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并没进城去享受救世主的待遇,把这个荣誉让给了齐王,还要为他营造一个抗击外族的英雄形象。
自己头上的光环已经太多了,再多几个毫不起眼。但一位亲王、未来皇帝的继承者如果能有这么几圈光环,用处会非常非常大。
让赵佣顶替自己和新军去冒充救世主显然有撒谎的嫌疑,不过这正是他需要学习和熟悉的新课程。做为一名统治者,将来肯定还有更多谎话要说,必须得尽快习惯这种氛围。
其实只要看看兰州军民的反应,就不难感觉到他们更希望救世主是齐王而不是自己。在大多数人眼中,自己是战神、财神、破坏规则者的化身,可惜喜欢但不能敬仰。
即便这些年因为自己的某些举动受到直接或者间接恩惠的人,同样不会在心底崇拜的,因为自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的邪气。
齐王则不然,他是皇子,天生贵胄,和自己比起来更显纯洁无瑕,再把救万民于水火的帽子戴上,更容易让大家觉得高大、亲切、安心。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记得陈佩斯演过一个小品叫主角和配角。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主角,而有些人则是天生的配角,且无法通过后天努力彻底改变。
人们更愿意相信眼睛、耳朵和感觉,对于事情的本质往往不感兴趣、也无暇探索。这有点像女人,她们不管长成啥样也愿意听别人的赞美而不是实话,哪怕内心明知道对方在撒谎依旧欣喜异常。
另一个让洪涛不进兰州的原因就是忙,忙着写密信,写给促进社的所有负责人,通知她们第一阶段计划进行顺利,马上着手展开第二阶段行动。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步骤,能打败西夏人救出齐王是一套安排、不能打败西夏人依旧救出齐王是另一套安排、打败了西夏人但没救出齐王还有一套安排。
假如既没打败西夏人也没救出齐王,自己和新军也不能全体自裁,日子依旧要过下去,最坏的打算当然更要有安排。
不过去川陕四路的信使早晨派出去下午又返回了,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一支穿着花花绿绿短打扮的军队。和新军相比,除了军服上的色块更偏绿一些之外毫无两样,周一日亲自带队抵达了兰州城下!
“夫君说过,将在外命令要遵从,但更重要的是审时度势,不可太过拘泥。”面对洪涛的责问,周一日丝毫没有惧怕,还能笑吟吟的侃侃而谈。
“既然夫人安全抵达,还带来了弹药补给,孩儿觉得确实不能以军法责罚。爹爹,孩儿告退!”王大和王七率先起身表态,不等洪涛说话就匆匆钻出了帅账。
“夫人真乃巾帼英雄,令蒋某自愧不如……萧大人,随我去看看弹药,有大将军和七将军在前,去慢了可啥都分不到哦。”
蒋二郎看着面色铁青的洪涛,转了转眼珠,也表明了态度,然后起身告辞,顺手还把萧兀纳也拉走了。
“军法可免,家法难容!还不过来让本王抱抱,看看这几年可曾偷懒啦!”既然孩子们和蒋二郎都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洪涛也就不躲躲藏藏了。
俗话讲久别胜新婚,四川和甘凉路显然应该没啥大事儿发生,那就晚一会儿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惩罚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周一日怎么带兵跑到兰州来了呢?肯定和苗魁有关。他带着第二批弹药返回奉节之后,就把洪涛的命令转达给了周一日和刚刚从成都府路赶来的王十。
这一大一小两个消息灵通、脑瓜够用、诡计多端的女人一边通知四路州县负责人向利州路调集护厂队和弹药,一边又开始琢磨全局了。
经过一番推演,她们得出了最坏的结果。新军从渭桥镇北上弹药得不到补给,假如战事不顺利很可能被困在兰州附近无力突围。
到底是该遵从命令先去解救凉州呢,还是按照推演结果去兰州解围,领导层里产生了两种意见。
朱八斤和苗魁坚持认为应该不折不扣的执行凉王的命令,否则容易添乱,既然凉王如此说那就必须有办法脱困。
王十和周一日则坚持变通,认为如果凉王和新军有失光保住甘凉路屁用没有,所以先要把弹药送到兰州去,然后再去凉州帮忙。
但王十和周一日这次说话真不算数,苗魁拿着凉王的官凭和书面指令呢。促进社的成员,尤其是儿童团的孩子只认命令不认人,她们联合起来也没法抗命。
这时候就显示出周一日的本事了,她很善于管理,也就是说很会和人相处,也很会蛊惑人心。苗魁就被她给蛊惑了,最终答应兵分两路。
利州路和夔州路的二千护厂队和一千民由周一日率领,拿着征夏都总管的官凭押运弹药北出金牛道去兰州。
苗魁不出川,他要用手里的二千多护厂队看好四川的几处重要工坊,不光不能停产,还要增加人手扩大生产武器弹药的规模。
这也是周一日不让他带兵去兰州的主要原因,要论打仗只有苗魁算得上战将,如果他也离开四川,一旦朝廷要对这些工坊下手,别人恐怕撑不起局面。
苗魁不光要保证四川境内各处工坊的安全,必要的时候还得把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的禁军和厢役控制住,夔州路有蒋大郎坐镇不用担心。
想达到这个目标,光靠二千多护厂队也不现实,所以朱八斤正在武装他的徒子徒孙,骨干少说也有千把人,再加上一大堆外围兄弟能凑出万把人来。
别小看这些乌合之众,让他们攻坚打硬仗肯定不成,但跟在护厂队后面起哄个顶个的好使。遇到顺风仗战斗力也能突飞猛进一两个档次,尤其是在当地震慑一下厢役,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真要是朝廷打算派兵从川北入川平乱,各工坊还能抽出二三千能熟练操作武器的工匠,守住金牛道毫无问题。
按照王十和周一日的最坏打算,只要能保住四川、保住这些工坊新军就不会败。反过来想想,有凉王的上万新军在朝廷也会投鼠忌器,直接翻脸的可能性更小,这是个圈套圈的局面。
“你们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明天赶紧回去把护厂队撤了,等报纸出来之后再让八斤去和当地官府多走动走动。不用多说,就一个意思,不保皇帝也不保齐王,维持当地安稳即可。不管最终谁胜谁负都不会有大麻烦,不愿意的再让老十去劝。”
王十和周一日的决断不能说错,她们不了解这边的战况,只能往最坏的方面的想。自己没见到赵佣之前也不了解详情,同样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现在怕是用不上了,这一局自己赢了,而且因为那两轮炮击赢得还特别干脆利落。下一步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即可,目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应该是朝廷和皇帝。
面对一个挽狂澜于既倒的凉王、一个舍身守国门的齐王,你说着咋整。说凉王私募兵马试图造反?这玩意张不开嘴嘛。
明明是皇帝赐封的七星军都指挥使、征夏都总管,官凭什么的都在报纸上画着呢,这又和齐王里应外合大败西夏人,怎么能是造反?
如果人人都这么造反,那大宋岂不是天天打胜仗,党项人和契丹人早就被灭八回了,哪儿还轮得到他们有事没事儿就来次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