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虽然价值昂贵,可是曹操家资豪富,对这价值倒是不以为意,可是王衡与他初次见面,便给他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让曹操对王衡也生出了更多好感。
曹操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与其他人第一次喝茶的感觉差不多,他一口茶喝下去,眉头便是微微一皱,不过他的涵养还是很好,并没有说什么,片刻之后,他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他的脸上出现了异色,他稍稍眯上眼睛,回味了一会儿后道:“嗯,此茶不错。”
他又对王衡道:“叔平贤弟,此茶也是你所制?”
王衡点头道:“这是我偶然从一本古籍上看到此法,依法制成此茶,果然别有风味。”
王衡说着,将那盒茶叶递给了曹操道:“这盒茶叶便送给孟德兄了。”
曹操爽快的接了下来,笑道:“这一年多来,我每天喝叔平你酿的武陵春酒,读你印的书籍,看来今后又要加一样了,那便是喝叔平你所制的茶叶了!”
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曹操问道:“不知叔平贤弟此次为何而来?应该不会是专程来探望曹某的吧?”
王衡将此次自己前往琅琊吊孝的事情告诉了曹操,曹操倒也听过诸葛珪的名字,只是跟他没有什么交情,听说他英年早逝,也是唏嘘了一番,感叹英才凋零,奸佞当道。
说起这个话题,曹操也是越来越愤懑,对他自己的遭遇也是牢骚满腹。
王衡倒是有些好笑,曹操自己倒确实是个正直的官员,不是假装,可是他的父亲曹嵩就是个如假包换的贪官了,曹家之所以家资豪富,大多数都是他父亲挣下来的。如今,曹嵩是官运亨通,已经是官居九卿之一的大鸿胪之职了。
如果按照曹操的话,曹嵩也称得上奸佞了。
而且如果不是曹操的祖父曹腾、父亲曹嵩的面子的话,曹操也不可能在闯了那么多祸,得罪了那么多达官贵人之后,还能过得如此逍遥了。
王衡劝慰曹操道:“孟德兄,你乃当世英杰,你的才能朝廷不会埋没的。依我之见,朝廷应该很快就要重新启用你了。”
曹操不以为意,王衡接着说道:“孟德兄切莫不信,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一载之内,朝廷必定会重新启用孟德兄。”
曹操眼中异彩一闪,他也是个好赌的性子,他笑道:“我便跟叔平赌了,赌注是何物?”
王衡沉吟片刻之后道:“这样吧,赌注便是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曹操哈哈大笑:“这个赌注倒也有趣,好,我就跟你赌了!”
说着,曹操便伸出右手,与王衡击掌为誓。
又坐了片刻,王衡便起身告辞了,今天能够一睹枭雄风采,他已经很满足了。
曹操知道王衡这样一路奔波确实很累,需要好好休息,因此也不强留王衡,他还是握着王衡的手,亲自将他送出了大门道:“今日本应与叔平抵足夜谈,无奈叔平一路快马奔驰,太过疲累,不敢强留。若是返程经过谯县,再与叔平深谈。”
王衡道:“衡返程大概不能从谯县经过了,要去陈留走一趟,有件事情要办。日后相见之期尚多,孟德兄勿须遗憾。”
曹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王衡道:“这么说,伯喈先生如今身在武陵之事是真的了?”
王衡心中惕然而惊,这些枭雄果然有过人之能,自己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要去陈留办事,他便推断出蔡邕在自己那里,当然,自己这次去陈留与蔡邕没有关系,可是他推断出的结论却是正确的。
王衡心中警惕,表面上却是笑而不语,曹操见状哈哈一笑:“那便祝叔平一路顺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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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天的长途跋涉,王衡一行终于抵达了琅琊阳都,直接去了诸葛家。
来到诸葛家的时候,王衡、郑益等人已经更换了丧服,戴上了弁绖,自有人将他们迎进了灵堂。
诸葛家已经是沉浸在一片哀戚的气氛当中,不过当有人禀报王衡、郑益联袂而来为诸葛珪吊孝的时候,还是惊动了诸葛家的人,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一起迎了出来。
王衡和郑益两人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王衡如今名满天下自不必提,郑益也是一代儒宗郑玄的独子,他们能够从数千里之外前来吊孝,对诸葛家是一种莫大的尊重了。
寒喧间,王衡也在打量着几人。
诸葛玄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诸葛瑾年纪与王衡相仿,他们的身材也都比较高大,诸葛玄将近八尺,诸葛瑾也有七尺五寸上下。
而诸葛亮今年还只有六七岁,王衡最注意的就是他了,他的容貌非常俊秀,身材在同龄人当中也算高大的,他的脸色十分严肃,甚至带有戚容,俨然是一个成熟的小大人了。
三人的眼睛都有一些红肿,除了悲戚之外,也是因为没休息好,家中有了丧事,也是不可能休息好的。
王衡和郑益跟着几人进了灵堂,诸葛珪的灵柩已经进行了大殓,王衡和郑益对着他的灵柩进行了跪拜,燃了香烛,诸葛瑾和诸葛亮还了礼,年仅三岁的诸葛均也在长辈的扶持下向王衡和郑益还了礼。
王衡随行的邓展、姚纲等人将带来的衣被等物挂在了灵堂之上,这叫做致襚之礼,诸葛三兄弟再次进行了致谢。而堂上的帷幕里也发出了妇女的哭泣声,想必便是诸葛珪的妻妾与女儿了,这哭泣声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心下恻然。
随后,王衡和郑益坐在了堂下,诸葛玄、诸葛瑾和诸葛亮也在下首跪坐相陪。
由于王衡和郑益是远道而来,因此前来吊孝的客人已经不多,诸葛玄等人倒可以陪着二人多坐一会儿。
诸葛家正值丧期,王衡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对诸葛兄弟说,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说出来,他也只能说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来安慰诸葛家人。
幸好他平时便经常给诸葛家写信,赠送武陵春酒和各种印刷书籍,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对他的印象本来就非常好,如今他又千里吊孝,足见情深义重,这就更让诸葛家人感动了。
因此,几人谈话的气氛十分融洽。
第二天,王衡在向诸葛家辞行的时候,隐晦的对诸葛玄、诸葛瑾和诸葛亮说道,若是北方乱起,不妨到荆州去。
这句话让三人都是一凛,他们都是才智高绝之辈,就算诸葛亮只有六七岁,对天下大势也时常关注,他们也经常在一起讨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观点便是北方大乱不远了,没想到如今王衡也是这么说。
对于荆州的情况,他们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们知道荆州如今是天下少有的净土之一,荆州刺史王叡又是他们家的世交,现在王衡又隐晦的发出了邀请,那么他们就要比较正式的考虑这个问题,如果等到真的乱起了再考虑,可能就比较晚了。
看到他们都是若有所思,王衡也便点到为止,告辞了。
王衡当然是希望诸葛一家人全都到荆州去,诸葛亮就不用提了,一代名相,千古完人,有了他,荆州今后数十年的顶梁柱就算有了。
诸葛瑾同样也是才智过人,后来在吴国也是一代名臣,为吴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他愿意到荆州去,对荆州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诸葛均虽然名气没有两个哥哥大,可是有着诸葛家的优良基因与教育底子,他至少也是一个水准以上的人才。
就算是他们的叔叔诸葛玄,同样也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名士,如果去了荆州的话,一定也会有用武之地的。
当然,这个时候说多了反而不好,欲速则不达,王衡相信只要自己多下一些功夫,是能够把诸葛一家人忽悠到荆州去的。
第二天,王衡回了临沂王家,虽然他这具身体是在这里长大,可是自从他穿越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虽然是第一次回到这里,可是王衡的身体里还保留着前任的记忆,他一点没有陌生感,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自家的门前。
王叡全家都已搬到荆州,这个院子久无人居,不过还是有下人时时打扫,因此并无凋蔽之像。
王衡让人放下行李,又让邓展、姚纲等人收拾房屋,然后便独自去了邻院拜见从父王融了。这一次既然回了琅琊,他当然要来拜见长辈了。
王融是王叡的幼弟,在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以及一个早夭的兄长,因此他比王叡年龄小了十余岁,今年只有三十余岁。
王融同样承继了王氏家学,学问相当不错,不过他性子淡泊,一直隐居不仕,反正王家也算颇有祖业,足够养活他一家,让他在家读书田猎了。
当王衡走进王融的院子时,王融正在树荫下读书,他倚靠在一张竹榻上,手捧着一本印刷的《春秋谷梁传》大声诵读着,摇头晃脑,很是投入,在竹榻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幼童,规规矩矩的跪坐着,听王融读书。
带王衡进来的下人上前禀报王融,说王衡回来了,王融这才放下书,惊喜的看向王衡道:“叔平回了!”
王衡上前在幼童跪坐的席上下拜,然后与幼童跪坐在了一起道:“叔父身体可安好?”
王融点头道:“好好好!”
王衡看向那名幼童道:“这可是祥弟?”
王融点了点头。
这名幼童正是王融的儿子王祥,后来二十四孝故事卧冰求鲤的主人公,也是曹魏和西晋的名臣,琅琊王氏真正成为全国顶级门阀,便是从他手上开始奠基的,不过此时,他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孩童而已。
王衡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王祥,王祥却不接,他看向了父亲。
王融点头道:“祥儿,收下吧,谢过你叔平兄长!”
王祥这才收下了玉佩,似模似样的向王衡下拜致谢道:“谢过叔平兄长!”
这位青史留名的人物,果然有不同于常人之处,小小年纪,竟似比诸葛亮要更加少年老成了。王衡在心里感叹着。
王融温言道:“叔平,可是已经去过阳都了?”
王衡恭敬的道:“已经去过了,昨日下午到的阳都。”
王融感慨的道:“可叹啊,君贡兄谦谦君子,却不得永年!上天何其不公也!”
王衡点头道:“是啊!君贡先生英年早逝,可叹可惜!”
王融唏嘘了一会儿,又对王衡道:“叔平啊,我只不过一年多时间没见到你,你便已经是名满天下了,还长得这么高,就快要赶上我了!”
说到这里,王融的眼中满是笑意,显然他也很为这个出色的侄儿而骄傲。
王衡谦道:“侄儿运气好罢了。”
王融道:“有了你这样一个子弟,看来我琅琊王氏再兴之日不远矣!”
王衡肃容道:“侄儿必竭尽全力!”
在这个时代,对许多士族来说,家族利益是高于一切的,许多士人毕生的志向便是光耀门楣。琅琊王氏历史上曾经兴旺一时,不过近年来已经渐渐有些没落,与汝南袁氏,颍川荀氏这样的顶级士族根本不能比,现在出了王稀有这样一个出色子弟,王融当然希望他能够兴旺家族。
而王衡对于叔父这样的期许,也必须要应下来,不然的话,便是不孝了。
显然,王融对王衡的回答还是很满意的,他又问了一下王叡在武陵的情况,得知王叡现在政事顺利,身体健康,他也是很高兴。
王衡又问王融道:“叔父,叔母何在?侄儿去向她请安。”
王衡说的是王融的妻子,王祥的生母于氏,于氏是王衡的叔母,王衡来了,也是必须要向她请安的。
一提起于氏,王融便是摇头叹气,原来自从于氏生了王祥之后,身体便一直不是太好,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必须卧床休息了。
王衡估计,于氏这应该是生了王祥之后伤了元气,得下月子病了。他问道:“没有请郎中吗?”
王融道:“请了许多郎中,汤药服了无数,可是并无好转。”
王衡记起了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故事中的王祥,生母早亡,父亲娶了继母朱氏,朱氏对王祥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虐待,王祥却事继母至孝,这样的对比,才让他进入了二十四孝人物。
看来王祥的生母于氏应该便是因为此病而亡的了。
王衡看了看身边这个粉妆玉琢的幼童,眉目间与自己依稀有些相似,一想到他以后要受那样的苦,王衡心中便十分不忍。
王衡沉吟片刻之后,对王融道:“叔父,不如你带叔母去荆州,我荆州医曹张机乃医中圣手,尤擅妇科,如果由他来医治叔母,必定药到病除!”
张机确实对妇科疾病比较擅长,如果连他都治不好于氏的病,那便是于氏命中该绝了。
王融迟疑道:“你叔母身体不好,从琅琊到武陵相去数千里,她坐不得马车啊!”
王衡道:“此事易耳,我荆州有一通江商号每月都有商船送货到东海郡麋家,他们的商船都是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在水中行驶十分平稳,等再过一两月,天气凉爽了,我让他们来临沂接叔母去荆州,叔父与祥弟也可同行,也好看一下荆州的风景。”
王融缓缓点头,王衡的话还是很有可行性的,他与于氏是结发夫妻,感情十分深厚,他这一两年来也给于氏找了不少医者,希望能够把于氏治好,可惜都没有什么效果。
自己这个侄儿如今好大的名声,做事情也很稳当,想必他推荐的人选也不会错吧。
沉吟良久之后,王融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同意了王衡的提议,王衡与他约好,等到八月间天气凉爽的时候,派船来接王融一家。
确定了这件事情之后,王衡不禁看了看身边的王祥,如果把他的母亲治好了,以后也许就不会有他卧冰求鲤之事发生了,他有可能也不会名列二十四孝之中了,不过若是让王祥自己选择的话,想必他也会选择救活自己的母亲吧?
王融又问王衡道:“那你何时回武陵去?”
王衡回答道:“侄儿准备在家里呆一天,明天便回武陵去,这一路还有一些人要拜访,有些事情要做。”
王融点了点头道:“也好,再过两个多月,我们又可以相见了。”
王衡拜别了王融,又去一一拜访了族中长辈,虽然在琅琊他已经很少有直系长辈了,可是族父、族祖还是有不少,这一次回了琅琊,他当然是要去拜访的。
王衡如今的名声已经算是相当大了,这一次回到琅琊也算是衣锦还乡,因此王氏族人纷纷前来与王衡见面,羡慕者有之,谄媚者有之,王衡倒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也不以为意,一一与族人见礼,礼节十分周到,这倒也博得了族人们的一致赞叹,说王衡不忘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