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陶陶坐到父王身边,无意间看到父王两鬓的白发,有点想哭。
做了母亲我才明白为人父母的难处,当年母妃对我的严厉,是害怕几位兄长和姊姊们少了亲身母亲的关爱胡思乱想,所以才刻意不太亲近我吧。所以父王一向宠我,也算是平衡我的感受,却没想到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又或者,父王早就察觉了,只是他太爱母妃,并不想让母妃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秘密被揭穿。
要是以前,我绝不会相信有人会这么傻,宁愿装作不知道也不愿意让别人受伤。现在我信了,是皇上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对一个毫无亲缘关系的人付出不求回报的爱,宁愿自己被误解被责怪被咒骂,也要那个人幸福。
很幸运的,我就是皇上的那个人。
二哥坐在我对面,也挺急迫地想要看到他的外甥,不顾礼仪地辞别陆丞相,顺着席位往后走了老长一段距离才穿过各人席位到我们这边来。
“二哥。”看到二哥总是能让我心情愉悦,亲切感倍增。
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二哥了,就算见到也是匆匆而过,并没有交谈。所以今次看到二哥,就兴匆匆地叫他。其他几位哥哥哪里肯罢休,拧着脸,大叫不公平。
我无奈地看着已经而立之年的哥哥们,聪明地抱起陶陶,跟陶陶说:“陶陶,来,乖,跟几位舅舅笑笑。”
陶陶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皇上的睿智,聪明伶俐地滴溜溜转眼睛,不一会儿咯咯地笑起来,一张小嘴还一动一动地,仿佛真的在叫舅舅一样。
哥哥们心思都转到小外甥的身上,哪还有心思跟我计较没有喊他们的问题。三哥甚至从我手上抱过孩子去,二哥、四哥、五哥就跟上去了,把我扔一边了。
他们抱走了陶陶,我刚好落得清闲,撒娇地抱住父王的手臂,欢快地说:“父王,七妹好想你。”
父王伸出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摸着我的脸,我感觉毛毛刺刺的,却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柔,那么熟悉。他一脸怜惜:“七妹,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咧开嘴角,安慰他:“父王,七妹过得很好,倒是父王自母妃去世后,老了太多。”我替父王捋了捋稍有散落的白发,接着说,“七妹不在您身边,父王要好好照顾自己,军营的事儿交给几位哥哥吧,王府有大姐打理,您也不必操心,享受天伦之乐多好。”
我提到母妃,不免让父王想起母妃来,眼神变得深远。他轻轻地拍拍我的手背,语气淡淡的:“七妹,如今你虽贵为皇后,但千万记得当年你母妃的话,切记,切记!”
我重重地点头保证,笑着靠在父王手臂上,陪着他聊了挺多闲杂的小事儿,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像寻常百姓人家慈爱的父亲笑着倾听女儿的心事。
不过,父王提起来,母妃的话犹言在耳:“七妹,你何其不幸生在皇家里。母妃教你宫中处事原则,该争则争,该让则让,权力在手,害人不得,人害不得。”
母妃定是看透了这深宫中的生存规则,才能总结出这些教我。如今自己深处皇宫,每每想到母妃的话,都感同身受。
“父王,待会儿哥哥们抱了陶陶回来,你一定要好好抱抱外孙。”我笑得幸福如花。
父王也开心地说:“好,好!”
我想父王对于陶陶的出生应该很高兴的,当年母妃去世之前,我刚失去第一个孩子不久,父王来看过我一次,那疼惜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深。
陶陶的白天宴席过后,我正式住进了凤华宫,皇上依然拨了蓝叶来陪我,再有墨儿,我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优哉游哉的。
我问蓝叶:“我刁难你如此,为何你还愿意来我宫里?”
蓝叶淡笑着回答:“因为夫人是夫人。”
高深莫测的答案,弄得我摸不着头脑,也再懒得问了。反正现在我看蓝叶已经不会觉得碍眼,想是心里头对她隐藏踪影跟在我身边的事儿产生的结已经成功的解开了。
忙过皇后册封大典,我每日闲乏,这才有心思打听魏皇贵妃和太皇太后的情况。
蓝叶自然继续奉行皇上的话至上的准则,哪里会告诉我真话。不过我也不怕了,因为我再不是被关在凤华宫,也不是被保护在凤华宫。我可以自由行走在后宫各个角落,就算是皇上的玉麟宫,也没人敢拦我。
所以,她不说,我自己去找人跟我说。
打听了一圈,我才知道,那位心机颇深的魏皇贵妃娘娘被软禁在昭沐宫里抄经念佛,每日要交出手抄的经书来。而太皇太后,没有人知道皇上跟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足不出宫地呆在安宁宫里,倒是学会享受天伦了。
我想,如果让太皇太后自己选择的话,她应该更想要回琅琊建国夫人府,毕竟那里是她最多开心记忆的地方。
后来我又听说,我被接出冷宫前不久,太皇太后安宁宫里的音嬷嬷被皇上处死了,一把年龄了,被割了舌头,蒸死的。
在我记忆中,音嬷嬷是个话少谨慎的人,一般跟太皇太后说话也不过禀报事情,不应该会多嘴而被割掉舌头的。看来皇上在用太皇太后身边最信任亲近的人警告她老人家,万万不要把女人的手伸到朝政上,企图左右他的决定。
想到音嬷嬷的死法,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是太久没有见到皇上狠着心做事儿了,我都不太习惯听到这么残忍的消息了。
可他是皇上,有些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就那太皇太后的事情来说,他如果不对音嬷嬷狠一点,任由太皇太后发展下去,他就不得不对太皇太后狠下杀手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对魏皇贵妃留了人情,或许是顾忌到远在北漠边疆的魏皇贵妃她亲爹勇战侯吧。
我躺在软榻上伸伸懒腰,不再拼凑这几天打探来的消息。他的心思我又怎么能猜透,也不用猜透,只要知道他对我好,对陶陶疼到心里就够了。
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家,就算身在皇宫,有我们三人,我也能臆想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