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青寝宫前厅内分为四角摆放着四只烛台,每只立式烛台上,又分别点燃着八支白烛。
白烛上跳窜的火苗将整间大厅映射的一片通亮。
徐庶面朝刘辩坐成一排,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片凝重。
许都已然攻破,刘辩却还是将他们夤夜请到王妃寝宫内商议事情,可见这件事对刘辩来说,是十分的紧要。
众人都没有言语,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刘辩,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环顾着众人,刘辩也是同样一脸凝重的说道:我军已然击破许都,可那曹操却还没有攻破邺城,一时半会,河北战事难以了结。
殿下可是烦心称帝与占据河北之事刘辩只引了个话头,便止住了,田丰抱起双拳,有些疑惑的向他问了一句。
点了点头,刘辩并没有言语,不过动作却是证实了田丰的猜测。
事情就怕成了习惯见刘辩点头,田丰捋着胡子,微微蹙起眉头说道:若是将当今陛下请至洛阳,殿下再不请他将帝位禅让,怕是会夜长梦多。可此时若是殿下称帝,河北战事未稳,大军庆贺殿下登上皇位,恰是又给了曹操喘息之机
两害相权取其轻田丰的话音刚落,陈宫便抱拳对刘辩说道:曹操乃是肌肤之痒,殿下称帝之后,可发檄文昭告殿下,说那曹操乃是不尊王化,号令天下共讨至于当今陛下,若是容留他太久,对殿下倒是极大的祸患
听了陈宫的这番话,刘辩眉头紧紧的锁着,点了点头,尔后才说道:高顺所部羽林卫眼见便要进入许都,待到他们进入许都,刘协怕是这两日就会来到洛阳,你等好生筹备,要那刘协知难而退
话说到这里,刘辩站了起来,走到一只烛台前,拿起削烛火的小刀,一边拨弄着烛芯,一边说道:当年本王便是遭了董卓戕害,方才丢失了帝位,那刘协在这个位置上坐的也着实是太久了一些。本王与他虽是兄弟,可天下间哪有好不付出便可得到的道理
刘辩话说的已是不算隐晦,屋内坐着的又都是他麾下的幕僚,个个都是精明绝顶的人物。
听得刘辩说了这么一番话,众人已是明白,刘协那位皇帝,怕是到了洛阳,就该面临禅让了。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田丰才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我等虽说也是有些辩才,可是此事当须威逼利诱并非我等擅长,殿下不若传令贾诩,要他在许都城内便宜行事,若可让当今陛下刚到洛阳便主动禅让,方为美事一桩
田丰的这番话,恰是说到了刘辩的心里。
他转过身,面朝着众人,嘴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尔后向屋外喊道:王柳,你进来一趟
守在屋外的王柳已是听到了刘辩等人所说的话,听得刘辩叫她,赶忙进入屋内。
你连也走一趟许都,叫那贾诩好生劝劝当今陛下目光停留在王柳的身上,刘辩语气很是淡然的向她吩咐了一句。
得了命令,王柳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房间,快步朝着王府前院走去。
到了王府前院,王柳令卫士为她备了匹快马,翻身上了马背,纵马冲出了卫士们已经替她打开的大门。
夜晚的洛阳城特别的清冷,白日里喧嚣的街道上,连一个行人也是没有。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个小旋风在路面上旋转着。
策马沿着街道疾走,眼见就快要到达城门,王柳发现,在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
出现在她前方的黑影,身材并不是十分伟岸,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单薄,可王柳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心内却是一惊,连忙勒住了胯下的坐骑。
无名凝望着挡住前方道路的黑影,王柳眉头一拧,冷声问道:你来此处何干
为秦王了却心病挡住王柳去路的不少别个,正是无名,他手按剑柄,背对着王柳,阴阳怪气的说道:秦军已然攻破许多,这中原秦王怕是已经平定了只是秦王心中尚有许多人要剪除,不晓得某可否帮上些许忙
若是别个说出这番话,本将军倒是相信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视线片刻也不敢从无名身上挪开的王柳冷声说道:可这番话从你的口中说出,你自家也不觉着古怪
哈哈仰脸哈哈一笑,无名说道:某这些时日,呆在深山之中不问世事,倒是也想通了一些道理
是何道理虽说王柳并不惧怕无名,可她身负要务,能少一事,也是不肯同无名多做纠缠,因此并没有拔出长剑,而是向无名追问了一句。
从王柳的举止,无名已是看出了她心内的盘算。
他也不把话点破,而是对王柳说道:将军若是要去许都,待到返回洛阳之时,请告知秦王,不出旬日,某便会给他个由头,要他领军击破辽东
说完这句话,无名转过身,仰头哈哈一笑,很快便消失在街道上。
看着无名身影消失的地方,王柳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整日跟随着刘辩,她也是晓得,刘辩眼下最关心的便是击破曹操,而辽东一带,也是早晚会发兵去打。
刘辩眼下确实是缺少一个向辽东出兵的由头,可曹操未破,无名却在这时出来横插一手,说了些怪异的话,着实是让王柳感到有些莫名的烦躁。
无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王柳也不耽搁,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策马冲向城门。
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阵阵嘚嘚的闷响,就犹如有人正用锤头敲打着路面上的石板。
策马飞奔之时,剑客的直觉让她清楚的感觉到,无名并没有离开,他就在附近某处观望着她。
虽说这种感觉很是强烈,可晓得无名对她并没有偷袭的念头,王柳心内也就坦然了许多,只顾着策马冲向城门。
街道侧旁的一处民宅上,方才同王柳说了许多话的无名,此时正坐在房顶,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
再次来到洛阳,他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秦军南征北战,尤其是在官渡与仓亭两场战争之中的表现,让他看出刘辩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只是一味的纯良敦厚。
至少在对待袁绍时,刘辩就有着很多的保留。
不擅长阴谋诡计的无名,在这许多日子里,也是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他总觉着官渡和仓亭两场战争,袁军的失败,表面上是败于曹军强悍,而实际上,却是同秦军的不作为有着很大的关系。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看出刘辩要的是整个天下
而袁绍则成了他夺取中原的绊脚石
虽说袁绍忠于汉室,秦王刘辩还是该铲除时,半点也没手软。
一代枭雄,不过如此
有些日子,无名甚至后悔当初没有击杀刘辩,可每每想到他那句宁肯天下再无征伐,他又总觉着刘辩做这些,必定是有着他的道理
世事太乱,假若刘辩真的只是个敦厚的贤者,恐怕也不可能在纷乱的战争中活到如今。
天下间杀伐不断,追根究底,是各路豪雄占据一方,彼此相互攻伐。
若要再无征伐,就必定有个人站出来,将天下归于一统
在无名看来,刘辩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再无征伐
王柳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远处,无名慢慢的站了起来,立于房顶上,仰脸望着满天的繁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策马冲向城门的王柳,到了城门处把缰绳一提,向守卫城门的秦军喊道:速速开门,本将军奉殿下之命出城办事
若是别个,哪怕是邓展叫门,守卫城门的秦军都定然会好一番盘查。
可见到骑马冲到城门内侧的是整日跟在刘辩身旁的王柳,一众兵士连问都没敢多问,就将城门打开。
城门刚打开一道缝隙,王柳就策马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城外苍茫的夜色之中。
眼看着她冲出城门的一众秦军兵士,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的向其他人问道:王将军此时出门,究竟有何要事
王将军乃是殿下身旁之人,殿下办事,难道还要告知你不成领着这些秦军值守的军官朝那兵士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好生值守,我等只须管好自家便可
被军官拍了一巴掌,兵士嘿嘿一笑,便回到了他的位置。
出了洛阳城,王柳一路策马疾驰,径直朝着许都方向奔去。
冬季的夜晚,风儿很是清冷,刮在脸上凉飕飕的,让她也是不禁打了个寒战。
从洛阳前往许都,经过轩辕关,穿过嵩山,路程虽是不远,可策马疾驰,也是要数个时辰。
身负着刘辩的命令,王柳不敢耽搁,一路上只是策马扬鞭,催着战马跑的快些。
好在她胯下的战马,是出自北方的良种,否则这样的飞驰速度和强度,定然会将战马给活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