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正兀自坐在一旁生闷气,就连丫头为殷勤的为她斟茶都被她一抬手故意便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桌顺着桌沿处渐而蔓延滴落在地,这不疾不徐的样子,倒也不会惊着人。
只是二姨娘却是借势便闹了起来,一把揪住了那个满面惊恐的小丫头的脖领便不肯放手了,只恶狠狠的尖声骂道:“你是想作死么?!竟敢拿这么烫的茶水打翻在我的面前,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那丫头原也不过只是公主府中伺候茶水的下人而已,年岁也不大,瞧着那副娇小玲珑的样子,应该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回、回姨娘的话……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不敢……”
瞧着二姨娘显然是想做给她看,且只是为了出口憋屈气儿的模样,在一旁如同事不关己般闲闲喝茶的四姨娘倒是难得的说了一句公道话,只放下了茶杯冷笑道:“多大点事儿,不过是小丫头手脚不伶俐,没将茶杯放对了地方,才叫姐姐不留神给碰倒了而已。左右这茶水半滴也没挨着姐姐的衣角边儿,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偏要拉下这个颜面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呢?”
这话说的倒是处处彰显她的宽容大度而暗自贬低了二姨娘小心眼儿且故意找茬,如若二姨娘这都能强忍下去,那么她便也不是华府的二姨娘了。
“妹妹这话说的,倒似是这公主府的主子娘娘,而不是我们华府的姨娘了。”二姨娘手里的劲儿不仅没有放松丝毫,反倒将人揪得更紧了些,眸光中亦是闪过一丝妒恨之意,暗自咬牙切齿挤出了一丝笑意,阴阳怪气的道:“也不知妙嘉公主身为高贵无比的堂堂天子之女,可会与二公子一般夫妻同心的孝敬着姐姐,将姐姐你当作是婆母一般的敬重呢。”
其实四姨娘这身份对于妙嘉公主乃至整座相府而言,都是颇为尴尬的存在。
毕竟公主乃是皇家贵女金枝玉叶,自幼又颇得皇帝宠爱是捧在手掌心里站在云端长大的,这身份自然是无可比拟的贵重,无人逾越的尊崇。
当然这倒不是就说华国相府的二公子华玹便十分的配不上她了,毕竟一国公主如要嫁得严丝合缝般门当户对,显然便要远嫁去别国为皇子妃或是帝妃乃至皇后,方才符合这与天俱来的高贵身份,没有受了半分委屈去。
只是近些年来,未央国与周边众国皆友好相处,即便是边疆境地或有些小小的摩擦,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儿,并不影响诸国之间的友邻交往。
是而这和亲一言便不必再提了,且皇帝又是十分的宠爱妙嘉公主这个长女,又怎会舍得将她远嫁,可能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呢。
将这一渠道彻底的排除,公主的婚嫁要求便也就下降了许多,只要是朝中品行出众且仪表堂堂的世家子弟,便都有资格能成为公主的驸马,接下这天大的荣耀。
是而就在妙嘉公主的适婚之龄,皇帝于长乐城这众多的世家公子中总算是择定了人选,便是与公主年纪相仿的翩翩少年郎,又是他甚为倚重信任的肱骨之臣的国相之子,当真是叫皇帝心中满意的很。
且这样不俗的家室与华玹那凤表龙姿之态,当即便也让公主躲在暗中不过偷偷只瞧了一眼,便十分的相中了他,满面羞涩却又十分大胆的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非君不嫁。
如此便成就了这一段良缘佳话,天子之女下嫁国相之子,且又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琴瑟和鸣,这让天底下谁人不暗自艳羡,感叹不已。
妙嘉公主她自幼便被皇帝养在膝下时常教导着,自是高贵典雅端庄自持,温柔可人心怀慈悲,丝毫都没有被骄纵过头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初人妇之时,自是待华玹百般的体贴敬爱,恪尽人妻之责,丝毫都不自恃公主这高贵的身份,而对夫君以及任何人无礼。
是而这也就是四姨娘原不过只自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鼠目寸光的妇人,如何便有了这样的熊心豹子胆,不仅在华府之中日益言行无状飞扬跋扈了起来,便是连在皇宫内苑之中,都敢以妾室之身而与人家正室夫人叫板,竟无一丝怯懦退让之意。
且瞧着她那副横着走也丝毫无所顾忌的模样,就知她在那好性子又好说话的妙嘉公主那里,得到了多大的容忍与好处了。
毕竟这人的性子与胆量,都是一日复一日的练起来的,可不是一下自便飞涨了起来,那可不得叫人下一跳了。
也正是因着妙嘉公主待四姨娘的处处忍让与迁就,此时四姨娘这心中倒正是被二姨娘这句无心的讥讽给深深的刺痛了。
往日里有这样的宴会须得府中女眷前去贺喜送礼吃酒应酬,因着总有华夫人的缘故,她们这些做姨娘的不受人重视便也就罢了,今日是她这个做婆母的来为儿媳祝贺小小生辰之喜,府中主母又称病并未前来,那她那好儿媳,妙嘉公主,又怎么便不能亲自出门迎接,也好叫她这个为人婆母的面上有光,将这身份也在众人面前稍稍往上提一提?
如若妙嘉公主有这样懂事的觉悟的话,那她今日也不会被二姨娘这个贱人冷言冷语的嘲笑,且更不必在这儿与她废话,而是早已被奉为上宾,受众人瞩目艳羡了。
这样的想法自在脑中闪现而过,便一直都萦绕在她的心头,半分都未曾散却。
二姨娘见她面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便也就心知自己刚刚的话起了作用,就像是一根尖锐的细针,毫无痕迹的便狠狠的扎入了她的心里。
没想到这一口恶气竟然出得如此顺畅,二姨娘这心头顿时便也就舒畅了许多,只大发慈悲的松了手,放开了那个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自然是吓坏了,这里哪个人是她这小小下人能开罪得起的,尤其是这华府的两位姨娘,不仅行事做派无一丝大家之风,便是这说出口的话也忒吓人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是有怎样通天的本事,就在这里无人问津的干坐着也真是委屈她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