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白追出奉国府的大门时,宫初月已经骑着马绝尘而去了。
宫初月的自尊心太强,叶正白担心她会出点什么事情,若是现在去马厩去马,已然来不及,他只能越上屋檐,施展轻功,尽可能地跟上她的速度。
宫初月骑马一路飞奔,就算是路过人群比较多的街市,她也没有丝毫的减速,反而扬起手中的鞭子,让身下的马匹横冲直撞,街市顿时就乱了套。
叶正白望着下面街市因为宫初月的任性而乱成了一锅粥,他眉头微蹙,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他要拦下她。
腰间的青干剑出鞘,一道剑光恍然而下,炽烈的白光让马匹顿时受惊,马蹄不安地扬起,而上面的宫初月大惊,想要抓紧缰绳,可是已经受惊的马匹还是将宫初月甩了出去。
叶正白收回青干剑,脚下生风,半空就接住了落下的宫初月。
等到街市上的人群缓过神来的时候,道路上已经是狼藉一片,路中间只有一匹马站在那里,而刚才马背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耳边的疾风不断灌进宫初月的耳朵中,因为刚才的受惊,宫初月已经昏厥了,叶正白抱着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她安稳地靠在树干上,看着她连睡着了都紧皱着的眉头,叶正白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瓶消肿的药膏,正要给她上药,谁知她原本紧闭的双眼,此刻却正睁着,一双灼灼充满防备的目光正盯着他。
叶正白和她对视了片刻,便将拔开的塞子重新按回到了瓶颈处,递到宫初月的面前道:“把药涂上,可能会好的快一点。”
宫初月视线下移,落到那洁白的药瓶上,他以为她会接,可是她却一把将药瓶给扔出了老远。
叶正白看着此刻像是一只小兽一样的宫初月,心下的恼怒咽下,正要起身去捡,谁知宫初月却蓦然站起来,指着叶正白厉声质问道:“你别再假惺惺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叶正白回望着她,满脸疑惑不解:“我知道什么了?”
宫初月眯紧双眼,冷哼一声:“你和慕惊鸿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凌剪瞳是我爹娘寻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你会不知道?”
宫初月这样说,叶正白大抵也明白刚才在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凌剪瞳的真实身份是云将军的亲生女儿,宫初月一向对这件事忌讳的很,恰巧这人又是凌剪瞳,她怪不得会和云将军闹成那副样子。
“如果我说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你会相信吗?”
宫初月猩红的双眼一怔,随后便被一抹幽暗给彻底覆灭:“你不要骗我了,当初你答应来当教头,是不是就想给慕惊鸿和凌剪瞳来当细作的?”
叶正白盯着她:“不是。”
而后,他转身将地上的药瓶捡起来,走到宫初月的身前,将塞子拔下,将瓶中的药膏倒出来一点,轻轻地抹在宫初月肿起来的左脸颊上。
宫初月想要躲开他,可是被他给牢牢禁锢住了。
她仰头望着他,牙关咬紧:“你别以为给我上药,就能收买我。”
叶正白眸光缓缓黯淡下去,他的指腹轻柔,生怕弄疼了宫初月,他知道她心里已经受了伤,所以才会变成像是如今刺猬一般,可她不知,这刺伤了别人,更伤自己。
“等我给你上完药,我就离开奉国府。”
宫初月眼眸明显一怔,她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不希望叶正白离开奉国府的,当初她费劲心思才把他留下,如果连他都走了,那奉国府就真的冷的跟冰窖一样了。
她缓缓垂下眼眸,想要挽留他,可想到面子,她只能咬紧了嘴唇,固执地不再说话。
叶正白将药涂完,而后便将药瓶塞到了宫初月的手心里,嘱咐了几句:“这药连涂三天,脸上的红肿自然就会消下去了。”
说罢,他真的扔下宫初月转身就要走,宫初月攥紧掌心的药瓶,不甘心地冲着他的背影厉声道:“叶正白,原来你不过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就这样对待你曾经的救命恩人吗?!”
叶正白脚下一顿,冷声回道:“你不是觉得我是细作吗?”
宫初月被他的话语一塞,许久,她才眨着眼睛小声嘟囔道:“那都是气头上的话,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还讲究什么义薄云天,没想到心眼比我还小。”
叶正白听的真真切切,他不禁颔首浅笑,继而转身重新回到她的面前,一本正经地盯着她道:“让我留下来,也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宫初月别过视线:“什么条件?”
“凌姑娘是将军和夫人的亲生女儿,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论你怎么闹,这件事都不会改变,所以,从现在开始,收一收你的大小姐脾气,不能再跋扈任性。”
“你凭什么教育我?”
“就凭现在奉国府已经有了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你随时都有可能被将军夫人扫地出门,你若不想无家可归,就乖乖做将军夫人的乖女儿。”
叶正白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一针见血,宫初月何尝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呢?
可要做到和凌剪瞳在同一屋檐和平共处,真是比登天还难。
天色晚一点,叶正白才带着宫初月回到了奉国府,宫初月停在府门口,望着有点安静的庭院,蓦然失望地开口道:“平日里,我要是这个时间还不回来,爹和娘早就派人满城找我都找疯了,可你看看现在,呵呵,果然有了亲生女儿,就是不一样了。”
叶正白侧眸看着满是苦涩的宫初月,心不知为何竟被狠狠揪起,她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现在却落得寄人篱下了。
他不禁拉住她的手:“别这么说,夫人和将军一定在厅堂等你。”
宫初月看着他缓和下来的眉宇,竟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他的话,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府门口。
叶正白果然没有说错,他们走进厅堂,一大桌子的人,筷子未动,只等着她。
云逸一如往常阴沉着脸,而坐在一旁的凌之双看到宫初月站在门口,忙站起来招手笑道:“月儿,就等你了,娘这次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快点坐过来吧。”
宫初月顺着凌之双招呼的方向看去,凌剪瞳竟然也坐在旁边,那她又如何能入座?
宫初月拽过叶正白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去那边我坐,我坐你的位置。”
这座位都是有讲究的,可叶正白还未开口,宫初月就已经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凌剪瞳的斜对面,叶正白见云逸和凌之双没有说什么,也就只能坐到了凌剪瞳的旁边。
桌上,宫初月一直闷头吃饭,而另一边云逸和凌之双则一直不断夹吃的送到凌剪瞳的碗里,细心的嘱咐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宫初月的心头。
她真是恨不得快点将碗中的饭吃完,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慕惊鸿坐在宫初月的身边,他侧眸看着她一直狼吞虎咽的模样,便轻声道:“宫小姐,从突然从天上掉到地狱的感觉,如何?”
宫初月瞥了一眼慕惊鸿,本来想要反击,可她想起刚才答应叶正白的话,便将慕惊鸿的话当做是米饭生生咽了下去。
凌之双夹了一块鸡肉放进了凌剪瞳快要堆积成山的碗中,而后笑道:“剪瞳啊,你多吃点,我看你太瘦了。”
慕惊鸿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道:“凌夫人,你这话好像是在说,眸儿住在我府上的日子,好像我虐待她似的。”
凌之双看着慕惊鸿小孩子的作态,连连笑着摇摇头:“七王爷自然是对剪瞳好,剪瞳这一段时间真是麻烦七王爷照顾了,只是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七王爷能答应。”
“夫人您太客气了,您吩咐就是。”慕惊鸿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凌之双和云逸互望了一眼,而后道:“七王爷,如今我们已经和剪瞳相认,剪瞳就不太好意思再麻烦你了,如果剪瞳愿意,不妨就搬到府上来住吧,这样我们也能和剪瞳亲近亲近,以补上过去那十七年的遗憾。”
慕惊鸿还未回答,蓦然就听到两下筷子掉落的声音。
一下是出自凌剪瞳,而另一下则是宫初月。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微妙了起来,慕惊鸿看着有点发怔的凌剪瞳,他知道这件事对于她太突然,他也不好为她表态。
“夫人,这件事,我看您还是问问眸儿比较好。”
凌之双转而将视线移向凌剪瞳,她的手覆上了凌剪瞳的僵硬,柔声道:“剪瞳,我们母女分离了这么多年,为娘一点也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菜,我是真的很想弥补,剪瞳,给我们这个机会好吗?娘,真的很想你。”
掌心的温热,凌剪瞳许久没有感受到有亲人疼爱的感觉了,她望着凌之双,还未开口,忽的就听到对面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众人的视线顿时都移到了霍然站起来的宫初月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