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蒋钦的话,王衡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问道:“难道没有禁止这种行为吗?”
蒋钦道:“军中当然有禁令,可是还是屡禁不止,有些士卒怕军法官查到了,便把那一小瓶酒精喝掉一半,再兑一半水进去,看上去没动,可是实际上却没了治伤的效果。”
这倒确实是一个问题,王衡又思考良久,然后对蒋钦道:“公奕,以后我们在制造急救包的时候,装酒精的瓶子上要封口,急救包也要贴封条,若是发现谁的急救包被动过,或者是装酒精的瓶子被打开过,便严加处置。”
蒋钦连连点头。
王衡又道:“另外,我们会派经过训练的医疗兵到军中去,向士卒们进行宣传,宣传这酒精的作用,有的时候,一瓶酒精便可换回士卒的一条命!我相信,士卒们应该还是把命看得比较重吧?”
蒋钦道:“是啊,许多士卒把酒精喝掉,便是因为不知它的效用,以为只要有绷带和金创药就够了,以后他们知道了酒精的效用,想必不会再偷喝酒精了。”
王衡笑道:“等张医曹多训练出一些医疗兵,在你们军中也可多派一些常驻,以后你的士卒受伤了就有人治了。”
蒋钦十分欣喜,如今的医疗兵可金贵着呢,他的水军中也只有两三个,只能顾一下受伤的将领,士卒是顾不过来的,有时候
士卒受了伤,笨手笨脚,急救包用不好,救治不及时,因此而残废或者死亡的都发生过,让人心痛,以后如果医疗兵多了,那这样的事情就少多了。
蒋钦知道,其实每一个受过伤的老兵都是宝贵的财富,只要他们不死不残,那么当他们重新上战场之后,他们的战斗力比新兵要强得多。
王衡又问道:“如今荆州境内还有大股的水匪吗?”
蒋钦回答道:“前段时间,我们大都在洞庭湖和长江里剿匪,这两处已经没有什么大股的水匪了,只是有一些水匪都逃进了长江以北的大泽里,下一步我们便是对大泽进行清剿,让他们无容身之地。”
蒋钦所说的大泽便是云梦泽了,上古时代,云梦泽的面积非常大,包括长江以北江汉平原以及长江以南武陵郡和长沙郡的大片地区,它长江以南的部分便是洞庭湖了。
秦汉以来,由于长江、汉水的泥沙沉积,以及人们有意识的围湖造田,云梦泽的面积大幅度缩小,而且很大一部分都变成了沼泽,只有一些面积远远小过原来的云梦泽的湖泊群还存在,这个湖泊群和沼泽带在此时同样被称为云梦泽。
云梦泽由于其地域广大,也被称为云梦大泽,因此蒋钦才称其为大泽。
云梦泽由于湖泊与沼泽相间,又连通长江、汉水等数十条大小河流,地理条件远比洞庭湖流域要复杂得多,水匪们逃到云梦泽去了,清剿起来的难度也就大得多了。
蒋钦的对策便很让王衡欣赏,那便是从外围缩小水匪们的生存范围,让他们没有容身之地,再堵死他们通往几条主要河流的水道,最终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危害了。
当然,要想彻底治理荆州水域,让荆州境内的水匪绝迹,光是清剿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效的治理,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就没人愿意当水匪了,水匪也没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他们的消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当然,这就不是蒋钦和周泰能够考虑的事情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得非常出色了。
蒋钦和王衡聊得很开心,可是周泰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看向后院的那块演武场。
王衡笑道:“幼平,你在看什么?”
周泰充耳不闻,蒋钦急了,连忙踢了周泰一脚,周泰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王衡,却不知道王衡刚才问了他什么。
王衡也不以为忤,他笑着把问题又问了一遍,周泰不好意思的道:“我在看那个汉子练武。”
周泰口中的那个汉子,当然便是典韦了,他正在场中与邓展、姚纲等人一起练武,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高手风范,周泰自然看得出来,典韦武功绝顶,他也因此看得入了神。
王衡心中暗暗好笑,这周泰还真是一个武痴啊!
蒋钦连忙责备周泰道:“公子跟我们说话,你怎么去看别人练武了?太无礼了!”
蒋钦一面说,一面用目光向周泰示意,让他向王衡道歉。
王衡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无妨,你们剿匪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清楚了,你们好好做事便可,你们的功劳我心中有数。”
蒋钦闻言,欣喜若狂,连忙向王衡道谢,周泰也跟着蒋钦一起向王衡道谢。
王衡长身而起道:“公奕,幼平,走,我们也去练练武。”
周泰大喜,连忙也站起身,跟着王衡走向了场中。
看到王衡三人走过来,典韦等人连忙停止了练武,向王衡行礼。
王衡让他们免礼,然后向典韦介绍道:“阿韦,这是蒋钦蒋公奕,这是周泰周幼平,皆是我荆州水军大将,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典韦连忙向蒋周二人见礼。
王衡又向蒋周二人介绍了典韦的身份与来历,蒋周二人听说典韦是替友报仇,杀人之后,避祸来的荆州,都是肃然起敬,齐齐对典韦行礼。
他们的出身也都是江湖好汉,最重义气,对典韦这等讲义气的好汉子,当然是最敬重不过了。
几人相谈甚欢,气氛融洽,让王衡也很是欣喜。他并不希望手下大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他就希望他们的关系都能够融洽,这样的话,在战场上他们才能够配合无间。
谈着谈着,几人的话题便谈到了武艺上,周泰趁机提出,要跟典韦切磋一下武艺,周泰的直率爽快,让典韦也很喜欢他,于是他也很爽快的同意了。
于是,两人一个拿刀,一个拿戟,走到了演武场中间,而其他人连忙让开,走到了场地四周围观。
两人各摆了一个起手式,互相致意之后,这一次是周泰先发动了攻势,他同样是用那一套暴风骤雨一般的快刀攻向了典韦。
自从上一次与黄忠一战之后,周泰向黄忠请教过武艺,得益良多,他的攻势并不再是直来直去,毫无余地,其中也融入了许多柔劲,每一招都留了后劲,看似威力不如原来,实则多了许多变化和后招,让他的攻势更难对付了。
蒋钦是有最深的体会的,原来在周泰的快刀之下,他还能凭借身法支持个几十招,可是现在,周泰的刀法却如跗骨之蛆,一刀接着一刀,令他实在难以抵挡,往往交手十几招之后他便只能认输了。
不过典韦又是何等样人?他的武艺现在还不是周泰能比的,只见他只守不攻,无论周泰的刀攻向何处,他只是用大铁戟随意抵挡,或者凭借步法避开,周泰便奈何不了他。
数招之后,周泰便知道,典韦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怪不得能和黄忠不分上下呢,不过他不惧反喜,他的特点便是敌手越强,他越是斗志高昂。
周泰的刀法越来越快,威力也越来越强,典韦再想只守不攻也感觉有些吃力了,毕竟周泰的特点和典韦有些像,武功最重气势,这样放手让他狂攻,正是最适合让他发挥实力的局面。
数十招之后,周泰高高跃起,双手握刀,当头一刀劈向典韦,这一刀去势极快,刀势笼罩了数丈方圆,看上去就威力无比。典韦避无可避,只能双铁戟向上一架,挡住了周泰这一刀。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周泰被震得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才落在地上,落在地上之后兀自立足不住,噔噔噔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典韦行若无事一般的站在了原地,这让众人不禁咋舌,典韦也实在太强了,周泰这一刀如此声威,居然也被他轻描淡写的接了下来。
周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笑道:“痛快,典大哥果然厉害!”
典韦笑道:“你也很厉害啊!你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武艺,正是后生可畏也!我纯是凭功力赢了你,若是再过十年,你却未必再输于我了!”
典韦说得不错,这最后一招,典韦确实是凭借自己更精纯深厚的功力胜过了周泰,周泰遇强愈强的特性逼得最后典韦不得不跟周泰以功力相拼,这已经是周泰的成功了。
当然,典韦说再过十年,周泰未必输给他,那也是说说而已,像典韦这样的天生异禀,万中无一,周泰虽然天赋也不错,可是与典韦相比还是逊色了一筹,十年之后,两人之间的差距可能会缩小,但是周泰想赢典韦,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典韦知道周泰深受王衡器重,因此这样说也是为了鼓励周泰。
周泰运气也算不错了,在他未满二十岁的今天,便先后遇到了黄忠与典韦这两大绝顶高手,并且与他们切磋,还有机会得到他们的悉心指点,他的成就当比真实的历史上更高了。
周泰趁机向典韦请教了一些自己在武学中的疑问,典韦自不会藏私,一一对周泰进行了指点,周泰茅塞顿开,一时喜不自胜,抓耳挠腮的。
看了周泰这副模样,大家都笑了起来,他还真是个武痴啊!
典韦自己也算是一个武痴了,因此见了周泰的样子,也是暗暗点头,心道他将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
典韦心中也是暗暗心惊,像自己这样的身手,天下间也未必有几个,可是衡公子手下就有一个黄忠,比自己只强不弱,还有这个周泰,虽然年轻,可是也已经表现出了成长为绝顶高手的潜力,衡公子慧眼识才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
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主上,未来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典韦和周泰切磋完毕,王衡让他们抹了抹汗,便摆上了酒宴,大家一起喝酒。
却说蒋钦、周泰虽然是江湖出身,可是进了水军还是很守军纪的,军中不许饮酒,尤其是在战时,他们这几个月都在剿匪,几乎没喝过酒,嘴中也是淡出鸟来了,此时一见有酒喝,俱是大喜。
听到周泰说他三个月没喝酒了,王衡心中也是很高兴,这说明他们严守军纪,当然是一件好事了。
也无怪乎蒋钦、周泰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大名,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功与用兵,光是这份自制力,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往往便从这些细节上,便可以看出,一个人取得的成就没有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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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四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时间进入了八月,京中传来急报,中山太守张纯造反了。
说起张纯造反的起因,也有一点搞笑,前太尉张温讨伐凉州韩遂叛军,久讨无功,便发幽州乌桓突骑兵,想用乌桓人的力量来讨伐韩遂,乌桓人出了三千突骑兵,张纯自告奋勇,想要带领这数千骑兵去讨贼,可是张温手下大将众多,哪里看得上张纯,便拒绝了他,言辞之间可能还有些不客气。
随后,张温以公孙瓒为将,率领这三千乌桓突骑兵去讨伐韩遂了。
这下张纯便记恨上了张温,他记恨别人的方式也有些与众不同,你不是不让我讨伐叛逆吗?那干脆我也叛了!
于是,张纯与同郡人张举和乌桓丘力居一起举起了反旗,并立张举为天子,正儿八经的颁下敕令,说皇帝刘宏无道,宣布改朝换代,命令朝廷公卿百官到中山来朝拜新天子。
事情就是这么个搞笑的事情,张纯此举自然是沐猴而冠,他的敕令自然也不会有谁搭理他,可是这件事情也表明,大汉朝廷的荣光已经日薄西山了,阿猫阿狗都敢称帝,野心家们深藏心底的野心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被放了出来。
而汉帝刘宏的威信,也降到了谷底,前有王芬密谋废帝,后有张纯公开指责刘宏无道,再加上刘宏那些无厘头的举动,许多人已经不把刘宏当回事了。
张纯的行为虽然搞笑,可是声势着实不小,短短时间内,他便聚众十余万,屯兵肥如,劫掠幽、冀两州,为祸甚烈。
看到乱世如史书所载一般,一步步的来临了,王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应该说这个天下越乱,就越符合他的利益,可是大乱一起,生灵涂炭,他又于心不忍。
而且这件事情对王叡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其实也不止是王叡,郑玄、蔡邕,哪个有识之士不为大汉天下忧心忡忡呢?
国家如此千疮百孔,而有一件也让王衡哭笑不得,那就是通江商号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
确切的说,是王衡开发出来的这些奢侈品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武陵春酒、印刷书籍、玻璃杯等这些东西自然还是供不应求,最近王衡又让工匠研究出将水银涂在玻璃上的方法,制成了玻璃镜,也在北方开始了热卖。
这玻璃镜被制成或圆或方的形状,镶嵌在精美的木框里,可以将人的面貌照得纤毫毕现,一上市便受到了北方大族公子、小姐、夫人们的追捧,虽然售价高昂,高达上万钱一面,也还是供不应求。
公子、小姐、夫人们都是爱美的,谁不愿意有一面好镜子?原来最好的铜镜,磨得再光滑,照出的人影也是模糊的,而且这种铜镜的价格一样高达数万钱一面,那他们为什么不买这种既照得清晰,又稀有的玻璃镜呢?
一时之间,这种玻璃镜在大汉的上流社会风靡万千爱美人士,成为了一种时尚,如果不能拥有一面玻璃镜,似乎就在时尚界落伍了一般。
许多人为了买到一面玻璃镜,甚至还要托人向通江商号的管事说情,走后门才能买到。
随着这些奢侈品的热销,财富通过通江商号滚滚而来,这些财富变成了田地里的牲畜、农具,变成了士卒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变成了水军的船只,变成了荆州的底蕴。
就在绝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乱世将要来临的时候,荆州已经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争雄默默的做着准备了。
王衡虽然赚得盆满钵满,可是他也不禁在心中感叹,国家已然如此了,连平定叛乱的军费都成问题,可是这些国家的上流阶层、精英分子,却还盛行如此奢靡之风,一片歌舞升平,这个朝廷不亡,也真是没有天理了。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汉朝廷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刘宏一个人的过错,连续几代汉帝都不是明君,但是刘宏卖官鬻爵、宠信奸佞等等荒唐行为,也等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汉之亡,他难辞其咎。
从这个角度来说,曹操的出现还是让汉祚多延续了几十年的,他的功过是非还很难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