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田淑妃不禁想回头瞧她儿子一眼,送去一个无奈且遗憾的眼神,意思便是对不住了儿子,你母妃我已然尽力了。
齐念复又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浅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女便陪同母亲先出去了。”
华夫人显得十分亲厚的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她们二人便相携而去了。
出了这座清凉殿,华夫人面上那和煦而又温柔的笑容顿时便退散了许多。她脚步不停,只低声问道:“萧儿,你与淑妃在同席而坐那么久,当真只是言及点心并未说起其他的事情了么?”
齐念亦是低声淡然道:“怎么,母亲竟不相信淑妃娘娘的话么?刚刚在清凉殿之上时连皇后娘娘都未曾这样发问。”
这七小姐之前在相府中时便一直都一副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模样,平日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小声,今日倒真是见了世面长了本事了,竟敢这般同她说话。
华夫人本就悬了一日的心了,七上八下的可不好受。这会儿听了这般入耳不顺的话来心中顿时便聚起了怒气,正要发作时却只强忍住了。
她暗自咬了咬牙根,面上却又笑了起来,假作温声和气的道:“看来那淑妃娘娘很是喜欢我们家的萧儿呢,说起来那七皇子也甚为不错,长相是一等一的俊美几乎无人能及,且你又得淑妃那般青眼,如若萧儿心中有意,这庄亲事也是极好的……”
“母亲,咱们华府此次入宫赴宴,主要不是为了能让六姐得到皇后与三皇子的青睐,从而能一举封为三皇子妃么?”齐念只轻声打断了她的试探之言,倒让她停驻了脚步,转脸来微眯了双眼仔细的打量着齐念,仿佛想要自她的面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齐念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仿佛对华夫人的窥探毫不在意,只接着道:“眼瞧着之前皇后娘娘与三皇子对待六姐的样子,萧儿只觉得母亲这次携六姐入宫,已然是如愿以偿了。既然咱们胜局已定,也就不便再节外生枝,为我的事情再多做打算了吧。”
华夫人显然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向来闺阁女儿于情字一事之上都是再羞涩难当不过的,便是华玉蓉那般骄纵无脑,都不会在旁人议起她的婚事时会这般淡然处之,仿佛是在说旁人一般。
眼瞧着这位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的七小姐,华夫人忽得心中只升起了一种奇异又不安的感觉,仿佛她现在已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或许可以说,她从来都不曾被自己掌控在手掌心里。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华夫人可不愿自己一手筹划的事情到如今这柳暗花明之际竟出了什么纰漏。
幸而她早就部署好了,想来这妮子也猖狂不到几时,也不论她是否愿意,反正四皇子李锦玉的那张床榻,她是得上定了。
心中阴晴不定的思量了一番,华夫人的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只几分戾气略爬上了眉梢,叫齐念瞧了个真切。
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反倒假惺惺的笑了起来,刻意亲昵的牵起了齐念的左手,两人又缓步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中走了起来。
“你呀,就是这般实心眼儿,光想着你六姐了,都不曾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思量思量。”华夫人本就是算计之人,却非要做出一副慈母心肠的姿态来,当真是瞧着有些别扭了,“说起来你今年也已及笄了,是要好好的替你挑选一个夫婿,方能不辜负我的萧儿这般乖巧懂事,如花美貌玲珑心思。”
她略顿了顿,侧目轻瞥了齐念一眼,却只见齐念只静静地听着,仿佛并无应承的意思,便只好作慈母状继续道:“你与蓉儿都是我至亲的女儿,我自然要一碗水端平,绝不能亏待了你。如今蓉儿的终身已然是定下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为你多加操心了。”
齐念虽面上只十分温婉顺从的认真倾听着,心中却忍不住冷笑了声,华玉蓉想要美梦成真,如今可真是有些难了。
你们如若没招惹我也就罢了,横竖全凭自己的造化谋算,我不会绝不会掺和其中。但现下你们想踩着我过河,便也别想着干干净净的蹚过河面,大不了便大家一起落水,谁也不能比谁占了便宜去。
“那七皇子虽说相貌生得极好,但嫁人可不能光看人长相。于皇上的众位皇子来说,前途乃是一等一的重要之处。”身后虽跟着两个宫女,但她们是皇后指派着跟来的,是而华夫人说话倒也不如何顾忌,只以循循善诱的语气接着道:“且七皇子的生母田淑妃原先乃是南昭国进献来的公主,既是外族人。七皇子的身上有一半血脉来自于外族,于这一点上来看,他便于东宫之位是完全无缘的。”
这话说的也颇有道理,向来皇位人选都是经过十分慎重万分小心方才选定的,虽然到后来都有可能会通过各位皇子自身的能力来争取抢夺而产生差池了。
只是这七皇子李锦见既然有着这样不同寻常的出身,那他会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不定当初他曾在幼年时便被送出宫外抚养,也正是这个原因所在。
而如今皇帝又将他接回宫中,想来是觉得眼下的长乐城这夺嫡党争的浑水搅合的还不够风波四起吧,所以便助这各位蓬勃野心的皇子们一臂之力,将这本就混乱不堪的场景再向迷雾之中推一把,好让所有人的眼光都彻底的离开真正的未来天子如今的储君李锦渊。
皇帝这一招当真是将这朝堂上下宫里宫外所有的人都当作了棋子,而他却躲在暗处搅动着这起风云。
果然不愧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他将这如此之庞大的一盘棋,当真是下的漂亮极了。
可是如今又有多少人记得,他这个皇帝宝座,当初也是自先昭文太子手中强夺去的。
那场翻天覆地的变故葬送了整座慕容府,还连累了太傅沈府与国相齐府先后凋零逼离朝堂,死了多少人,又流了多少的鲜血。
齐念每每在梦中惊醒,回想起当初姨母逝世前那张灰心绝望的面容,她便如同剜心一般的疼痛,痛得几乎后背都布满了冰凉的汗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