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越发清晰,我静静地等着,缓慢地闭了眼又睁开。是怎样的残忍才能做到如此,外面的人早已中毒身亡,他们竟还要动刀剑确保。
“砰……”辇车门被踹开来,对付我们的人似是早已想到我跟墨儿的清醒。
“永华郡主。”为首的杀手蒙着面,但那丝讽刺的意味儿却是挡不住的,“哦不,该是永华公主,在下来送你一程,跟那倒霉太子继续同行吧。”
天很黑,没有月光,看来他没有发现母妃不在辇车上。我松了一口气,寒着脸心想,亏你没有洞察力,否则活不了了。这杀手我是要放他回去领赏的,要让他把消息带回去。
我冷冷地笑了,说:“你杀不了我,见好就收,回去向你主子复命吧!”
那黑衣人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大笑:“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娇娇公主,何以这么大口气?你还真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带着王妃这个病秧子能逃过我们的追杀?”
“是吗?”我嘴角的笑渐渐扩大,身形一闪带上门出了辇车,立在这群黑衣人后面,问,“现在如何?”
为首的黑衣人还是没有动静,只其中一个黑衣人轻声唤一声:“头儿……”
“闭嘴!”为首的黑衣人冲他喝道,然后转过脸来,“公主要走我拦不住,但回去我们交不了差依旧是死。”
“呵呵……”我掩嘴嗤笑,“你们上头要杀的好像是太子吧!”
一众黑衣人都松动了身形,看来都是些怕死之辈,我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回辇车上,说:“你们该走了!”
那群人踌躇着,最后为首的黑衣人终是心一横,下令:“撤!为了你们的小命儿,都给我缝好嘴巴。”
听到外面的黑衣人散去,我才有心思打量着辇车中多出来的人。车内灯火早已燃尽,只隐隐有夜光珠薄弱的光。他妖冶地扯着嘴角,却不是在笑,高深莫测的。
“不是中了毒,还中了刀么?”我问。
“毒发作过了,刀伤愈了。”他答。
我没再理会他,侧身躺回软榻。墨儿也未作言语,依旧靠着辇车闭了眼。第二天我睁开双眼时,天才朦朦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我皱着眉,滑下软榻,这才看清太子身上全是血迹。他满面疲惫,脸色苍白,身上伤口很多,血定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
我慌了一下,忙唤醒墨儿同我把他扶上软榻。他悠悠地睁开那双魅惑众生的眼,安慰我道:“没事,血止住了。”
我怒喝:“昨晚不是问了,为何不说?”
他仍是那样无所谓地扯扯嘴角,没说话。我遣了墨儿把所有我们出行带的饮水拿来,仔细地帮他清理伤口。每每一碰到他,他都会吸着冷气却硬是咬牙不出声。他身上中了五刀三剑,有一剑离心脏的位置只有指甲头的距离,怕是他为了诈死只稍稍挪了一点保住了心脏。
我难以想象他是怎样忍受着这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熬过来的。
等我给他每个伤口上好金创药时,他已是满头冷汗。我拎干手中的细绢,为他擦了,他说:“谢谢!昨夜你也累了,我不想吵到你,莫气。”
我的鼻头猛地泛酸,意识到自己失态,我赶紧转移话题:“为何不躲?就算不会武功也会呼救。”
“躲也无用,下次还会再来,不如搏一回。”还是那无所谓的口气,仿佛生命于他并不是那么重要。
我点头,不能不同意他的话有理,说:“你这伤要养段时日,特别是胸口那一剑。”
“往前行两个时辰就有小集镇,这里荒郊野岭的你也不好休息。”他说。
我不知道为何他万事都把我考虑在先,但心中些微感动,对他已不再有厌恶。我迟疑地看了看他的伤口,担忧道:“你的伤口……”
“无妨,撑得住。”他截了我的话,说完就闭上眼,“赶路吧!”
我拗不过他,唤回在外查看并收拾有用物品的墨儿,赶路。辇车接近小城城门,太子叫墨儿停了车,挣扎着要从软榻上起来。我忙扶了他,他只说:“弃车,墨儿看看有什么要带的,我们走进城去。”
墨儿领了命令钻进车厢收拾,我扶着他下车,寻了一棵树让他靠着,问他:“你这身子如何走进城去?”
“这样的小城,难得会有辇车经过,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他冷静地分析给我听,“就我们这身衣着,走进城不引来注意都很困难,还得让墨儿先进城买来衣物,打点打点。”
等墨儿买回三套寻常百姓家的男装,打点好客栈已是一个时辰过去。我跟墨儿在辇车中麻利地换好男装,出来便见太子吃力地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我心一横,反正清洗伤口时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便一步上前,夺了他手上的衣服迅速地帮他套上。好在他只需换掉外套而已。
我烫着脸给他系扣锁却怎么都系不上,他轻笑着从我手上接过,自行系好,说:“七妹,你这不会栓系的小毛病改不掉了。”
我嗔怒地昵了他一眼,开口:“七弟!”
他大笑开来,发自内心的那种笑,看起来真真切切。
“嘶……”他好像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收了笑说,“那以后我就叫萧逸尘。”
我不理他,只过去搀扶他。太子身上有伤,我不敢疾步快走,等我们一行三人赶到城里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三位客官里面请!”我们到达墨儿打点好的客栈,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三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墨儿应下,“方才我姐姐应该来打点过了,姓王。”
“是是是!”小二顿悟,“三位爷这边请,王姑娘为三位定了三间上房。”
领我们上楼,机灵的小二许是看出太子行动不便,也跟着慢下脚步,嘴里还在念叨:“刚才那位王姑娘看着是大户人家出身,您几位爷是?”
“我们是她的弟兄,她嫁到有钱人家,邀我们过来混个差事儿。”墨儿答。
“爷是好福气。”小二说着推开第一间房,“几位爷请进,这挨着两间房也是你们的,酒菜一会儿就来。”说完小二边利落地下了楼去。
墨儿掩了门,同我一起扶着太子躺下。他的伤口裂开了,血汩汩地又流了出来,只是还没侵到外衣来。我替他封了穴道止血,又上了些药,小二就端着饭菜上来了。
“客官,您请用!”小二一眼瞟到了太子苍白的脸,忙问,“这位爷是受了伤吧,可要小的替您请了郎中?”
我正要开口道好,却见太子摇摇手,虚弱地说:“不用了,休息一会就好。”看小二讪讪地带着门出去,我问:“让郎中看看,你这伤得不轻。”
“玥光呢?”太子突然不着调地问。
“墨儿包袱里,没掉。”我摸着头脑,答应着。
“七弟闲来无事抚抚琴吧。”他淡淡地说,“我想听。”
我一听甚是气恼,我担心他的伤,他当我闲来无事。可见他那般面无血色,我心有不忍,他想听那便抚琴吧,也不是刁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