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走出光芒,看向了夜空。
空中,崩碎的红霞之后,一个人影猛然闪现,一点寒光在夜空中一闪,继而化出千万道银色长虹袭杀向那男子。
每一道长虹都很直,都包裹了无尽的杀意,楚风相信,如果不是所有的杀意都集中在了男子身上,哪怕只是其中一丝的杀意外泄,自己都会在一瞬之间被轰杀化为劫灰。
但是那个男子却很淡然,他只是挥了挥衣袖,所有的银色长虹便凝固在了他的身后,而后他再挥了挥衣袖,银色长虹在片刻之间便尽数反向,向自己原本的主人袭杀而去!
男子没有再看那个突然发难的人,而是看向了万壑山深处,沉默了许久,才把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袭杀他的人身上。
袭杀之人此时已经被自己攻出的千万道银色长虹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看起来没有一点大帝应该有的风范,这便是巨大实力落差下的现实,即便同样是大帝,彼此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男子看了看那人,然后机械地道:“所有的人都要死。”
男子抬手,背后一对羽翼陡然展开。
那一瞬间,楚风只觉得天地一片宁静,旋即一道道暗紫色的雷光偶然撕裂开空间,纵横在方圆数里的范围之中。
那个袭击之人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无尽的雷光击为了齑粉,然而山林之间,却依然风平浪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风浪——就像那跃动着覆盖了方圆数里的雷光,其实只不过是画上去的线条而已。
“风雷……你终于从梦境中醒来了吗?”
一个女声倏然响起,这个声音很悦耳动听,仿佛就像是来自仙界的仙乐一般,令人听闻之后竟然不自觉地有些身体酥软,面红耳赤。
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楚风的眼中。
那个身影让楚风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个故人。
一身黑衣的离若水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楚风,他没有看穿楚风的伪装,所以他并不惊讶,他佝偻着身形,却把头抬得高高的,长发凌乱地散落着,看上去异常地油腻,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血丝,在破烂的黑衣下,依稀可见离若水白皙的肌肤,和肌肤上一条条鞭痕。
真正让楚风感到一股抑郁之气的是,离若水被两股铁链穿了琵琶骨,而离若水则喘息着拖曳着两股铁链,缓缓地前进着。
随着铁链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都露出了真容,十七八个年轻的男女,都被铁链穿了肩胛,神情憔悴而病态,拖曳着铁链,而在铁链的最后方,是一架玄黑色的大铁椅。
一架高达十余丈,宽达五六丈的玄黑色大铁椅,大铁椅上插门了刀剑,布满了荆棘。
那些仿佛是牲畜一般拉着铁椅前进的青年才俊们,他们只怕都是一派的翘楚,一州的精英,此刻却沦落得如此境遇,如何让人不心中陡然一寒。
坐在那高大的铁椅中的是一个金色薄纱的女子。
那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令人浮想联翩。
一头乌黑如珍珠般充满璀璨光泽的长发在脑后扎起高高的马尾,却又在左额处垂下一绺青丝,顺着她那张一张漆黑的面具之下一直蔓延到鼻梁,只露出了一只秋波流转的右眼与一张令人血脉贲张的樱唇。
站在女子身后的还有四个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冰之仪。
冰之仪神色肃然,抱着一口剑站在那女子的左侧身后,衣着依然端庄,全没有离若水般的狼狈不堪。
宽大的大铁椅对于一个身材玲珑娇小的女子来说实在大得有些过分,所以女子把脚也蜷在了大铁椅上,整个人向大铁椅的一侧扶手倚靠过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才睡醒了,倚着阑干打呵欠的慵懒女人。
女子目中波光流转,却落到了楚风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事情,所以她“咦”了一声,但是她只是满是惊讶地“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神智……清醒了吗?”女人问道,“漫长的沉睡竟然会让你意识分化不清,你跟鲲鹏也真是相似。”
“为什么会是你来收拾残局?”风雷皱了皱眉,“你……与主人并不亲睦。”
“我只是听造父说起,万壑山这边似乎有情况。“女人叹了口气,“随便来这里救点人,以免被某个神志不清的人……一起杀干净了。”
“是吗?”风雷沉默了下来,看着那拖曳着大铁椅的天才们,没有说话。
女人看着大铁椅下那些如牲畜一般的天才们,平静地说道:“可怜他们吗?呵……都是些欺师灭祖的人呢,不过你那个白色的化身,还真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嘲讽呢。”
“你还在找他是吗?”风雷突然开口。
女人冷笑了几声道:“我不会再找他了。”
“借两个人给我,我可以帮你找。”风雷道。
女人微微瞑目,道:“就把这个人给他吧,小仪要留在身边——不过小仪有什么话可以让他带回去。”
女人微微抬手,洞穿了离若水双肩的锁链顿时崩断,离若水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半晌才站起身,痴痴傻傻地看着楚风,目光中没有一丝的生机。
楚风对女人微微施礼,他已经确认了,这个男子是万壑山大局的设局人,不知何故导致一分为二,现在也终于恢复正常了,而这个女人,则应该是有着相同的立场。
冰之仪虽然不知晓楚风之前与黑衣人的对话,但是她看到了楚风背着的那口冰刀,顿时便了然于胸。
她想了想,才道:“有劳道兄转告舍弟,好好活着,必有相逢之日。”
说着,冰之仪深施一礼。
冰之仪没有说太多,因为她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话多了,反而是废话。
“一定。”楚风还礼应道。
“你可以走了,杀局重开,这不是你们该进入的地方。”
男子说着挥了挥衣袖,根本没有给楚风分说的余地,一股莫大的吸引力便将楚风吸引进入了一个高度扭曲的空间,空间中游离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回荡着千奇百怪的声音,闪烁着无数来来往往的身影。
楚风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看,便觉得虚无的脚下接触到了实地,而后他一个踉跄,后退数步,才堪堪站住了身形。
他回到了万壑山的边缘,与他一起回来还有离若水。
离若水依然有些傻傻地站在他的身边,目光中除了呆滞与死气,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个曾经的天才所有的锐气与自信都被这短暂时间中所遭遇的一切所磨灭了。
楚风不知道离若水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辛酸,毕竟,上一次见到的离若水,是那般的自信与谦逊,虽然不断地与岐山远宾角力与算计,但是却也是一个真正的少年英杰,想不到,五年之后的再次见面,离若水竟然是这副模样。
楚风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不忍心再打击离若水,也不忍心去问离若水,这一个月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什么要杀了离赟。
他从芥子囊中翻找出了一件衣物,递给离若水道:“换身衣服吧。”
离若水目光涣散地把衣服接在手中,而后动作机械僵硬地把自己身上破烂的衣物褪下,露出被遮住的满是伤痕的皮肤,一条条创口交错纵横,新伤旧伤重合在一起,一些伤口甚至已经腐烂溃脓,无比地触目惊心。
楚风没有说话,默默地取出一些外伤药,扶住离若水,离若水一阵战栗,整个人抱着衣物蜷缩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畏缩。
楚风有些震惊离若水此时表现出来的模样就仿佛是受惊的野兽一般,更知晓离若水这些日子只怕吃了无尽的苦。
他顺手蘸取了药膏,一点一点地为离若水敷上。他所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了,敷上这些药膏之后,在药力的强行作用下离若水的外伤可以迅速痊愈。
楚风为离若水上了药,退后两步,道:“把衣服穿上吧。”
离若水吞了口唾沫,惶恐地看着楚风,然后才缓缓地穿上衣服,畏惧地看着楚风。
“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楚风问道。
离若水看着楚风,犹豫了片刻,似乎的确意识到了楚风对自己的善意,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楚风取出干粮和水囊,递给了离若水,离若水畏畏缩缩地接过,然后整个人立即便抱紧了干粮和水囊,蹲在了角落里,背对着楚风,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迈入七阶的修士不可能因为一个月的不饮不食就能饿成这副模样,能让离若水连畏惧都忘却了的饥饿感,表明离若水只怕是这一月内的真气消耗远大于补充,导致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真气去支持身体上的消耗,所以才会让离若水有如此根本无法抵御的饥饿感。
等离若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离若水的神智也有些恢复了,他看着楚风目光不再那么畏缩,但是还是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才沙哑着嗓子道:“多谢道友相救,不知道友是……”
楚风也想了想,既然要把离若水带回离水,那自己的身份被离若水得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没有隐瞒,道:“我是楚奚武。”
离若水一惊,旋即目光有些黯淡地自言自语道:“楚奚武吗……”
楚风没有接话,而是看着那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
要怎么才能走出这个阵法,这对他来说也许不是问题,但是对于离若水来说,却也许真的很是一个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