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庄严的乾坤宫,向来冷清,因为雍楚泽是个不苟言笑的主,所以奴婢们也谨小慎微,加之皇帝有很长一段时间暴虐无常,侍奉左右的人更是成天提心吊胆,可最近半年来,皇帝甚少发怒,眉宇之间的苦闷阴郁也逐渐散去,加之三皇子来后,他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一夜,皇帝要与恭亲王商议要事,偌大皇宫只有御书房灯火通明,其他宫殿早已熄灯歇下,户外除了禁卫军巡夜,几乎没有他人走动。
红漪见时机正好,于是披上一件黑色斗篷,由倩柔领着悄然穿梭在幽暗小径,避开巡夜侍卫,绕弯儿来到椒房宫后殿,倩柔一个纵身翻入宫墙,打开后院小门,让红漪入内。
她俩径直步入内殿,叶霂云正在抄写《孝经》,见两人一身黑衣突然而至,先是一愣,而后莞尔一笑:“你来啦!”
红漪扑上前,跪在叶霂云身旁,她神情哀戚,眼中泪花闪烁:“娘娘......您受累了......”
叶霂云轻轻摸了摸红漪冰凉面颊,柔声道:“我说过,为你做这件事我甘之若饴,你无需自责,况且皇上明面上将我囚禁于此,实则是为了保护我,你就别担心了。”
见主仆二人长吁短叹,倩柔赶紧上前劝说:“两位主子,时间紧迫,咱们还是捡要紧的说罢!”
红漪闻言,这才抹去眼角泪珠,急切对叶霂云说道:“皇上心意,娘娘明白就好,只是太后势力不可小觑,娘娘千万不要粗心大意,吃穿用度皆要仔细盘查,切不可随意使用!”
见红漪如此紧张自己,叶霂云甚感欣慰,一想起曾经对她的伤害,又忍不住滑下一行清泪,握住红漪双手,她抽泣道:“我从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你,谢谢你......红袖!谢谢你......没有让我成为十恶不赦之人......”
“娘娘......”
“好了主子,我们该走了!”倩柔听到偏殿有些动静,怕被值夜的宫人发现,她赶紧拉起依依不舍的红漪疾步离去。两人刚消失在暗处,一个小宫女就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不歇息吗?”
“嗯!我再抄会儿,你去睡吧......”叶霂云深深望着红漪消失之处,轻声回应了一句,又提起笔埋首于灯烛之下。
戎狄使团大概还有三五日路程便到建安了,雍楚泽为了拉拢戎狄王,必须要给他留下个国泰民安,圣主贤君的印象,所以连日来一直忙于朝政,都未踏足后宫半步,孝纯太后先前受了皇后的梗,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气得旧疾复发,也多日未曾出寿康宫,并免去了后宫诸人的谒见,红漪也乘此机会专心进行自己的计划。
令人欣喜的是,钗头凤传来消息,耗费好一番功夫,终于撬开了李洪武的嘴,探知到一些宫闱秘闻,原来皇帝生母庄妃当年被指与人私通,乃是孝纯与孝恭太后一起策划执行的,奶娘徐青作为重要证人,被孝恭私自藏了起来,后被华妃秦可儿寻到,本来是打算以此要挟孝纯太后,没想到,反被其灭口!
而景平四年,皇后在骊山遭遇行刺,乃华妃主使,事后被太皇太后察觉,华妃慌乱之下,亲手刺死了太皇太后!
看到这儿,红漪既伤心又感慨,没想到那桩镇阗国史上绝无仅有的无头悬案,背后竟是如此曲折离奇,太皇太后对自己宠爱有加,最后竟因自己而死,红漪揪着衣襟悲痛难耐。
秋桐见状,立即将那张写满字的绢布投入炭火盆中付之一炬,呈上汤药急切询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心口又疼了吗?”
红漪将药碗推开,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暗想真相既已知晓,接下来就该想办法让事情重新回到水面上,思来想去,觉得那个傻呆呆的广平王倒是可以利用利用。
然而对付孝纯太后可不能操之过急,想要一口气拔掉一颗百年大树,简直痴心妄想,稍有不慎还会引火烧身,所以事情还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先把眼下捋顺再说,想到这儿,红漪侧过头,轻声问秋萍。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刚到未时!”
“摆驾,东华宫!”红漪吩咐道。
纳兰回雪被禁足多日,还不曾前去探望,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丫头了。
贵妃胡乱行医之事早已过了风头,宫门守卫也松懈了很多,秋萍送了些碎银给守卫,主仆三人便顺利通行,一见到红漪,回雪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一把扑上前将其紧紧抱住,继而委屈抽泣起来:“姐姐......姐姐......回雪想死你了......”
红漪倒是没她那么热络,故作冷漠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回雪嘟着嘴可怜兮兮抬头问:“姐姐可是还在生我气么?”
红漪瞪了她一眼:“你倒是说说,我生的什么气啊?”
看来姐姐的确还在生气,回雪默默低下头,难过地轻声回答:“我不该不听姐姐的话,自恃医术高超,惹下今日之祸......”
看她那委屈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红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见状,回雪立即兴奋起来,拉住红漪大叫:“姐姐你不生我气啦?”
“我若生气,又岂会来看你!”红漪宠溺地点了点回雪鼻尖。
两人多日不见,回雪真是有一肚子话叽叽呱呱说不完,红漪就这样看着听着,心想若有个如此天真可爱的妹妹,也真是不错,可惜,她们同属于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即便现在彼此情深义厚,一旦争起宠来,所谓的姐妹情谊亦会变得面目全非,不争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曾经的红袖和周淑子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
经历过一次背叛就够了,红漪绝不会再让自己经历第二次,纳兰回雪对自己尚有用处,所以才对她表露出关心爱护,绝非真情实意,唯有不再信任任何人,才会不被人背叛!红漪不断提醒着自己。
说闹了好一阵子,红漪屏退左右,问起了回雪跟皇上之间的事,她很想知道,在回雪心里对雍楚泽有几分情意?而更多的,她也想通过回雪,了解皇上又有多喜欢这个南诏贵妃。
一提起雍楚泽,回雪脸上便飘起两团红云,她十分羞涩扭扭捏捏了几句,并没说到重点,红漪暗想果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男女之事她还羞于启齿。
“前段时间皇上天天腻在东华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都传闻南诏贵妃专宠,大有当年华贵妃之势!这儿就你我二人,跟姐姐我还藏着掖着做甚?”红漪故作不悦,一激之下,回雪赶紧全盘托出。
“姐姐休恼!妹妹并非专宠,皇上之前的确天天留宿东华宫,但他......但他并未......临幸我......我们都没有夫妻之实......”说起这个,纳兰回雪掩饰不住眼底失落,垂头丧气说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