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很久了?
凤墨影眯起无法对焦的眼睛,凑近去看。清明的月色下,觉得眼前的人轮廓甚美,甚熟悉,似曾相识。她摇了摇昏沉沉的头,使劲再看,喃喃自语道:“看着……好像……似乎是认识的。”
雪灵染抿唇现丝薄笑,被她醉意朦胧的眸子瞧着,心里温软,心念一动,柔声道:“你既认识我,那我是谁?”
凤墨影蹙眉,下意识地扁起嘴,似乎在认真的思量着。
雪灵染瞧住她一副苦恼而又无辜的神色,忍不住伸指到她下巴一刮,忍笑道:“想起来了吗?”
凤墨影倏地卷指轻敲自己的额头,呢喃道:“看来我是真的喝醉了……北堂……”
雪灵染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蓦然地一疼。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骨刺般,和同着上一次在桥亭里的误会一起刺入了他的心中。他脸上的笑意瞬间现出丝苦涩来,一双眼睛直望住眼前的醉鬼,明知道她此刻是无心,仍是泛起了几丝委屈和嫉妒。
凤墨影却是话音一转,低语:“北堂不可能放人进来。说吧,你既是仙官,又为何要变成他的模样?”
雪灵染眼眸怔忡,给她这一下起承转合的折腾,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酒鬼,无奈而又执拗地道:“你口中的他……是谁?”
凤墨影咧嘴呵呵嬉笑一下,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道:“一个欺骗我的人;一个能下狠心杀我的人;一个不知道爱不爱我的人;一个狠戳我心窝子的人;一个……让我变得可怜又可笑的人!”
醉鬼笑嘻嘻说得没心没肺。雪灵染却心中紧皱,如被人绞了血肉般的疼,伸出手去攥住她的手,就像是抓住浮木般不自觉地用上力气。
凤墨影吃痛,蓦然定睛看住他,迷离的眼神里半明半昏,摇着一根手指,仍是笑着倾吐道:“可我真的不是情圣……”她像是忘记了哭,只会一味的呵呵嬉笑。
雪灵染眼中密密地起了一层红丝,拽住她的手因太用力而手背青筋微突起,心中是又软又痛。
凤墨影仍不自知地带着笑:“我真不能……我真不能说爱就爱了;转眼想说忘掉就能忘掉了!你又何苦还要幻成他的样子来戳我的心?今日本该人月两团圆,你却何必这么残忍?”
她手指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嘴角噙笑轻晃:“仙官,你是与我有仇吗?嗯?”她的指尖早已被湖上的风吹得冰凉,此刻捏在他的下颌上,却让他的脸和心皆是温烫了起来。
雪灵染另一只手忙握住她的这只手,让掌心的微热温暖着她的冰凉。一时间,被她的话问得心神动荡,指尖微微颤栗,好半晌,他才攒够了力气,哑了嗓问:“那你……恨他吗?”
这一句话似直戳了她的心窝子,倏忽有些焦燥地咬住了下唇不笑了,眼瞳乌漆漆直愣愣地瞪住他似人偶般一动不动。雪灵染心里一惊,忙伸手去轻抚她的唇,担心她咬伤了自己,又担心是否自己急切的话刺激了她。
如今她体内毒性不稳,如此不管不顾的放纵喝酒已是大为不妥,若再伤了心神,更是有损血气筋脉。他一时恼恨自己的胡言乱语,不禁狠狠地咬住自已的舌尖,几咬出血腥来。
唇上羽毛柔软的轻触,让她混沌的神智瞬息滑向了另一个方向。眼神勾人,坐得端正,嬉笑一声后,似迟钝地,又疑惑地伸出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舔了舔。雪灵染蝎蛰般停住手指,定了一定神,脸上绯红起了一片,如白玉神像覆盖了一层霞光。
凤墨影头昏目眩的闭上眼睛,倏然复睁开,思绪断层地歪头看住眼前的人。一双迷离的眼睛与雪灵染痛悔交错,含混着担忧与眷恋的眼神对视半晌,瞳仁里慢慢地竟透出一股咬牙切齿想将眼前人咬吃入腹的狠恶来,再出声时已是莫名的喑哑,嘶声道:“我……恨死他!我恨死他!雪灵染……我恨他!我真想打他,我要放狗崽子咬他!”
雪灵染被她倏忽凶狠的模样惊怔住,尚未愧疚心痛个透彻,却又被她最后的一句话给无辜逗笑了。心中的激烈情绪尚未能理出一个所以然来,下巴被人死命地扳住,眼前一花,脸上乍然吃痛,已是被人一顿乱七八糟的啃起来。
仿佛是脸啃得不够舒服,凑巧寻到了他柔润的嘴唇,一把咬上去,像狗崽子啃玩骨头一样,用牙齿磨磨咬咬了好半天都不停下来。整齐锋利的牙口磕磕碰碰地将他的嘴唇划出好几道血口子,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唇齿间蔓延至舌尖,似是腥甜中又带着丝苦味。狼性的啃咬中,又慢慢地给人品出了一丝旖旎缠绵来,这滋味真是别样的销魂摄魄。
雪灵染享受不了一点美人在怀的温柔乡,只落得了一顿又急又痛的哭笑不得。他却不急不慢地轻拍她的背,任由面前的人随意地在自己的唇上发着酒疯。啃着,啃着,凤墨影倒似咂摸出了一丝滋味来了,嘬着他两片柔软的嘴唇轻咬慢舔地品尝。
浓郁的酒香味从她的嘴里传过来,醺人欲醉,雪灵染还来不及抵触这一股子呛人的酒味,就被她猝不及防改变的策略,连舔再吻得眼前眩晕头昏。眼角飞红,目光逐渐迷离,沾染上了水汽,脸颊火热,连带呼吸都炙烫了起来,他料不到自己纵容的惩罚忽然就变成了一场软靡的亲吻。
在不可控之前,他忙别开了脸,双臂把喝得思绪混乱的酒鬼拢进了怀里抱着,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上,缓缓地平复着急促的心跳与焦躁的气息,重重地在她的身后倒着火气。
酒鬼不满意地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一双手揽在他的侧腰,沿着他的腰线不住的捣腾摩挲,有一下没一下的染着火花。这样没有意图的轻一下重一下,却是要命的在煽风点火。
雪灵染抱住自己的心上人,呼吸艰难的喘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狼烟滚滚,丢盔弃甲,烽火催城。
他忙将她的两只手都摸过来,一把攥住,死命的抓住。闻着她身上因体温散发出来愈加浓郁的酒气和着本身馨香的气息愈发叫人无法忍受,心里却是焦灼而无限甜蜜的。喘息了一阵,才俯在她的耳边低语:“你能恨他,他心里高兴。你若打他,他也绝不还手。他会还给你的,无论你要的是什么,只要不违背伦常道义,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还给你。你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你。只要……只要你愿意……原谅他!”
凤墨影闻着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没有反抗地窝在他的怀里,忍不住又在他的颈窝里蹭蹭,放任自己头脑昏沉,思路混沌,顺着他的话,呢喃道:“他傻吗?打也不还手?还要什么,就给什么?”
雪灵染被她蹭得颈子发酥,心里焦躁,十分无奈,柔声道:“他傻啊!他也知道错了!”
绯红的耳缘被人轻蹭了一下,颈边的人热气呼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声音细微的在他的耳涡里撩,叫人避无可避地痒,颈子上立即起了小疙瘩,酒鬼轻笑道:“既然你知错了,我就不打你了,好不好?”
雪灵染心里一下子绷紧,下意识地憋住了气息。一时不知她是彻底喝醉,还是有半分清醒?他僵住身子等了片刻,惊疑不安交错间,听见几乎黏在他身上的醉鬼嘟嘟囔囔道:“你真乖!你是哪一个仙宫的仙官,叫什么名字?我要给你多多上香,多拉些信众,好不好?你今夜辛苦下凡,救我于水深火热,功德无量,我要给你多建些神祠,要给你多供奉些香火,好不好?”
雪灵染给她又惊又逗得欲罢不能,随即苦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话回一声道:“陛下,小仙……小仙是白露宫的。”
怀中的人立刻"咦"了一声,半眯起眼睛,舒服地挨住身边的人,浑身放松没有骨头似地靠了上去,毫不犹豫地道:“是白露宫的啊?那你……你是我的人!……阿染,生辰快乐!”这三句话震得雪灵染一时间回不了神,只觉心中懵得一塌糊涂,疑假幻真,即便她现在要让他把心掏给她也能毫不犹疑。
月色如水,如雾的笼罩着镜湖水面,笼罩着湖畔石舟的尺寸天地。
雪灵染白皙如霜的手指紧紧拢住她的肩头,怀中的人今晚显得莫名的寥落柔弱,又是莫名的令人动容。有种九死不悔的感情缠绕在她心中,如丝如麻,勒得他整颗心都在发痛。
他咬住下唇,眼中发热,里面的红丝终于明显得突现了出来,眼前的迷蒙愈加的模糊不清。他垂下了睫羽,目光温柔凝望着怀中醉眼惺忪的人,片刻后,弯颈寻着她那浅红的嘴唇亲落了一吻。
一颗晶莹皎洁的珠泪迎着月光,星子般闪烁而过,掉落在了她的眉睫上。
眼睫上的濡湿让凤墨影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泪珠便顺着了睫毛滑向她的眼睛,瞬间就被人细心地轻轻吻去。
世间虽有无限的险恶,但只愿时光能待你以柔情。
但愿前生的罪孽,今世能尽数的得以偿还……
雪灵染俯首,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的眼睛、眉睫、额头、脸颊、嘴唇,专注而且虔诚。
仿佛是他一生所要供奉的神明,他愿意以自身为献祭,只是祈求能得到她的宽恕。他的心中因昔日年少执拗而起的深重罪业,那些深藏于他内心中的恶鬼都能得以释然闻道、得以重见光明、得以坦然明媚。
谁又知道,这一句宽恕,他已等了两世。
纵然如是,他还是觉得她太心善了。
能原谅得他太过轻易了。
难怪自己在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墨墨……”雪灵染咽哽了一声,叫唤着她的名字。
他沐浴在月色中喜极而泣,默然垂泪,眼眶猩红,绝美的眼睛里尽染了绯色。此时心中只恨不得时光能倒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如今他都不知道要如何的折腾自己,才能得到了内心的平静。只觉得做的再多,再多,再多,也不应该得到原谅的。
问心有愧,如何才能无憾此生,无憾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