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物开始成为活生生的人。他们过着独立的生活,甚至还常常牵着创作者本人---作家走。“真见鬼,本来按提纲应该这样,可结果成了什么样子。”这恰恰很好,说明艺术作品成了真正的艺术作品,它有血有肉,充满了生命力。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我在写作最紧张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人物五分钟之后会讲些什么,我怀着惊讶的心情注视着他们。{思想、见解、形象的节日<19年>阿-托尔斯泰}
在早春,一切都发出闪光而逐渐崩裂的时候,融解的雪的浓重的水气,已经闻得出温暖的山地气息……。赤裸裸的树木还在阵阵的寒风中颤抖,沟渠里,秋天的败叶正在腐烂,但那里,黄色的莲馨花已在潮湿的草丛中开始探出头来……。水波飞溅,冲击着北九水沿岸的灌木林,一股清滢的春汛顺着许多沟渠和地面的裂缝喧嚣着滾窜到河流里面来。太阳是明媚的,几只黄嘴鸦在阳光里闪着黑钢般的羽毛,咶咶咶咶地叫着,正忙着搭新巢……。
“咱是来当兵的,又不是来当伙头兵的……。”小东北骂骂咧咧,还不停地用木棍敲打着锅盖。“呃……。”站在一边子光似乎觉得如此举动还不足以震天动地,就干脆涨潮似的扯开嗓子对门外大声吆呼。这一叫来得激情甚至显现了泼妇般的歇斯底里。“扑啦啦……。”洞外树丛中山鸟惊飞发出的声响。“呃……。”子光觉得还不过瘾再来一声,这下好了,正好与之前回荡在山谷里的声响猛烈的碰撞了,缠绕着,击发出“嘭卟嘭卟……。”空气锤似的鬼哭狼嚎样地吼叫声。
很过瘾,效果却不理想。门外竟然沒有一丝急促的脚步声,小东北探头望外,又对子光扮了个鬼脸后又像那么一回事似的侧耳细听。呵,哪来什么动静,甚至人去洞空。“见鬼了。像个冰库。”子光按捺不住的甩甩手嘟噜着。……。
……“王队长,……那两人发疯了。”“嗯。”玉芬气喘吁吁的跑进新洞汇报说道,竟然換来一个王队长麻木不仁,真是不可思议。见此情景,玉芬也只好摇摇头又点点头离去了。当然,整个学友队都忙得不可开交,出外砍树的,在内垒墙的,谁也沒功夫去管他人的闲事,王队长就更别说了。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问答都是子光,只见他点着头招呼来吃饭的学友,一付谄谀取容的作态。但是,几乎是所有的学友吃口菜后就拿着苞米饼、地瓜干,一片牛肉,再抓两根盐萝卜干出门了。“有这样吃饭的嘛。”小东北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片呸呸声。“爱吃不吃,老子还不侍候了。”子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把勺子摔在地上,再坐的几个男女学友被吓得目瞪口呆。
“这……?”槐花走到王队长和崔教官跟前欲言又止。“干活去吧。”王队长也太轻描淡写了吧。槐花实在无可奈何了,心想,如果石蛋在,情况可能不至于如此糟糕。
“……她扑向入口的门边,她竭力想挣扎过去,她扑向她的男人,后者仍以残酷的意志,站在那边,一动也不动,他不再喊叫,他只用不太粗暴的声音,重复诵着:‘咱对你说,你去死了!’……顿时炮火连天,那些成群的茅草屋灰飞烟灭,一片狼烟四起,哭天抹泪的悽惨情景历历在目……抱起了女儿夺路而逃,最后女儿也沒有了。石蛋,你死哪去了。”
此时的槐花双手捂住双耳,蹲在地上。她并不清楚石蛋他们是去执行什么任务。……。
解除了雪的束缚的耕地,挑逗地呈现着褐黑色。被铁铲翻来转去的施肥后粘性的褐黑色土层,在太阳的温暖之下,发散着蒸气。中午时候,一种深远的、可爱的寂静,笼罩着山野。……一种由热气所形成的蜃楼,颤动着,漂流着。草叶的尖锐的绿刺,冲开死去了的,去年的茎,挣扎着向太阳伸去。营地西边小道边被风吹干了的冬麦,好像立在脚尖上一样的竖立着,伸出它们的叶去接受那灿烂的阳光……。
“听说有人欺负你俩了?”“……。”当石蛋他们回到营地时,已是第三天了。他见小东北和子光爱理不理的样子,就装模作样的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如释重负的继续说道:“咱说嘛,哪有他们说得那么玄狐。”“你当真不清楚?”小东北突然问道。“我们五个人下山了,清楚还问,这不多此一举吗?”……小东北和子光这才一五一十的倾吐了自己的“苦衷”。
“哈……。”“笑什么?不是嘛。”看着石蛋大笑,他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们听说咱胶东(齐国)人发明的‘苦肉计’吗?苦其心志,当然也沒有这么邪乎。我说你小东北一到学友队几乎天天嚷着要下山寻仇家。还有你子光,我知道你的经历,爹妈和沒过门的媳妇都让日军的炮火炸死了,至今还未醒过神来。尽管在口上不言语。”
“……那这仇不报了?何时报?”“仇必须报!但要具备报仇的本事。”石蛋知道王队长和崔教官真正用意,他们是想把每个学友培育成有勇有谋的军事人才。所以他就这样说道:“一遇事就砸锅摔碗大呼小叫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原先三个老哥走了,做饭就轮流了。王队长崔教官、我和槐花都做过,也沒有你们这些‘大问题’。”
“咱们做不来也做不好!”“学嘛,谁天生就会!那就先从品尝菜味道咸淡开始做起!”石蛋说完话,毫不顾及他们此刻的感受,转身出门去了。“那就先从品尝菜味道咸淡开始做起……。”身后那个袭来的声音环绕在石蛋他的脑海中……。
……石蛋他们一行人途中还在懊悔沒有拿到日本的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进山之后,他们换掉了日本军服,来到了泉水河边……水面一动不动,显得深不可测。水色非绿非蓝,既不透明,也不发黄,在午后的那么一刻的阳光照射下就像一面纯钢磨成的镜子,锋芒而锐利。周围沒有菖蒲,沒有蓝花,更看不见阔大的荷叶;岸上的正在吐露绿芽的枯草又短又硬,盘根错节的杂树丛在四周哀吟……。
宋郭熙林泉高致山水训:“真山水之烟嵐,四时不同: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粧,冬山惨淡而如睡。”此时的崂山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石蛋他们拿起早已存放在那里的蓄水器具,灌滿水后拨开杂树丛进了洞。漆黑引领着他们,洞中空无一人,石蛋看了一下木架上存放的粮食和白菜,还有一大堆砍伐的树木和正在拼凑而成的木床。这里通风好,整理好了是个理想的洞穴。
王队和崔教官的意思很明白,下山学车放到以后,此时最重要的是再次检验一下学友们现在训练项目的情况。检验的结果使王队长大为滿意,一半以上的学友达到了满分,特别是兄弟俩、小东北和两个学友的投抓钩又远又准,都五十米以上。三个伐木工出身,两个渔民出身。为此王队长崔教官很高兴,亲自杀鱼犒劳大家
母鹿要生产了,石蛋把它半扶半抱的牵进饭厅洞里。用茅草碎布片铺垫,母鹿显得很舒服,不时地抬起脖颈向石蛋点着头。这一平常的不引人注目的举动竟然引发了猪羊鸡们的骚动喧嚣,特别是那几只在外游荡的下蛋母鸡,不下蛋时也干嚎甚至互通讯息;石蛋把它们全部放出来,有些竟然还大胆地接近洞口张望。
有意思,学友们这才注意到,都笑了,笑得很开兴。学友们在猜测这些动物可能这么想也可能那么在想。人们可能觉得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可它们确确实实是在正经八百的窥视,想些什么不清楚。低级动物和高级动物的思维方式应该不一样吧。
王队关和崔教官听了石蛋的汇报后,即刻作出深化校准日本大阪话的决定,崔教官还准备继续提高学友们的日本文字水平。一个日本大阪版的中国特种分队的就此诞生了,他的诞生也不知咋地竟和日本皇族后代岸介太郎扯上了关系。日本山东驻军司令官山本秀夫是他的亲姨夫,山本秀夫不知所措,为此大伤脑筋。
“……它的身躯多么优美、匀称,毛色美丽柔和,昂扬的头跳跃着就如腾云驾雾般的,……绿茵茵的潭水边它饮水时那弯曲的身影真优雅……。”“喂,自言自语干啥呀?魂不守舍的。”当槐花发现玉芬闭着眼眼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时就推了她一把。“呀,它跑了?”她还沉静在冥思苦想之中。“那双眼睛清晰而纯真,就像个孩童……。”“好了,好了。别咬文嚼字的了。它就是沒看见你打伤了它。”“是啊,是我打伤了它?!”玉芬睁开双眼又问道:“它沒恨过我?”“说明它只爱爱的,忘记了它所恨恨的,这是天性。”……。茅草堆突然传来咝嗦声,淡淡的汽灯下,母鹿抬头望了她俩一眼又垂下了头。“能听懂人话?”“净胡扯!可能觉得有亲近的人在身旁会好些。”
母鹿要生产了,石蛋叫槐花和玉芬昼夜看护,生怕会有什么闪失。槐花虽生过孩子,却沒有接生过孩子,算不得半路出家,充其量也只是个一只脚刚刚踏进门的过路客,只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半夜时分,母鹿突然疼痛起来,浑身颤抖,喉咙中还发出咕噜声。母鹿在她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玉芬轻轻抚着它的头和肚子,槐花抓住它趴开的双脚;它半蹲着用力,一只、二只,小鹿终于出世了。小鹿企图站起来,又摔倒了,最后再勇敢地站起来。
石蛋为了防止羊们踩到小鹿,早已帮鹿们单独做了树木房子;盖上厚厚的茅草,地下木板铺上草,它们唯一享有的就是可以随意出入。
学友们目前的任务就是上山砍树,先做床或后备之用。石蛋还挖了不少野棉花根,除了扔进粪坑杀蛆虫之外,其它的全部放进新山洞,他说要烟熏三天三夜。冬麦都长出青苗了,玉米也该种植了;暖棚里是四季菜,浇水就可以了,在坡地上地瓜、南瓜、花生、白菜、青菜、萝卜等等之类的该种也要松土种上了。……。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天晚上石蛋、槐花、玉芬上岗时间是二十四点,在二十四点五十分左右,突然有个高大的似人形身影的东西由南坡而下。营地却规定不得随便开枪。那黑影靠近后,才发现原来是只黑熊。玉芬用石头砸它,它就是不走,嘴里咕哝着,好像在念叨着什么。再它面前是一道黑熊不知深浅的沟壕挡住了它,木桥又太窄,那笨拙的粗大黑腿伸了几次都缩了回去。它过不来,玉芬却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石头,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石蛋叫醒了王队长和崔教官。见此情景,王队长又叫来了兄弟俩和小东北。
“你们看,距离这么近,开枪!够我们吃上半月一月的。”子阳倒也不客气,一锤定音了。“不可,不可。”“那你们看该咋办?”“别急,別急,再想想。”……。“这样吧,放了吧。”“咋放?它死赖着不走啊。”听石蛋说要放了黑熊,玉芬显得不乐意了。“那咋办!”
“这么办!”小东北说话了,似乎胸有成竹。说道:“听咱奶奶说过,在东北叫黑熊为熊瞎子。晚上出来是饿疯了,这时它的攻击性特强,你不招惹它,它时不时也会主动攻击你。我们不妨试试给点恩惠。”
“那就试试吧。去看看还有多少苞米饼?”一言不发的王队长说话了。“大概还有四五斤吧!”“都给,都给!”有指示了,小东北即刻奔向厨房,用小布袋装了苞米饼出来了。
“扔给它!”听到王队长说话了,小东北不假思索的扔出了苞米袋。“呃,呃……”黑熊半蹲样,用黑爪掏底似的翻腾着,“吼,吼……”最后站了起来。呵呵,扬长而去……。“就怕尝到甜头了以后还会再来。”子光就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石蛋简直感觉到后脊背凉飕飕的。
对于黑熊的处置各人说法不一,有人认为给它苞米饼放它走,有人嫌弃黑不溜秋的粗肉翻胃,有人却坚决要宰杀。理由是:比野猪肉好吃,放它走,还会来骚扰。别看这傢伙笨拙,其实挺精怪的,它尝到甜头后会不断地来扰乱。呵呵,谁会考虑这么多呢,这也太复杂了些吧。以后是以后的事,就让以后去回答吧,况且以后苞谷熟了,还会怠慢了它嘛。只要它不主动伤人!
俩只小鹿长得挺可爱的,天天在草树丛中追逐玩耍,跑累了就躺在鹿妈妈怀里憇息;母鹿不娇气,不捡三挑四的,它虽然很自由却沒有一点要离去的样子。
冬雪消融了或被海风吹落了,只有在山谷的深处,在几片枝条茂密的小树丛中,还剩下几堆已经发黑的残雪。光裸、潮湿、温暖的山谷从雪衣下面袒露出来,它休养了整整一个冬天,现在正饱含着新鲜的汁液,滿怀着再一次做母亲的渴望。
月底了。石蛋他们又要准备出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