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不见的门外,珂玏驻足不前,明显比她更板滞的素脸。
她无须回头便认出了他,自然到亲昵的语气,甜得他整个人仿佛浸在了蜂蜜里,一时竟移不开脚,更加…移不开眼。
见珂玏半天没动静,赵明月忍不住起身回头,三两步跨到他面前,张手晃着五指。“几天不见,怎么变傻了?”
“还是恩赏太重,一时没回过神来?”
勉力按捺下捉住洁白玉掌的冲动,珂玏深呼吸,缓回神。“陛下与殿下隆情厚谊,各有赏赐,小的暂时用不大着,若夫人不弃--”
“你不娶媳妇啦?”
赵明月笑微微,不乏打趣。“我珠宝,取之有道。你还是留着存老婆本吧。”
珂玏定定地注视着她,翕忽展颜。“夫人言之有理。老婆本--”
自然也是你的。
“你的声音--”
檐下娇人眉头淡拢,似乎发现了什么。
“小的有要事相告,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罢了罢了reads;重生魏延!老朽应了芳驾便是。”
小老头儿毫无预兆地蹦跶出来,惊得赵大小姐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你,差点忘了这茬儿了。”
秋波俏转,回眸冲他一个眨眼。“等我一下下嚎。”
何言一下下,多久都愿等。
珂玏无声敛眸,心潮跌宕,忧怛暗藏。
再回店内,得了便宜的某姑娘嬉皮笑脸。“瞧这耳力,这眼神儿,这腿脚,老人家当真是活神仙呐!”
“再卖乖,仔细老朽揍你!”
小老头儿虽则虎着脸,眼里可是弥漫着喜气,研墨下笔,一气呵成。
赵明月喜滋滋地接过契书看完,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双手奉上画稿与珠宝,虔诚无比。“方爷爷,劳烦您了。”
“哎呀你这丫头,哪是活宝贝,十足鬼精灵,三言两语便骗得爷爷我签了这卖身契。”
“瞧您这话说的,”
小手扯扯他稀疏的胡须,轻若安抚。“您真不愿意,那协议作罢,我去寻别家了。”
哼!
方家小老头白了他一眼。
“爷爷碍,瞧您圆圆脸,圆眼睛,圆鼻头,圆下巴,连手指头都是圆的,为啥姓‘方’呢?”
“再贫!”
方老头抬手作势欲打,一脸困惑的丫头迅速朝他扮个鬼脸,脚底抹油地跑了。
半道上心情美好度不减,灿笑美颜撇向旁边。“白天才,你要同我讲什么?”
“到地方说。”
“惊喜?新品小食?”
珂玏轻轻应了声,难得沉着脸寡言,赵明月便转回秀颈,继续镶珠嵌宝的宏图伟业展开憧憬。
到得三代馄饨老店,食客连肩,珂玏挑了间雅致宁谧的小包间,从未在她眼前打过结的眉头破天荒皱了好几皱,隐有折断的趋势。
“呀,果然得了赏是不一样,咱家大音乐家成功转型大暴发户啦!”
惯常的打趣,不寻常的静默,赵明月轻蹙小鼻头,夹起一颗白家不对劲珂玏拌好蘸水的鲜虾馄饨抖来晃去。“小馄饨呀小馄饨,你家主顾现下不开心,你怎么还能兀自香喷喷?”
珂玏视线自桌面转回,终忍俊不禁。
“有心事说出来,不开心还要强颜欢笑,你不累吗?”
赵大小姐瞄了某人一眼,对他的捧场不甚领情。“你既信任于我,有何不可言说?若真不能为外人道,请你将情绪藏藏好。”
“夫人不是外人。小的现下确有心事,却不足成累。小的只恐,今后会累。”
“秘密藏得多了,可不会累咯。”
出乎他的意料,某夫人没有追问,只是回得意味深长。
“小的信任于夫人,夫人莫不是怀疑小的?”
鬼使神差地冒出这句,他所有的冲动仿佛暂时找到了出口reads;斯巴达战神。
“是的,我怀疑你。”
赵明月放下筷子,华音脆快,眸光坦澈。“每个人,包括你我,都有秘密,都有不说的权利。我信任你的人格,你的品位,你的才华,你的气度。恰恰是它们,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你的目的。”
“所以夫人引我入宫,是为了试探?”
“不,是信任。你的才华不会让我失望。”
对上珂玏霍然幽魅的眸光,俏白瓜子脸儿好整以暇。“除此之外,我不是唯一一个怀疑你的人。”
可你却是唯一一个让我甘愿露出马脚、不愿继续掩藏的人。
珂玏璀然而笑,心涩眼酸。“夫人不怕我违你所愿,失了国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赵明月莞尔。“平日里,我会偶尔怀疑你;可若需要你,我便全意相信。倘若真违了我愿,你少不得丢命,我大不了丢脸。”
“夫人好度量,珂玏佩服,感激不尽。”
“迄至目下,我对你的欣赏不变。该相信的,要怀疑的,不影响你我为乐知己。便是你愿意说,你的那些个秘密,我也不乐意听呢。”
纤指轻叩,剥啄掉迷雾褐瞳里最后一丝浅嘲。“不过,女人都是好奇的。我临时离席,对后情不得而知。我猜,应该不单纯是赏珍赐宝吧?”
“夫人敏慧。陛下隆恩厚赐,对珂玏击赏似夫人,疑虑尤胜夫人。”
果然,父皇与猪圈好眼力。
赵明月暗叹,虽在意料之中,想到手边这难得一见的妙人,亦不免喟惘。“我本想,倘若你未受质疑,便会更上一层楼。皇宫那个大舞台,该不会埋没你。若你受到怀疑,皇宫也好我也罢,俱都留不得你。”
“夫人总归没有损失,是否如了愿?”
“你才没有损失呢!”
脱眶美眸一瞪,直接瞪飞了他的意兴阑珊。“我失去了一个天才,一个朋友,一个知己,一个财神爷,晓得不?!”
“怎么会?”
素庞微垂,某位天才似喜非悲。
只要你想拥有,永远不会失去。
“我要走了。”
千愁万绪,到得嘴边只简单数语。
“还说不会!”
嫩白小手揉揉酸疲的眼睛,再瞪。
顿了顿,小脑袋一撇。“你要走了?”
“唔,回去--”
“那你留我一个人怎么办?”
巧致下巴朝桌上一点。“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可吃不了。”
……
白家天才一扫郁躁,想到浑天成言及青隽对于自家不解风情王妃的无奈,遽尔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