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寒静静坐着,凌子墨踹门进来,他连动也没动一下。
“她怎么了?!”凌子墨手中紧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笺,冲到林夕寒身前,抓着他一阵摇晃。
林夕寒任他摇晃,缓缓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一脸惊慌失措,平时的气定神闲全然不见,只静静地道:“她走了。”
“她走了?”凌子墨愣愣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林夕寒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凌子墨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见他要走,直觉地要去拉他。不料甫一触及他衣袖,林夕寒猛地转身,狠狠给了他一拳,正打下颌上,立时黑了一块,嘴角也滴下血来。
凌子墨乍见梦蝶留言,已然大惊,再闻她已离去,心神大乱,又对林夕寒素来全无防备,被他一拳便打倒在地。但他只顾牢牢握着那张信笺,仍然愣愣地看着林夕寒,似乎连下颌上的乌青也感觉不到疼痛。
林夕寒一拳下去,仍不解恨,揪住他衣领,正要再挥第二拳,见到凌子墨这般神情,一时竟又下不去手。良久,只得恨恨地将他衣领一放,咬牙道:“早知今日,你当初又何必那样待她?”
“我……我……”凌子墨茫然地低下头,呆看着信笺上那几行熟悉的字体。那些字一笔一划从容不迫,恰如主人平日的淡然镇定。
“不,不是这样的……”他摇头喃喃地道,忽地跳起来,一把扯住林夕寒,“她走了?她去了哪里?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林夕寒眼神中寒芒闪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即使知道了,也决不会再告诉你!”说着转身又要走。
“林夕寒!”身后的凌子墨怒喝一声,“你明知不是这样!”
林夕寒回身看着他,眼中一抹沉痛:“是,我是知道。我知道如妃容她不下,我也知道陈玉茵是如妃的人,我甚至知道你种种做法,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只有在王府做一个不受宠的王妃,才能保得平安。正因如此,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只能默默看着她心痛如焚,这都是我的错……”
“但是,你可以冷落她,可以废她的妃位,你却不应该怀疑她与太子有什么牵扯,更不应该在她面前令初春受辱!”林夕寒的话,字字带着利剑的锋芒,“你明知她爱你至深,也明知她看重初春更甚过自己。她虽然只是庄之鉴的一枚棋子,但这枚棋子不但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反而对你处处维护,体谅容忍。她是这样单纯的一个女子……亏得我还叫她要信任你,这就是信任你的下场么?!你又难道不知,她身子孱弱,轻易不能伤神,容不得你般糟蹋吗?!”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凌子墨听得呆了,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张椅前,颓然坐下,愣了半晌,才失魂落魄地道:“那日我久等她不归,最后却见她与太子同回,不知怎的,我,我心中妒火难忍,才会,才会口不择言……初春的事,确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吴佩卿在我面前,也敢动手……她病重那三日,我其实何曾好过?但是,我知道陈玉茵一直在盯着絮园……她在鬼门关前挣扎,我却只能躲在这听音阁里醉酒……我只恨不得杀了自己,化作鬼魂也好守在她身边……”说着说着,忽然将脸埋在那一张信笺里,双肩抽动,久久不能抬头。
许久许久,林夕寒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长叹一声,走回他身前,拍了拍他肩膀:“我已派出人手暗中去找,你既然回来,我这会儿也亲自出去探探消息。她大概是昨夜离开的。有紫画在,你勿要太过忧心。我只是担心她身子……”
他的话尚未说完,凌子墨蓦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昨夜离开的?!”
林夕寒见他这种神情,不禁脸色一变:“怎么?”忽然大吃一惊:“你昨夜去了月华殿?!如妃她……”
凌子墨脸上泪痕未干,此时擦也不及擦,跳起身来,身影一闪,人已不见。
林夕寒紧跟其后,飞身掠出。
大周朝律例,夜间若无特令,不开城门。梦蝶与紫画离开王府,在城中兜了一圈,找个角落,两人都换了男装,一直等到鸡叫三遍,城门大开,这才从离王府最远的西门,出城而去。
两人漫无目的,只管随便拣条道走。只是为了掩饰行踪,每到一个岔道就改变方向,时左时右,时而直行。虽然走得匆忙,紫画却连干粮也备好了,于是连打尖也省略,一路马不停蹄,待到傍晚时分,已离了京城足有百余里路。
眼看天色渐暗,梦蝶挑开帘子,见车外灯火全无,暗暗的全是山林,便问道:“紫画,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紫画一面驾车,一面答道:“小姐,从这方向再走数里,当是蓉县了。只是我们这一路转来转去的,紫画也不能完全肯定,请小姐恕罪。”
梦蝶怅然一笑:“走到哪里不是一样?有什么好恕罪的。”
紫画转头看了看梦蝶,又关切道:“小姐,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么?”
梦蝶摇头:“昨夜服了那药,甚为见效。只是跑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
“小姐且忍耐一下,到了蓉县,自然有客栈歇脚。”
梦蝶却道:“你驾了一天车,只怕更累吧?”
紫画回头一笑:“小姐放心,我是习武之人,这些算不得什么。”
梦蝶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帘子,重回车里,靠着摇晃的车身,闭目养神。
京城、相府、王府、凌子墨……一切都渐行渐远了。
她静静地想着,待再行几日,远离了京城,便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住下来,静悄悄地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吧!这次出走,她已决心放下过往的一切,情也好,仇也好,不过生命里曾经的体验,从此与她再无半点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