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朋友之名
五张符咒分别漂浮在五个角上, 光组成的五芒星从地面升起并形成了光幕, 将黑色的雾气拦截在里面。
怪物嘶哑着声音嚎叫着, 它慢慢的从雾气状态转成了实体,但结界是用男人净化性质的灵力构成的, 当它身体的一部分接触到光幕的时候, 就会发出滋滋的融化声。
的场捕捉到妖怪之后, 立即在外面多加了一层结界。没想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的拦住了让两个大人物都觉得头疼的东西, 顿时重拾了除妖名门的自信。
面对男人一脸邀功的表情, 藤丸立香冷淡的收回了视线, 他用手指微微压低了帽檐。
的场锲而不舍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做的场凉太, 出身除妖名门的场家,是这代的当主,二位呢?”
“唔,姑且还算有点用途。”金发的少年说着, 手腕上的锁链重新挥动起来,“但是还不够!”
锁链尖锐的顶端植入土地, 有血腥的味道从地底传来, 幼吉尔握住天之锁往后一拉, 原本埋藏在地底的东西顿时浮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只头顶长满了毛发的巨蛇,扁平的身体和超乎想象的尺寸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居然是蛇带?”的场凉太诧异的叫出了声,见另外两人看着自己,只好吞咽了下唾沫接着讲下去,“妖怪分为有名号和没有名号的,八原这里大多都是没有名号的由草木石花化形的魑魅魍魉。一旦拥有名号, 也就是说能够在百鬼夜行中占有一席之地。”
如果把八原的妖怪比作砂砾,那么这只蛇带无疑就是金子。
用来收做式神的话……的场凉太的脸上闪过一丝沉思,之后的除妖人大会他就能有一点资本了。
因为蛇带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所以幼吉尔的天之锁把它捆得严严实实,最后巨蛇只好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小鬼赶紧把这东西给本大爷拿开!免得等会后悔也来不及了!”
回应它的是迎面而来的黑红色身影,黑发少年上去就是一拳头锤在了蛇尾上,砸得它嗷的叫了声,“可恶、可恶!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你在捣鬼吗?该死的阴阳师!”
的场凉太本来打算转而和蛇带战斗,但是那两个实力强大的人却没有给他机会,金发的少年对他说:“与其过来给我们添麻烦,不如去想办法搞清楚那个黑乎乎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向被捧得高高在上的的场凉太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深吸了口气,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蛇带那边的战场,转而拿出弓箭打算先把黑色的妖怪解决掉。只不过几分钟没有关注,困在结界里面的妖怪此时又改变了形态,它开始往竖向往空中发展。
的场凉太毫不犹豫的放出了第一支破魔箭,箭矢穿过结界后里面蕴含的灵力炸开,黑色的雾气被净化了一角,被包裹在深处的妖怪露出了部分容貌。即使交错的瞬间恍若闪电,但一直待在客厅里面的夏目玲子依然认出了出来。
蛇带那边。
“本大爷不和你们玩了,赶紧松开我,不然到时候你们都会后悔的!”巨蛇嚷嚷着,被锁链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倒是有点像蚯蚓了。
藤丸立香活动了下手脚,然后问:“那边的东西是你带来的?是谁做的?怎么做的?”
“本大爷怎么知道!嘛,不过组里的事情轮不到我插嘴,我只不过被派来看看这东西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
“什么意思?”
蛇带巨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深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当然是看它能杀掉多少人类,最好把这个城镇都毁掉。但谁知道它一直叨念着一个名字,别的人类看都不看一眼。总之,组里的那些大人物是不会管失败作的,本大爷劝你们早点离开这里,不然会被吃掉的!”
“最后一个问题。”少年把手指放到了它的眼睛前,准备它不回答自己,就立刻给它来一个弹指,“组里是指什么?”
蛇嘴里吐出了嘿嘿的笑声,它扭动着躯体,“当然是京都……啊、该死的天狗,本、大爷怎么会被你这种杂碎……”
天之锁及时的缠住了藤丸立香的腰,把他从蛇带旁边拉走,也避免了被腥臭的血液淋一身的下场。
“被灭口了。”幼吉尔的表情凝重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轻松的状态,别人的死活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藤丸立香没有事就够了。
另外一边,夏目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里面跑了出来,她正在和的场凉太争论着什么。
“对除妖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赶紧离开这里!”男人不留情的呵斥道,手里的弓箭倒是小心避开了她的方向。
夏目玲子却坚持想要借用下他的弓箭,“那里面的是我的朋友,所以……就让我自己来吧。”
“和妖怪做朋友?哼,真够异想天开的,做这种童话梦不如回你自己的床上去。”的场凉太的脸顿时冷了下来,黑色的眸子里是讥讽的情绪,“人和妖怪的关系只能有两种,敌对或者奴役。”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拥有强大的力量,正因如此,她应该更能感受到被妖怪骚扰的烦闷和痛苦。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也不需要强加给我。”少女脊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讥讽而变得颓败。
见他不肯借出武器,夏目玲子转而寻找别的可以替代的东西,她平时和妖怪们比赛的时候用棒球棍和木刀居多,这个时候却不太好找。
幼吉尔收拾了蛇带的残骸之后,来到了他们这边,“玲子姐姐,你有办法吗?”
“这个妖怪我认识,如果能让我和里面的它对话,我觉得应该会有办法的。”夏目玲子答道。
藤丸立香把视线集中到了的场凉太身上,看着少年握起来的拳头,男人顿时觉得压力爆增,他……要是不照着做的话,是不是会被打爆?
为了活下去,的场凉太啧下舌,开始手把手的教授她怎么把灵力灌进箭矢里面。
夏目玲子只是见过共弓道部的训练,她依样画葫芦的起了个式,男人一看就皱起眉,这箭恐怕得射|到她自己的脚上。
温暖干燥的手掌帮玲子调整了姿势,男人站在她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又给予了她支持的力量。
两人一同拉开弓箭的弦,御神木制作的箭身里注满了灵力,那力量充沛到令御神木整体散发出莹白的颜色,宛若上好的白玉。
“为何……人类、要那样对待玲子…啊啊、我最重要的玲子,最重要的朋友……”
怪物扭曲着,身上眼珠不停乱转,它开始疯狂的侵蚀结界,飞速再生的肢体不断的拍打着具有净化功能的结界,几个呼吸之间,就被它自杀式的冲撞破出了个小口子。
怪物立刻故技重施,黑色的雾气随着破损处飞快的往外逸出。
的场凉太看准了时机,对前面少女说:“放箭!”
夏目玲子咬住自己的嘴唇,手指松开了扣住的弦,“快点清醒过来,梓!”
莹白到刺眼的破魔箭拖着长尾朝怪物的方向飞逝而去,犹如一道流星!
先是传来没入肉中的声音,几秒后,巨大的爆炸声从结界中传来,灵力爆破掀起的风浪吹动了除妖人的和服下摆和袖子。
夏目玲子顾不上那么多,径自往妖怪的残躯处跑去,从远处能看到那个内部里面露出的仟草色和服的一角。
“梓?”她一面呼唤着一面接近着。
仿佛是在回应她一般,穿着和服的妖怪发出了细小的呻|吟|声。
少女的破魔箭直接把地面炸出了个大坑,就算是在除妖人中,这样的灵力也是极为罕见的。
的场凉太的眼神倏尔变得火热起来,纵然不能把那两个灵力强大的少年收为己用,但是这个少女的话……求婚应该可以的?
“怎么说好呢…那种眼神已经露骨到一看明白了,这个家伙到底对强者的执念有多深啊?”幼吉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朗声道,“大叔,再那么看着姐姐的话,我就要报警了哦!”
“咳…”
除妖人正打算辩驳几句,视线陡然瞥到了一处,他想也不想直接把袖子中的符咒扔了出去,但为时已晚。
散落到地上的眼球状物体干瘪了下去,五彩的雾气顿时把四人全部笼罩了进去。
视野陷入了短暂的黑暗,等再度恢复的时候,藤丸立香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八原的森林里面。
他试图扭动脖子,但不管怎么动作,眼前看到的景色都是一致的。少年正在思索现在的情况,头顶忽然传来了女性的声音。
“喂,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
视野从仟草色的和服下摆转向了上方,树枝上坐着一名少女,茶色的头发,茶色的眼睛,正好奇的与他对视着。
“人类,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低低的声音从藤丸立香的喉部发出。
少年心里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这恐怕是那个妖怪的记忆。
“既然你这么无聊的话,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穿着水手服的女孩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趾高气扬地笑起来并竖起一根手指说,“如果我输了,随便你怎么吃掉我,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把自己的名字交给我。”
视野犹豫的晃了晃,半天没有回应。
“怎么你不敢吗?”少女的脸凑近了些,清秀好看的眉眼立刻展现在他面前。
“这里不安全,你快走吧。”妖怪说。
“哎,竟然会这么好心吗?嗯……说的也是,那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妖怪在同一个位置,遇见了同一个少女。
她一路跟在妖怪后面晃荡,嘟囔着问:“喂,你真的不想吃掉我吗?”
视野摇晃了一下,妖怪拒绝道:“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第三天,第四天……
妖怪正在用野花编制花环,头顶忽然响起了声音,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嚯,你这不是很厉害吗!不如教我怎么编吧?”
“……”
妖怪不堪其扰,但溪涧、山谷、山林,不管是到哪里,都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影子跟着。
“你真的不想和我一决胜负吗?我可以放水哦。”
“不想。”
少女被拒绝了很多次,但依然孜孜不倦的向妖怪挑战。在森林当中,妖怪算不上强大,因此他也有了困惑。
故而在她再次找过来的时候,妖怪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你要向我挑战呢。”
原本躺在他身边看着飘浮云朵的少女,忽然坐了起来,徐徐的清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这个地方是妖怪带她过来的,从这里能看到小镇的全部景色。
她凝眸眺望城镇半晌,然后转过头对他笑了起来,“因为,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脸上面写着我很寂寞。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寂寞吗?”
视野往下,妖怪捧着自己的心脏部位,不知道为什么,那里跳的有些快。
“梓。”妖怪轻轻的说,“我的名字叫做梓。”
少女笑得更开心了,她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做夏目玲子。”
玲子,玲子。妖怪练了好多遍,然后期期艾艾的开口,“玲子。”
“嗯~没错!”
但他们交换了名字之后,夏目玲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森林里面的妖怪都在嘲笑他被人类欺骗了,渐渐的,梓这么认为了。
他走出了森林来到人类的小镇上,四处寻找着。
玲子,玲子,在哪里?
妖怪在一个十字路口找到了被围起来的少女,她身上的水手服满是灰尘,鞋子上也被彩色的记号笔画得一塌糊涂,唯独还能入眼的就只有她头发上的那枚粉色发夹了。
男生们嬉笑道:“她又在对着空气说话了,好恶心!”
“听说她能看到妖怪,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妖怪啊!骗子赶紧滚出这里吧!”
“骗子!骗子!”
一枚石子飞起砸在了夏目玲子的额角,还不等她反击,那群男孩子就一哄而散。就近的那个箭步上前,直接从她头上扯下了发夹,做了个鬼脸便跑开了。
远远的还传来他们高喊骗子的声音。
他远远的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她回家。
“玲子,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衣服弄成这样让我怎么洗!”
少女抱歉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我自己来洗。”
“发夹呢?才给买的,你弄丢了?”
成年男人的声音也夹杂了进来,“什么?弄丢了?以为我赚钱养家很容易吗?今天的晚饭不要吃了!去外面站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我家!”
大门吱呀开了,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乖乖的站在院子中,路灯的光拉长了她的影子,显得她愈发单薄,寂寥充斥着整个庭院。
看着她因为弄乱了衣服丢了发夹而被父母责难,看着她难过得要命仍然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妖怪停下了问难的脚步。
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了,玲子。如果把发夹找回来的话,玲子就会笑了吧。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视野剧烈的摇晃,妖怪一夜之间翻遍了整个小镇。终于在黎明来临的刹那间,他在垃圾站边的草丛里发现了那枚发夹。
太好了,玲子,我找到了。你是不是,可以笑一笑了?
在他把发夹捡起来的时候,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好了,这里还有一只妖怪诶。”
在梓的视野中,那是狩衣的一角,扁平的带着五芒星图案的袖露在空中轻轻晃荡。
……
藤丸立香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黑色的妖怪肢体扭曲着、纠缠着,飞快的袭向少女。
“危险!”他下意识想要斩断对方的攻击,但它在距离玲子还有几十厘米的位置停住了,原本虬结在一起的肢体展开,在里面躺着一枚粉色的发夹。
夏目玲子小心翼翼的从它勉强能称之为手的部位把东西拿了起来,发夹上有些旧的刮痕,但看得出一直被人好好保护着。
“玲子……玲子、笑一笑吧。”妖怪断断续续的说。
少女捧着发夹,她笑着笑着,眼底有了湿意,“抱歉,让你替我愤怒替我难过……谢谢你帮我找回来了,我已经不要紧了,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吧,梓。”
黑色的肢体继续再生想要重新把露出来的仟草色包裹回去,另外一只破魔箭及时抵达正中梓的胸膛,在净化灵力的作用下,妖怪逐渐化为了灰烬。
放下弓箭的除妖人轻轻地向她说:“这种杀害朋友的事情,交给我做就可以了。假如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
少女看着他,清澈的茶色眼中还有尚未拭去的水色。
然后——
“喂!这样犯规了!”的场凉太惊险的避开了少女的拳头,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此时已经有了个深坑,“她是你们的人吧?赶紧管一管啊??”
“哎呀,房子破坏成这样了,我们今晚没有住的地方了哦,立香。”
黑发少年支着下巴,很快目光转向了正被打得鸡飞狗跳的除妖人。
再次被抓住衣领拎起来的的场凉太:“哈?”
半晚时分,早就回到的场宅的除妖人们就看见白天的两个大妖跟在自家家主身后回来了。
他们兴高采烈的上去围观,七嘴八舌的议论道:“果然还是家主厉害!二对一竟然还赢了!”
“不愧是名门当主!”
听着那些赞美之词,的场凉太心里很苦,面上却还要做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黑色的眸子凌厉的扫过那群人,冷冷地说:“白天逃跑的自己离开吧,的场家不需要懦夫。”
养在这个宅子里面的食客众多,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一下,废物养再久依然是废物。
家主带着两名式神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宅子,仆从们议论着。
“家主真厉害!”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家主的眼神已经死了。”
“……”
等回到的场凉太的房间,门刚关上,男人就立刻乖巧的正坐。
梓的记忆他们几个人都看到了,对于最后那个画面,藤丸立香问过他。那种制式的衣服除了除妖人以外,有些妖怪也会穿,范围依然宽如浩海。
“不过,会那样做的妖怪很少。”的场凉太解释道,“而且五芒星出自安倍晴明的桔梗印,是除妖人喜欢用的…那个家伙不是除妖人就是式神。”
藤丸立香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捕捉妖怪呢?”
男人垂下头,略带沮丧的说:“因为马上除妖人大会就要召开了,想要和那些地方的精英们竞争,我必须要有更加强力的式神才行。”
“那不就有可以找的地方了吗?”幼吉尔笑着说,“你现在有两个式神了,还不够吗?”
静冈市。
除妖人大会正好赶上了放假的时间,这让藤丸立香不用再去想请假的借口。
“不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玲子。”少年困惑的歪了歪头。
那天他发动宝具的场面被她看完了全过程,但她之后也什么都没有问,照常在学校上课,照常装作不认识他。
的场凉太从后面走上来,“是我邀请她来的。”
夏目玲子亮出了自己的双拳,头上的粉色发夹非常惹眼,她大大咧咧的说:“我想找到让我的朋友变成那样的家伙,至少也要痛痛快快的揍那种人一拳头!”
黑发黑眸的男人默默的离她一米远,他已经尝过其中的滋味了。
但鉴于少女是第一次来到遥远的陌生城市,她很快就被不同的街道景色吸引住了。
看着她四处蹦跶的模样,的场凉太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变成郊游了?”
夏目玲子的身影由远及近,让男人及时的闭上嘴,她指了指一个方向,“立香君,那边有个神社诶,要去参拜一下吗?”
藤丸立香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一字一顿的念出了声音,“日暮神社?”
作者有话要说:袖露就是狩衣袖子的那个飘带。结果还是当式神了。
夏目是仿照的熊本县描写的,在静冈有个真实存在的日暮神社我捏他下,没有犬夜叉,到时候就借个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