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中,此日正是晌午,草亭还是那个草亭,这一个月没有下山,草亭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余目远轻轻将手一挥,原本倾斜的木料被扶正了,屋顶稀薄的茅草也加厚了,一切看上去就跟新建好的一样。
“咦!!!这里怎么变样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余目远寻声看去,一个小娃正满脸憨笑的走入草亭,余目远一见这小童,脸上也是一笑,双手举伞抱拳,“小哥是否还记得在下呢?”
这位小哥的模样与一个月前曾借伞给余目远的小哥长得一模一样,那小童咬着手指,眼神放着迷糊说,“大哥哥,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余目远暗道,可能是这小童年纪还小,一个月前的时候转眼就忘。
他把伞示于小童面前说,“一个月前,你将这把雨伞借给我,小哥你难道忘记了吗?”
余目远将灵力汇聚双眼,凝视这小童,皱了皱眉头,看到小童双耳通红,似乎是有疾病的症状。
小童皱眉大力的摇头说,“我家从来没有这个颜色的雨伞,而且我爹让我来这里放牛也才半个月,你说了都一个月,怎么可能见到我!”
余目远微微吃惊,难道自己在山上时间太长,明明半月时间,却记成了一个月?
小童拉了拉手里的缰绳,缰绳另一边的大水牛摇了摇头,嘴里咀嚼着鲜嫩的青草,余目远忽然又一问,“小哥,那你家有几头牛啊。”
小童攥紧了手里的缰绳说,“就大黑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说话时,这小童一直盯着余目远的嘴唇看,似乎真的是读唇语与人沟通。
“可一个月前,我分明记得上次见面时,你放的是一只大黄牛啊。”余目远也放慢语速。
正在越想越疑惑时,在小路又匆忙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正提着一个食盒,看着小童忙叫,“儿啊!我给你送饭来了。”
小童转身看向那人,脸上咧开嘴一笑,喊了声,“爹!”
那人和小童抱了个满怀,同时也朝着草亭内的余目远看了过来,眼神忽然睁大,身体不自觉的发抖,随后下意识的放下怀中的小童,像是老鸡护着小鸡一样,把小童放在背后。
余目远上前笑了笑,又把伞示于他面前说,“这位大叔,您可认得这把伞?”那位大叔满脸错愕,半响没有说话,余目远又道,“晚辈一个月前忽然下雨,路经这草丛时,你家公子把这借给我,如今就是要把伞还给令公子的,您应该认得这把伞吧!”
这位大叔看着雨伞眼神发直,声音略带抖动说,“当.当然认得啊!这伞正是三十一年前我借给你的啊!”
“三十一年?”
大叔吞了口唾沫道说,“三十一年前,我年纪正与我儿子相仿,那日大雨就把伞借给你,你说一日之后便会来还,可是直到一年后才又回到草亭,那时我已长大,模样变了许多,你却认不得我,不把伞还我,说一个月后再到这里,结果今日看到你,又过了三十年!”
余目远只记得自己在灵山上待了一个月,却没想到尘世已经过去三十年,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三十年与家人失去联络,与父母、与兄弟之间的情感岂是片刻就能割断的。
余目远将雨伞交还给这位大叔,他正要离开,却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耳鸣的小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童的背脊,一股热流从手内传入小童体内。
过了好一会儿,余目远长长输了一口气,问小童,“现在能听见吗?”
小童身体忽然不自觉的发抖,两个小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激动地看着余目远,然后又看向自己的爹喊道,“爹!我能听见声音了。”
这大叔听到儿子说自己能听到了,更是激动万分,连忙向余目远跪拜叩头,还拉着小童一起给余目远行大礼。
余目远扶起二人,看向小童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侯小二!”
余目远满脸正色说,“今日我用灵气替你治好耳疾,以后你与你的后人也会受这灵气影响,力量异于常人,你和你的后人都要记住,切记不可以武逞凶,否则定遭天谴,就算没有天谴,我也会随时收回那道灵气的!”
这对父子感恩戴德,连连说是,对余目远说的话不敢有违抗,余目远忽然一跃,又跳出几十丈高,瞬间就从这父子二人的视野内消失了。
侯小二看向他爹说,“爹,那个神仙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大叔浑身一哆嗦,抱住侯小二就往家跑去,一边跑一边警告侯小二说,“小二,神仙对我家有恩,所以不可不信,如果你长大结婚生子,一定要将神仙的话传下去,警告后人,但以防万一,明日我们就搬回侯家村去,就算后人有大过,也只希望神仙找不到我们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余目远对那父子警告一番后,便急忙朝着西边跑去,这一口气就跑了百余里的路,期间路过山村、小镇无数,百姓见到纷纷跪拜,久久不敢起身。
在一河边休息时,古先生的声音响起说,“你将自身十年修为给了那小娃,难道就不觉得可惜吗?”
余目远说,“那十年修为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要倾尽半生的功夫,而我在灵山度日如年,区区十年修为也只是一日功夫,我身怀二百年修为,少个十年又何妨。”
余目远家住洞庭湖边,从雁荡山赶来,几千里路程,一天一夜的功夫才走了一半,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只能在江州城一客栈内留宿,进入江州城眼前的景象倒也算繁华,各种商铺林立两边,人来人往无不密集。
余目远叹了口气,对此番情景许久没有感受到过了,走入江州城内逛了许久,看到一家新装潢的客栈,走到里面,这客栈公分两层,外面的上下两层全是供食客门吃饭的,而在后院处则是给来往的客人住宿所用,这种大客栈也只有在一些大都市才有,余目远走入这家客栈,在帐台跟掌柜定下一间房,然后又要了一桌子饭菜。
这掌柜上下打量了余目远,余目远身穿一阵破旧布衣,脸上却红光满面,虽有犹豫,还是吩咐店小二给他准备了这些。
一边吃着,余目远也没有闲着,开始向其他食客打听起当朝的情况,毕竟已经过去三十一年了。
在余目远灵山修炼的这三十一年来,南朝已经发生了诸多变化,当年害他被通缉的沈攸之果然如他预料一般,领军造反,与南朝宋国分庭抗礼,但很快就被萧道成带军队镇压,从此沈攸之一党便消失在历史的舞台。
谁知道沈攸之一死,也助长了萧道成,他排除异己后,朝廷上下无人在可与之争权,甚至逼迫皇帝禅让,建立了如今的南朝齐国。
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余目远身上的罪责早在当初皇帝即位时,大赦免罪了,以他现在的本领完全可以继续出仕为官,可朝廷的勾心斗角让他心生厌倦,只愿日后早日修道成仙如此而已。
可口饭菜享用之后,余目远心情不错,许久没有这样吃饭了,立刻就要回房睡觉,店小二却在这时出现在余目远面前,他摩拳擦掌,满脸堆笑的望着余目远说,“客官!您还没有结账呢。”
余目远也才想起来,自己的钱财全部留在灵山中,灵山崩塌时,那些东西也不知所踪,身上除了一身邋遢的衣服外,就只剩下《万妖图鉴》和盛满鱼汤的竹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