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刚想反唇相讥,却被先声夺人的妙音抢了先。
“米萝替罗修就谢过白无常的恭贺了,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有情人终成眷属。米萝也同祝二位,白头偕老、恩恩爱爱直至老去。”
凌空飘来两段金丝堇绸,伴随着少许的花瓣一路铺到了轿撵之下。人未到声先到,声先夺人,这也就说得是这位米萝神女了吧。
脸上戴着半截轻纱,一双明媚的大眼,面纱遮着她的容颜,却遮不住她的美丽。她来自西域,话里话外无不沾染着东方的礼节。
自然地挽上罗修的左手,她这样直接,却无人觉着有任何不妥与轻浮。
眉头一蹙,罗修原想要推开她的手,自己与她素不相识,怎可一见面就如此亲近。目光掠过秦枫与轿撵中的郎若,他放下紧蹙的眉头,自然地紧了紧米萝挽着自己的手。这一细节,被秦枫尽收眼底。敛去狡黠,独生下笑容与温润。人家现在一致对外,自己这个好人是做了,也该办正事,继续让迎亲的队伍走。
拱手,秦枫笑曰“既然君上未来的夫人都来,那,属下就不打扰君上与夫人培养情致了。这今日之事,属下就当全然未曾发生,这婚宴还未开始,若是君上与夫人得了空,大可以来来宴席之上,饮一杯水酒。不说了,我这就领着迎亲队伍走了。”
顺着罗修的目光看去,米萝看到了一顶红轿。肉眼未曾看到心中看到的,是那轿中之人。他还在意那个阴阳师,他的心应该还是眷恋着她的。米萝眼中的失落,一瞬而过。不管他心中是谁,他现在,都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即是如此,再抓不住他的心,那便是自己不够努力,自己不够好。
拉了拉罗修的胳膊,她眉眼尽是宠溺。待他回头,米萝凑到他耳旁。罗修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得有些懵,他竟忘了抬起头。见罗修不反抗,她轻声在他耳畔细语“你之前曾倾心于谁,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现在的你和之后的你。你和她,我曾有听闻。我知道,你们爱得很深,但没事。无论你们爱得有多深,我愿意相信我会在你心中扎根更深,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罗修,我喜欢你。我们西域女子,但凡中意一个男子,就会尽全力去争取他的心。不过,我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那是我所不齿的。
我会用我的心,将你的爱,迎过来。”温热的气息随着她红唇轻启,是不是地喷洒在罗修的后颈。听到最后一句话,也不知是太过亲密,还是害羞,罗修竟然脸红了。除了郎若,他还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行为。米萝的大方热情,让罗修自觉有些承受不住,可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征服了罗修心中对她的抵触。
她将心中所想直言相告,在自己颜面尽失之时出言相助,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如此仗义与善良的女子,自己怎么忍心辜负她。
有那么一刻,罗修想告诉她,不必再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他已经负了一个女子,他不想再负了眼前这位女子。可看着她眸子中的诚恳与期待,到了嘴边的话他又收了回去。他要如何劝她退缩,又要如何回应她的挚爱。
风微微刮过,伴随着轿撵的抬起,轿撵的小帘在晃动中被风带动。透过小帘子的缝隙,郎若看到了米萝正踮起脚,凑在罗修耳旁轻声细语,俩人好亲密。低眸,她扬起淡然的笑容,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么。玉兰指轻扬,红盖头落下,她嘴角轻扬,爱入骨则陌路也无妨,只愿君能放下这段情。君若放任之,妾不爱又何妨。
见罗修的眼追随着远去的轿撵,米萝收起挽着他的手,拽着自己的手她试探性地问他“我看你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不如,咱们去吃他们的婚宴吧。我听说,这婚可是阴曹有史以来,第一次呢!错过了就只能等我们自己的婚事了,去吧,我还真没看过你们东方成亲,是什么样子的呢。让我见识见识也好,你说呢?”
罗修心中刚好想去,米萝这一说,到叫他找到了理由“好呀,左右我们也是要成亲的,不如你就去顺道看看。”
他眸中亮起的花火,没有逃过米萝的眼睛。原是试探,没想倒成全了他。她多么希望,他能出口拒绝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应当是不记得她了。若真如她猜测一般,那她与罗修岂不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他就为了她,应承了一个陌生女子的要求。米萝只觉得心里很酸,很难受,她安慰自己这才是一开始,以后会好的。
可,之后的之后,罗修都不会倾心于她。
罗修走了几步才发觉,米萝未曾跟上自己。他面色难堪了些,他竟把米萝给忘记了!
走到米萝身侧,他笑着看她“走吧”
见他回来找自己,等自己一起走,米萝心中扬起感动的涟漪。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就拽着罗修的袖子跟着他走了。
这一路上罗修只觉得奇怪,她刚才还大方地挽着自己呢,现在倒只敢拽着自己的袖子了。这女子还真是奇怪,难不成西域的风俗就是这般,跟着夫婿要拽袖子?
走了一段罗修终于忍不住停下问她“你刚才不是还落落大方地挽着我,还在我的一干手下面前,摆出你君上夫人的样子呢。怎么如今,没人了,你反倒变得小家子起来。竟拽着我的袖子,还跟在我身后,你可知你可是要与我并肩的人?”
她猛地被他这样一问,不由得吓得放开了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挽了上去。涨红了脸,她结结巴巴地和他解释着“刚,刚,刚才那是情况紧急,你不是被那白无常为难了么,我又是第一次出面,还要维护你,自然要摆出个样子来。如今他们都不在,还没有人刁难你,我自然不需要再摆出那副样子。就算西域再比大秦大方,我到底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特殊场合也只能特殊对待,我是你未来的夫人,我当然知道,我要与你并肩而行。这点你毋庸置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原来她竟是为了自己,她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还这般质问她,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中不免添上一层愧疚,他自然地拉起她挽着自己的手。温润的笑容泛起波澜,他眸子里不再冷漠,添了少有的容许“那,米萝,我们便走吧,再不走,可要赶不上吃婚宴了。”
握紧了他被凉意浸透的手,她会熔化他心中藏着的郎若,再在心中筑起属于自己的归属。努力地想要驱走他身上的寒冷,米萝知晓,终有一日,她会温暖他的一切。眸子中漫漫的都是爱意,她仿若是另一个秦枫,一个爱着罗修的痴心女。
酒宴不大,倒是请了阴曹里的所有孤鬼。
郎若与其他女子不同,纵然是走过了奈何桥,她也依旧是郎若。
凌凡‘送入洞房’四个字刚喊完,郎若便转了身掀了红盖头。红纱挂在凤冠之上,随着微风轻轻飘扬,她的美艳震惊了在场的所有来宾。
平日里不见她妆扮自己,没想到,抹上胭脂,戴上箩黛,竟是这般地妖艳。大红的喜服,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了。艳丽的红唇,张扬的狐眼,俏丽的脸庞,她的美被她的素日里的性情掩盖。如今她猛地掀了盖头,竟叫人为她的美震惊地不知所措了。
从酒宴上一把抄起酒盏,她的婚宴,她不参与还叫什么婚宴?
扶手作揖,她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阴司殿“来者皆是客,在场的,皆是我郎若的贵宾。你们其中大多是这阴曹的孤魂,还有便是我夫妇二人的同僚。说来也是感伤,我的族人都不在六界之中了。如今能做我郎若娘家人的,也只有我两个家臣了。
十堰、言臣,今日,我郎若敬你们。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多谢你们的不离不弃。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便一饮而尽,却是无人看到,她眼角闪过的泪花。
暮飞飞都会流泪,更何况护了心脉的郎若。
这一席话也说得全场寂静,更有甚者,竟然当场哽咽了。在场的孤魂,皆是执念太深,或是对爱人,或是对亲人,或是对友人。听到郎若提及族人不在六界之中,他们有感而发,竟忍不住哽咽。
十堰、言臣起身举杯,经过了两界大战,他们对郎若多了少许依赖。自此,郎若便成为了他们的亲人。郎若如今说了这些,便是承认当他们是亲人了。
十堰哽咽“主,不,小姐说得好,今后,我们便是你的娘家人。我与言臣是没什么本事,但能一直护着小姐。这杯酒我十堰干了,祝小姐与姑爷白头到老。”说罢干了酒,擦了就要溢出的泪水。
言臣平日里话多,这个时候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干了酒,举着空酒盏“十堰兄所言,便是言臣所言。小姐从此便是言臣的家人,言臣魂不灭,便生生世世护着小姐。”
欣慰笑了,她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好”
却是无人察觉郎若刚才所言,深深刺痛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