄就不菲,而且在云南还能捞些商业上的好处。
以原本封在蕲春的荆王为例,在蕲春的良田被杨庆夺走,并用来安置左良玉部降兵改为皇庄后,带着一家上千口不得不去了之前被战争破坏最严重的麻城开荒。但因为周围全是皇庄,也不像福王一样地盘大就算荒着也能养羊,养马,甚至还有湖泊可以捞鱼,他只能把地租降到三成才有人去他那里租地开荒,十万亩至今复耕不足三万,一年收租两万元,分到全家族头上人均不到三十元……
还不如一个当兵的呢!
现在荆王家族男丁要么自己种田要么做小生意,绝大多数都已经放弃了封地,而且还有真就跑去当兵谋出路的。
五千元啊!
那也是整个荆王封地一年四分之一的收入啊。
当然,没人关心他们。
杨庆的圣旨又不是针对他们的。
而真正的目标桂王和靖江王,在几天之后也相继接到圣旨,他们的反应没有出人意料,二王全都以生病不能北上为理由拒绝,但紧接着赣州和衡阳两个都统司的军队就开始南下直逼韶关和严关。与此同时香港岛的南洋舰队再临虎门,而南宁都统司的第十八军迅速北上,并且与一支狼兵发生小规模冲突,狼兵虽勇终究干不过排队枪毙。第十八军前锋兵临贵县紧接着当地贫民造反,打开城门放明军进城,明军轻松夺取贵县,并紧接着开始打土豪放粮,然后在一片欢呼中骑兵出现在浔州也就是桂平城下。
两广立刻一片风声鹤唳。
很显然在拿下金声桓后,杨庆的魔爪终于再次伸向两广。
尤其是广西。
经历了上次明军的背刺后,广西士绅已经很清楚,杨庆这一招是何等的恶毒,只要这一边进军一边打土豪分田地的大招放出,那就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们!除非在野战中挡住,否则只要让他们到达城外,那么再坚固的堡垒也没用,只要看见明军的旗帜了那基本上就等着城破吧!
城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惦记给他们开门呢,什么堡垒能撑住这种从内向外的攻击?
然后他们就只能求饶。
严关。
这座要塞完全欧洲棱堡化。
主堡是一座六角型棱堡,通过人工挖掘让灵渠转入主堡外围壕沟,形成一大片的开阔水面,但壕沟外面还有棱角炮台,就像一个个小岛般与主堡以桥梁相通,这些棱角炮台间同样有城墙连接。
而在它们外围还是壕沟。
进出广西的船首先得进严关,然后在严关主堡和外围炮台上的炮口下驶过,这样一旦严关守军锁断东边的入口,进攻者不打开这座要塞,是别指望后勤运输走灵渠的。而守军却可以借助灵渠,源源不断接受后方送来的补给,哪怕敌军绕过严关从后方锁断水运围困,城内依然有足够的储备来抵抗下去。这个时代早就不是当年蒙古骑兵南下,凭借机动优势绕开水运节点攻城了,进入火器时代后打仗不管后勤就是自杀,哪怕真换上当年那些蒙古骑兵再绕过严关攻桂林也只能是自寻死路。
桂林城头的大炮会教他们做人。
而进攻严关就必须面对那十几米厚外面包裹着坚固硬壳的棱堡体系。
这里驻有包括大量欧洲和倭国佣兵在内的一万守军,总计两百多门轻重火炮,最重的大炮和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同样级别,也相当于欧洲的三十二磅炮。因为四周都是平地,而这座要塞主堡是两层,最高处的重炮完全具备和明军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对轰能力,甚至同样装备有臼炮,也有开花弹。
所以明军内部对它也很犯愁。
毕竟有当年热兰遮城之战的经验,明军将领们都知道这东西很难打。
而严关远超热兰遮城。
不过也仅仅是重视而已,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可以通过围困解决,严关的确不好打,的确物资储备充足,但它能在围困中撑几年?
困上三年什么要塞也废了!
更何况随着南宁到手,根本就不需要进攻严关,从南宁的背刺就简单多了。
瑟瑟秋风中一辆四轮马车沿着官道从东而来停在城门外,紧接着对面放下吊桥马车驶过,在一座炮台上停下,车内乘客走出,在等候的军官陪同下继续向前,然后通过桥梁到达主堡城门,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他。
“顾兄,他们怎么说的?”
一个身穿文官服的迎上前急切地说道。
桂林府推官,靖江王朱亨嘉派往衡阳的特使顾奕,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些等待他的乡贤们立刻一片哀叹。
“难道真得无可挽回?”
一个老乡贤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
“倒也不是真得无可挽回,听他们的意思是只要大王去南都即可,杨庆要的只是大王尊旨!”
顾奕说道。
“可大王去了南都还能回来吗?”
朱亨嘉亲信孙金鼎说道。
顾奕尴尬一笑。
“顾推官的意思是,杨庆可能并不是想吞并广西,只是想要大王去南都,只是要大王听他的话,遵他发的这份圣旨,但他对广西的地盘其实并无染指之意?”
那老乡贤推开孙金鼎说道。
“也不只是如此,他们还想要咱们把浔州和梧州给他们。”
顾奕说道。
“他们想要逼咱们走钦州?”
另一个乡贤立刻明白了。
然后所有乡贤都恍然大悟,他们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情只要一想就能明白,什么杨庆要靖江王去中都祭祖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杨庆对他们出口不走钦州而走广州不能容忍。毕竟走广州的话,钦州港刚刚设立的海关不但不能收税,而且还导致大量以此为生的工人失业,这才是杨庆不爽的原因。
银子才是重点。
“这样说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个乡贤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
的确,仅仅是为这个的话,倒要不是不能接受。
他们走广州纯粹是意气之争,但走广州也不是不交税,都是交税那么广州还是钦州都一样,西江的运输的确方便点,但钦州的海运路线更短一些,对于他们的那些商船来说在钦州装货更方便。
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和杨庆撕破脸皮。
毕竟真打起来肯定输。
这一点他们心里有数,严关只是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又不能真指望一座严关挡住杨庆,更何况现在南宁的明军已经兵临浔州。
“这倒是咱们多心了!”
那个老乡贤长出一口气说道。
“走,立刻回桂林,按说这祭仁祖的确是大事,大王说到底也是仁祖一脉的长房,不去的话也的确有失孝道了!”
另一个乡贤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
几个浔州和梧州的乡贤焦急地喊道。
这是连他们也抛弃啊!
“什么怎么办?都是大明的官军难道还能如土匪般抢你们的?再说官军去那里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最近大藤峡的瑶人可不怎么老实,楚公这也是为了安定地方!”
老乡贤义正言辞地说道。
然后他们一起撇下傻了眼的浔梧二州乡贤,心情愉快地向码头的客船走去。
“诸位,难道忍心让大王送死?”
孙金鼎在后面怒道。
“荒谬,圣旨只是召大王去中都祭祖而已,何来大王生死之说?纵然杨庆奸臣包藏祸心,大王难道就置孝道人伦于不顾?祭祖乃大事,纵然有危险也不能退缩,若杨庆真丧心病狂敢谋害大王,我等当然不能坐视,大王又不是没世子,有世子在,那杨庆就别想夺我靖江藩!”
老乡贤回过头说道。
“对,大王去了还有世子,这有何可怕的!”
其他乡贤附和。
然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登船了。
后面孙金鼎悲愤无言,和那几个同样被抛弃的浔梧二州乡贤一起,恍如弃妇般站在深秋的灵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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