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风在凤栖梧的身边,他会告诉凤栖梧这是为什么。
地网不仅锁定了范围内的空间,还可以在短时间之内锁定时间。
对付地网保护下的人,不能试图用爆发去攻击——因为如果对方反应足够快的话,及时锁定了时间,他自身的状态就会停留在时间被锁定的那一刻。
对付地网保护下的人,攻势应该是连绵不绝的,用一次次的小伤去累积成为无法挽回的大伤——对于大帝以下的修士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发动足够多次的时间锁定。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九阶修士,能够发动时间锁定的次数也绝对不会五次——超过了这个界限,他的身体将会崩溃——毕竟,那是大帝之器,而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
虽然楚风不能给凤栖梧详细的说明,但是凤栖梧也猜到了这必然是环绕天地的罗网的作用,不然这没有道理。
凤栖梧微微眯起了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是无数的红针环绕在了他的身边,每一根红色针都将针尖指向了铁索交织而成的罗网。
凤栖梧选择了最为野蛮最为暴力的方式。
他要用帝器与硬拼帝器。
他对无孔不入有着足够的自信。
刹那之间,密密匝匝的红针,就仿佛是成群结队的蝗虫一般从整片天空肆虐而过,无休无止,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凤栖梧,就是那个蝗虫的巢穴,孵化着一波又一波的蝗虫。
叮叮当当的清脆的碰撞声响不绝于耳,高低错落,此起彼伏,渐渐地从清脆变得无比嘈杂混乱,刺耳万分。
而无论是凤栖梧还是拿女子,此刻表现得都极其平静,甚至于可以用安宁来形容——因为他们此刻进行的比拼最为凶险不过了。
这就好像是两个孩子,手里各自拿了一口剑,他们不用剑去砍人,而是在用剑去砍剑——稍有不慎,受到伤害最大的将不会是敌人,而是自己。
凤栖梧要全力地操作无孔不入,而女子也不得不被迫以地网正面抗衡,这个时候谁先撤下力气,谁就将会落入被动之中——他们都已经估量清楚了对手的能为,所以他们才不愿意落入被动,一旦落入被动,他们也都没有一定就能重新夺回主动的把握。
他们只有咬紧了牙关死撑,用尽了全力去运转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个层级可以玩转的道具,除非两个人都因为畏惧而同时收手,亦或者直到一方被自己的帝器榨干直到死亡。
凤栖梧不可能放弃,不可能退缩,所以铁索与红针的碰撞在持续着,而楚风也终于趁着这段时间来到了女子所指的西北方两千三百里外的位置。
站在高空之中俯瞰下去,此地依然是一片茫茫的戈壁滩,除了炎炎烈日与砂石之外,视野之中便没有了任何的东西。
但是楚风感受到了,这下方的戈壁滩中,有一处不寻常的地方——那个地方就仿佛是一处泉眼,不断地有灵气从其中逸散而出,使得这片空间的灵气浓度远远地高于附近其他的地方。
顺着灵气浓度增大的方向前进,楚风很快地就来到了这个悬浮在距离地面约摸有七八十丈距离的泉眼。
站在这灵气的泉眼之前,楚风就好像是感受到了一束光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楚风知道,在这个泉眼的背后,是另外的一个小世界,那个小世界灵气丰沛才会造成如今的这个局面,在这个泉眼之后……是还在等着他的楚紫儿,是为了救他牺牲了一切的穆师兄。
无论这泉眼之后,到底有什么,他都必须去。
为了那些相信他的人,为了那些他相信的人。
楚风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向着那灵气的泉眼伸出了手。
楚风的手才刚刚接触到那灵气的泉眼,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引力,强行牵扯着他的身躯,将他向着那泉眼之中吸引拉扯而去。
楚风运气戒备,却没有抵抗,因为这吸引力只是朝着泉眼的深处拉扯着他,想要把他牵扯到泉眼另一端的世界,而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目的。
刹那之间,楚风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所有夜色之中的景物都仿佛是被人为地盘旋了起来。
远方那棵枯萎的胡杨的根与它的树梢长在了一处,汇聚在了一根枝桠之上。
大地的尽头出现了星空,在星空之中混杂着山脉,一颗颗星辰点缀在大地之上,而自己踩踏在盘旋成漩涡的星空之上。
这一切扭曲至极的画面迅速地盘卷蜷曲,而后全部收缩到了一个孔穴之中,使得所有的景物都重归于沉寂。
但是这变化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只是片刻的黑暗之后,一片光亮出现在了楚风的眼前。
所有塌缩到那一个奇点之中的景物都在片刻之间盘旋着向外扩张,而后在短短的一瞬间,便张开形成了一片新的天地。
这里与茫茫的戈壁截然不同,天空蔚蓝如洗,与铺满大地的如茵绿草交相呼应。
一片山脉在视野的中央绵延展开,围绕着最中央的最为雄奇的那一峰,群山低头。
清风吹拂,送来花草的芬芳,夹杂着从山间翻腾的白云之中传来的几声清嘹鹤鸣。
这里仿佛是仙境一般朦胧绮丽,这里与人间格格不入,与外界格格不入,让世人怀疑自己到底身处在何处。
楚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他发现了在远方有一座石碑。
那座石碑不过一人高,石碑的表面已经布满了斑驳的裂纹,就连棱角都变得无比光滑圆润,显然经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的侵蚀。
在石碑的正面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文字,似乎是在显示此地究竟是何处。
楚风慢慢地走到了那石碑的跟前,看着石碑表面的文字,微微皱了皱眉。
他在阅读那老人赠送他的古书的时候,便已经记下了六界之中近十万年以来所有为世人所知的文字——但是这两个文字却并不在他所认识的文字之中——换而言之,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两个文字来自更为古老的岁月。
楚风缓缓伸手放在了石碑之上,石碑入手微凉,宛若玉石一般润滑,让楚风莫名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楚风的神情有些讶异,因为这块石碑的材质……是极其珍惜的安魂冰玉,在现今的六界……已经足足有八万多年不曾被人发现过了。
而安魂冰玉虽然润滑,但是却也无比刚硬,即便是九阶巅峰的修士,也很难在安魂冰玉之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更没有什么物质能够蚀刻安魂冰玉。
然而此刻,这么大一块的纯粹的安魂冰玉却伫立在此作为界碑。
然而此刻,这难以被蚀刻的安魂冰玉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它到底在此伫立了多少的岁月?
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才有如此的底气?
楚风愣愣地看着那界碑,然后他开始拆解那有些模糊不清的文字——他在根据他对六界各个种族这十万年以来的文字字形变化的过程倒推,他想要看看这两个文字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两个人的战斗在持续着。
漫天铁索,漫天红针。
灰色与红色的碰撞依然没有停止,哪怕四周早已从一片戈壁变成了一片荒漠,那些顽强扎根在这里的植株与动物都在不断的冲击之中化为了灰烬,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凤栖梧的嘴角沁出了鲜血来,他也能够看到对方的嘴角沁出了鲜血。
他知道自己的红针已经在不断的碰撞之中出现了裂纹,但是他也看到了那环绕着周天的铁索布满了裂纹。
他的修为的确不如那个女子,但是他的帝器却弥补了他的劣势——他们旗鼓相当,所以他们注定两败俱伤。
如果那个人还在这里,凤栖梧就算两败俱伤也要坚持下去,但是现在那个人已经走了,这样的两败俱伤毫无意义——然而那个女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地咬着他不肯放——就好像一定要拼到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死去一样。
凤栖梧狠狠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喘息道:“够了……”
凤栖梧只是一开口一分心,他所承受的压力陡然激增,就仿佛一座泰山压在了他的肩上,压得凤栖梧的七窍都向外溢出了鲜血。
凤栖梧把剩下的话都憋在了自己的喉头——既然那个女子无意罢手,那就战!
战到一个人死去!
不死不休!
凤栖梧的双目变得一片血红,黑发张扬而起,宛若疯魔一般。
随着凤栖梧的狂性大发,那不断激射而出的红针变得愈发澎湃愈发汹涌,红针与铁索碰撞的声响刹那之间便连成了一片没有退潮的海啸,没有前奏,也没有余韵,有的只有一片永不断绝的震耳欲聋。
一根根红针破碎,一环环铁索崩解,空间变得扭曲,大地也承受不了压力开始缓缓下沉。
“啊——”凤栖梧的喉头深处爆发出一阵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那一瞬间,天地无光。
那一瞬间,红针化为粉末消散在飓风之中。
那一瞬间,铁索崩碎为漫天碎片随风飘散。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倒飞而出,而后落地,翻滚,不断地吐血。
凤栖梧不知道自己到底滚出了多远,自己的骨骼还有几根是完整的,他只是在终于停下来翻滚的时候看着天空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自己的帝器算是完了。
凤栖梧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而楚风却将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有些不确信自己找到的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是——
昆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