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是在后半夜烧起来的。
那火势极大,转瞬的功夫火光就冲上天去,照得上京四周亮如白昼。屯守上京周边的将士们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提水赶去扑灭。但因为火苗蹿得太高,杯水车薪根本没用,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粮仓被烧成灰烬。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将官们立即回营房写好奏折递给皇帝。
皇帝看后大怒:“一群废物!大年三十的晚上,朕还特地犒赏他们美酒佳肴,结果他们就这样回报于朕?”
“皇上请息怒,虽然三路粮草被烧,但是京南路却并未遭劫,还活捉了匪徒,这也是喜事一件。只要将活捉的匪徒严刑拷问,不怕他不老实交代同伙的下落,到时候朝廷派兵,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兵部岳侍郎忙说。
皇帝冷哼。“京外四路,就有三路被烧了粮草,你们也好意思说是喜事?”
岳侍郎一个哆嗦,连忙抹抹额头上的冷汗。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呢!京南路之所以粮草没有被烧,主要原因是京南路守将谢昉对镇西王无比崇拜,镇西王当初说要让大家加强戒备守护上京,他就立即照办了。后来在皇帝的引导下,朝中文臣武将都将李二视为一个为了宣扬自己的名声而危言耸听、到处放话说马统领有战事要起的人,因而一开始和他亲近的人也都渐渐疏远开了。但是谢昉没有。他依然遵照李二的指示,除夕夜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还自己亲自出去巡视,这才将悄悄跑来打算点火烧粮草的贼人给活捉了。
皇帝要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他肯定会更气得不行吧?
兵部尚书等着岳侍郎被狠狠打击过后才缓缓开口:“皇上,现在事实已经铸成,早不是发怒的时候。现在张大统领已经带人去追击放火烧粮草的人去了,想必很快就能将这伙贼人缉拿归案。眼下,三路军队粮草被烧,损失巨大,咱们必须考虑尽快从别处调遣粮草过来。还有,那火势那么大,现在已经引得百姓议论纷纷。未免百姓恐慌,朝廷必须给个合理的说法才行。”
“大年三十的晚上,趁守军不备放火烧粮,他们的确可恶!这伙人一旦被抓住,必须凌迟,以儆效尤!”皇帝咬牙切齿的怒喝。
“是!”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以及身后的兵部官员们赶紧点头。
“那……皇上,上京四周围防护是否也要加强?”兵部尚书又小小声的问了句。
虽然过年期间,上京乃至皇城的防护都已经加强过了。可是现在,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朝廷自然更为警惕,加强防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这个还用问吗?”皇帝冷冷白他一眼,“不过,年节期间,皇宫的守卫交给左统领去做就行了。”
“是!”兵部尚书连忙点头。
城外那么大的火势,就叫火场四周围村镇的百姓们下半夜都没有睡着觉。第二天一早,这个消息自然就在上京各处都传遍了,苏染也听说了。
李二得知消息后,他立即出门去打听情况。
到了午膳时分他才回来。
“怎么样?”此时全哥儿安哥儿以及袁先生全都已经等在这里了。等他一回来,大家就都冲上来询问情况。
李二沉着脸。“京东路、京西路、京北路三路守军的粮草全部被付之一炬,什么都没留下。但是朝廷为了安稳民心,只说是半夜有人推倒了烛火,点燃了帐篷。大火已经被扑灭,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三路上京守军的粮草全都被烧了,而且昨晚上那么大的火,他们就编出这么一个借口来搪塞百姓,他们还真当百姓是傻子吗?”袁先生冷哼。
“可是,如若不然,百姓恐慌起来,效果反而更糟吧?”全哥儿小声说。
安哥儿关心的则是另一个方面:“这么说,是有贼人夜半三更闯进军营里去了?他们好大的胆子!现在人被抓到了没有?有没有在逃的?他们逃往哪个方向去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摩拳擦掌,大有想要翻身上马去和这群胆大包天的贼人一较高下的冲动。
李二淡淡看了他一眼。“京南路的贼人被抓住了三个,其他的都跑了。现在已经有人去追了。”
“都跑了?往京外跑的?”袁先生问。
李二点头。
袁先生不禁皱眉。“按理说,突袭烧了粮草,上京大半守军的粮食供给就成了大问题,这伙人应当立即起兵造反,围攻上京才对啊!他们怎么还往外跑?”
“说不定这只是他们做给朝廷看的一个假象,就是要将人马往外头引。等到上京守备空虚的时候,他们再揭竿而起!”安哥儿忙说,“这叫声东击西,兵书上说过的!”
“那也未免太简单了点。”李二摇头。
袁先生也挑眉。“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那么现在,朝廷可有反应了?”
“当然。皇上已经命人去南边紧急调集粮草,也命京南路的守军江陵谢昉率人过来守护上京。左统领也已经被紧急召唤回去,带人在皇宫四处严防死守,以备不测。”李二淡声说。
“那姐夫你哩?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就没叫你回去?”全哥儿问。
李二摇头。“没有。”
大家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皇上他……这心眼未免也太小了点!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防备着你!”全哥儿低呼。
李二沉着脸不语。袁先生就低叹了声:“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事情又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眼看李二现在心情已经很差了,他们还是聪明的不再多说。大家再感慨几句,就都散了。
等他们都走了,苏染才慢慢走到李二身边。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还好。”李二淡淡回应,“其实这样的结局我早料到了。皇帝既然昨天才带着他的心腹大臣当众嘲弄了我,结果转天就又重用我,他这不是自打脸面吗?为了保全他的颜面,他肯定不会叫我回去担当重任的。毕竟朝中也不是没有能人,他也不是非得用我一个。”
这沉闷的语气,分明说明他内心深处已经很失落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被排挤,是个人都会失落。
“对了,我记得贼人会烧掉京外守军的粮草,这个动作你在之前给皇帝的奏折里写过吧?”苏染突然问道。
李二颔首。“是。那等人既然手头粮草充足,那就有了和朝廷对抗的本钱。只是,他们的兵力自然是和朝廷无法比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起兵之前就削弱朝廷军队的战斗力,最好还能叫军心大乱,这样他们成功的可能就更高了。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行事的第一步,这个我在第一份奏折里就已经写了。”李二沉声说。
现在,他的预料成真。
可是,那又如何?皇帝这样被打了一次脸,肯定老羞成怒,短时间内不想见到他。所谓的帝王颜面,真是可笑。
“那,现在他们烧完粮草就跑,你觉得这真的只是他们声东击西的一个策略吗?”苏染又问他。
“不一定。他们会双线夹击也是可能的。”李二脱口而出。
由此可见,早在得知消息后,他就已经在心里把可能的情况都给过了一遍了。只可惜,这话皇帝不肯听,他也没人可说,心里自然憋屈的不行。
苏染都开始觉得心疼了。
她连忙拉上他的手。“那你好好和我说说,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
李二看着她。“你想听?”
“是啊,我想听。”苏染点头,“虽然听不懂,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觉得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大事发生。那么,我多听些相关的策略,一旦遇上不测,我心里也能有应对的方法。你说哩?”
李二眼神一暗,他立即点头。“好,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