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惊鸿刚给凌剪瞳挽了一个髻,还未用簪子固定好,就有不长眼的下人走了过来:“王爷,叶大侠前来拜见。”
慕惊鸿一怔,抬眸望了他一眼,眼神示意先让他下去,还未开口,凌剪瞳歪着脑袋就抢了先:“惊鸿,叶大哥来找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慕惊鸿垂下眸子,暗想着,这几日朝堂上对于司徒千辰私自调兵一事,争论不休,想想也应该出个结果,叶正白这次来,十之八九怕是告诉他这事的。
一个月前,他把凌剪瞳从绥城带回到都城中,凌剪瞳就大病了一场,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司徒千辰,慕惊鸿也不想让凌剪瞳再卷到这次纷争当中。
他将她的脑袋扶正,不紧不慢地将发髻用簪子固定好,而后便温柔道:“眸儿,大哥找我,我恐怕不能陪你了,你先回房间,我保证,半个时辰肯定会回来,好不好?”
凌剪瞳眸子微动,其实她想说的不止这些,可看到慕惊鸿的眼睛,她的话到嘴边也只能咽了下去:“好,你快去快去,我等着你。”
慕惊鸿走了,凌剪瞳坐在台阶上并没有动,她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庭院中开始落叶的大树,心里不知为何,竟开始莫名的慌张了起来。
阳光和煦,隐约中,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的脸冷峻异常,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他盯着她,缓缓伸出了手,削薄的双唇微动:“剪瞳。”
凌剪瞳睁大了双眸,刹那便清醒了过来,额际沁出薄汗,她又看到他了,这一个月的刻意忘记,他的身影还是挥之不去,难道这次,他真的要出事了?
慕惊鸿穿过游廊,不一会就迈进了厅堂之中,叶正白坐在圈椅上,正蹙眉品茶,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宫初月真是难得松口,肯放你出来溜溜呢。”
自从上次在绥城,宫初月又再次救了叶正白一命,叶正白为了报答,也只能暂时答应宫初月到奉国府去当军队教头,这算算已经是一个月的事情了。
“三弟,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叶正白难得严肃。
慕惊鸿却不以为然,他将手中的纸扇一阖,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掌心,审视道:“你每次找我,哪次是好事?以至于我现在看见你,就像是看到了丧门星一样。”
叶正白也不跟慕惊鸿开玩笑,直接道:“二弟的判决下来了,你知道吗?”
果然,还是为了司徒千辰。
慕惊鸿笑意渐敛,端起茶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是你的二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弟,如今都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别装了?”
“那日在绥城,我跟他说的清清楚楚,我和他兄弟情义已断,他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有事,就不送大哥了。”
慕惊鸿说罢,起身要走,叶正白却赫然站了起来,厉声道:“镇国府上至二弟下至下人丫鬟,在明日午时将要一同斩首!”
慕惊鸿脚步一顿,一双墨玉满是惊诧,好歹司徒家也是开国功勋,父王怎么下的如此狠心?!
叶正白见慕惊鸿停住了,就知道,他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司徒千辰,便继续劝道:“二弟私自调动军队是不对,可他毕竟将净渊教给连根拔除了,按理说,应该功过相抵才对,最不济也能留下二弟一条性命,怎么如今会弄到株连九族的份上?”
慕惊鸿低头,墨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大哥,你还不懂吗?朝中早就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太子和慕蓁就首当其冲,司徒军一直以骁勇出名,司徒家一垮,这么好的一支军队自然是归顺于辅国将军旗下,这样一箭双雕的好事,有谁不会去干呢?”
叶正白是不太懂朝廷上的尔虞我诈,他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慕惊鸿的面前:“这是千南临死之前,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二弟的,可自从我伤愈之后,二弟就被关进了牢中,没人可以探望,所以……”
掌心中那块刻着“辰”字的通透玉佩,刺眼的很,让慕惊鸿不禁心软了下来:“你是想让我把它交给司徒千辰的手中吗?”
叶正白摇头道:“不是,我是想让你看在千南的份上,救二弟一命,司徒家不能垮,否则千南就白白牺牲了。”
慕惊鸿眉头渐渐蹙起,衣袖下的五指紧握成拳,脑海中不断出现,他们兄弟三人在一起的画面。
“三弟”叶正白有点着急了:“难道你非要我这个当大哥的,跪下来求你吗?”
慕惊鸿嘴角弯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他伸手将那块玉佩收到了衣袖中,而后道:“我这次救他,完全是看在千南大哥的份上,不过能不能成功,我不能保证。”
叶正白听到他答应了,脸上的愁云惨淡顿时消减了一半:“我就知道,三弟你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慕惊鸿轻笑一声,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只有他知道,衣袖中的这块玉佩到底有多烫手。
送走了叶正白,慕惊鸿直接就坐上马车进了宫。
现在正值晌午,皇上正在用膳之际,慕惊鸿便在大殿外,晒着太阳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后,才得到了面见皇上的机会。
父子有多久没有单独见过面了,算算好像上次在太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见过面。
慕惊鸿一直低垂着头,这次没有出任何幺蛾子地跪在慕湛的面前,行礼道:“参见父王。”
慕湛在用膳的时候,听到太监说,慕惊鸿要见他,他就很是新奇,可转念一想,如果慕惊鸿不来见他,才是真正的奇怪,毕竟他们之间还连着一个司徒千辰。
“鸿儿,你找父王可是有何事吗?”
慕惊鸿规规矩矩地跪在慕蓁的面前,眸光低垂,却直接开门见山道:“儿臣是因为昭毅将军的事情而来,还请父王留昭毅将军一条性命。”
说罢,他额头着地,拜了拜。
慕湛一听是司徒千辰的事,脸色凝重了不少:“关于司徒千辰,今早朕已经下过旨意了,司徒家的惩罚是朕和众卿家商量的结果,没有可能改变,鸿儿,你还是回去吧。”
“儿臣不服,父王心里明明清楚,司徒千辰私自调用军队这事是过,可他毕竟将父王心中多年的心腹大患给除掉了,这明明就是功,功过相抵,这才是公平。”
慕湛冷笑出声:“鸿儿,你多日不来朝堂,朝中的事你又懂得多少?他司徒千辰自视功高盖主,所以才会藐视皇权,肆无忌惮地调用兵权为司徒千南报仇,今日他这样做,朕不罚他,那明日,说不定他就领兵反了我慕家,真到那时,朕该怎么办?”
“司徒家代代都是忠心之臣,父王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司徒千南为国已经战死在邪教手下,司徒家现在就剩下司徒千辰这一个好男儿,难道父王就一点不担心,倘若外敌来犯,没有司徒军,谁为我国保卫边疆?”
慕惊鸿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连君臣之间的礼节也不顾了。
慕湛已然年老,言语上吵不过他,他单手抚了抚额头,心烦意乱道:“鸿儿,父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家的千秋万代,司徒家是忠臣之家,可是他的兵权太大,父王不得不为了皇位考虑。”
皇位?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太子慕洛吗?
“父王,您告诉我,要杀司徒千辰的主意是不是太子出的?”
慕湛望了慕惊鸿一眼,轻叹一声:“无论是不是太子的主意,都是朕下的旨意,这件事就这样了,朕也乏了,鸿儿,你退下吧。”
“父王!”慕惊鸿直起身子,急唤了两声,可慕湛却不再理会他,在太监的搀扶下往寝殿而去了。
“七王爷,皇上都走了,您也早早回府吧。”小太监实在不忍心看到慕惊鸿跪在这里,便好意提醒道。
慕惊鸿实在不甘心,固执的脾气一上来,他索性就跪在这里了。
小太监看着慕惊鸿铁了心要为司徒千辰求情,不禁暗自一叹,这果然是结拜的兄弟,连性子都这么像,上次,司徒千辰为了司徒千南的事情,冒雨跪在大殿前请皇上松口,可皇上都无动于衷,这次,又换做慕惊鸿为了司徒千辰的事,跪着不起来,不知这次,皇上会不会因为亲儿子的缘故,而松口呢?
慕惊鸿这一跪,从晌午到了傍晚,又从傍晚直接到了晚上。
皇上身旁的大太监从寝殿走出,轻声劝道:“七王爷,您还是回去吧,都这么晚了,皇上该歇息了。”
慕惊鸿脸色铁青,说什么也不走。
大太监直起身子,俯视着慕惊鸿,这个神情真是跟司徒千辰一模一样,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看来,这晚是睡不好了。
大太监正想着,蓦然大殿门口就急匆匆跑来一个丫鬟,神色紧张地跑到大太监的面前道:“大总管,不好了,祺妃娘娘的病又复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