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不断的雨线从天顶倾覆下来,远远的看去,仿佛可以分清楚每一根之间的间距。
大雨中,
溪撑着伞慢慢的走,天蓝色的伞挡住了倾斜过来的雨水。
一个人的雨季?
为什么她作的画总是无数次地在现实中重现,别人以为的凭空想像,她却在现实中真切的体会到了。
天边忽然一道惊雷炸响。
溪的身体猛地一颤,微微的惊吓促使她抬起头来。
暗沉的光线中,
她望着前方,惊愕的瞪大眼睛,身体僵硬起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伞柄。
路边的一棵樟树下,
一个单薄的身影不期然的撞入她的视线。
他好像站了很久,目光忧郁的穿过层层的雨雾,在看到她的刹那,静静的落在她的身上。
两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慢慢地,慢慢地………
溪踏出右脚,缓步而行,透明的眼睛里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
雨滴打在青石路面上,一朵朵地水花宛若盛开的百合-----纯净、透明。
溅起的水珠浸湿了她球鞋的棉质鞋面。
“你又在生病吗?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总是让人担心?”她轻轻的说,目光如清晨的露珠般静静地停在他苍白的面容上。
“…咳,你还会关心?不是要远离吗?为什么我会这么痛……”风洛希按住胸口轻轻地咳嗽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苦笑。
“我没有远离,只是想静一静,好像很累很累。”溪淡淡对他微笑,清澈的眼睛漫着无力的疼痛。
“真的不能原谅吗?我在你面前一次次的变得脆弱,难道你就准备放任不管了吗?怎么可以那么残忍?”风洛希痴痴的傻笑,声音有着痛苦的不甘心。
“我一直都想帮你,但人总有累了的时候,累了就该休息一下。”溪心口一痛,声音缓慢地从喉咙里流出来。
“你怎么可以在我看到点希望的光芒的时候,就说累了,对我放任自流?”风洛希目光黯淡,又长又黑的睫毛轻轻地颤抖,带着深深的隐痛。
雨丝细密地交织,他的肌肤被映得异常雪白。
“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只关心我呢?”风洛希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眸中闪动着祈求的光芒,
“我不喜欢你对别的男生笑,更不喜欢看到你对他们那么好,心里嫉妒得快要疯了。这是不是真心地喜欢呢?”
他的声音有些茫然,仿佛在问着他自己。
溪走到他的面前,仰起头,笃定的说:“不是。”
换成另外一个人真心细致地照顾着他,他也会觉得温暖。所谓的喜欢只不过是缺少关爱,在忽然得到温暖时激发出来的好感。
风洛希蓦地全身僵直,骇然的盯着她,内心有种受到别人恶意抹煞真心的屈辱感。
“为什么你要否定我的感觉?明明就是喜欢啊!”苍白的嘴角轻轻的划开一丝虚弱的笑,如雨中的花朵,苍白无力。
“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他低喃着,苍白的微笑让整个人恍若是虚无的。
“你让我露出所有的脆弱,拆穿我所有的伪装,在你面前我再也坚强不起来,只想有你疼。看着你心疼的样子,我笑得像个傻瓜,心里温暖得快要融化。”
溪的心抽紧,白皙的手背细细的青筋暴露无遗。
“可是,你现在都要把它们收走,那我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成了一无所有的人。”他的声音空荡荡的。
雨水从伞的四周倾泻下来,勾织出一层薄薄的水帘幕。
“对不起啊!我不该在别人对你指指点点时没在身边保护你。她回来了,我当时是真的很高兴,可是我没有跟她在交往。这样的我你能不能原谅呢?”风洛希凝视着她,却又觉得她离得那么远,他的眼底升起的一点点曙光终究不够明亮。
“我没有怪你。”溪淡淡的说,伞举在他的头顶,密实的罩住了他的身体不被雨水淋湿。
“可是你明明就有啊!”风洛希轻轻地微笑着,笑容脆弱透明。
“你为什么逃得那么快,我真的很讨厌对不对?”声音缥缈,他低低的乞求:“不要再不理我,我没有再喜欢她了,真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放下她了,只是我没有发现……”
漆黑的眼睛满是纯净的哀伤。
“所以你就想起我?把我当成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可是,你有没跟她交往又与我何干?”溪平板地说,斜睨着他,幽黑的眼底是气恼的神气。
“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风洛希将她拉向他,紧紧的抱住她,像要嵌入自己的身体。
握着伞柄的手指僵直,伞一时没握住,无力的落在地面上。
溪的身子无法动弹,紧贴在他胸膛,低沉暗哑的嗓音说出的话语字字落入她的心底。
大颗大颗的水滴啪啦啪啦在掉下来。
听得太清楚,
一声一声,沉重而闷钝的心跳。
“你是笨蛋吗?世上有两个人不能喜欢,一个是夏天,一个是迟溪。她们身上没有你想要的,她们是带着邪恶因子的人,随时都会变成魔鬼的………”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已经喜欢了啊!摆脱不了,眼睛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如果你变成魔鬼,那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只要你不要不理我……”
风洛希的身体滚烫,绝望的气息将她重重的包围住,他惶惶不安的说着。
“怎么可以呢?”溪心中怦然一紧,用力推开他。
她站直身体,抓起他冰凉的手掌,低声说:“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不可以再沉伦下去。洛希只是病了,得了一种很严重的心病。”
她的眼神温柔,胸口微微的起伏。
“就算是病又怎样?它已经好不了了。”风洛希低柔的笑,自嘲的神情染在唇角。
“你给我时间,我会治好你,直到你痊愈。”溪的眼睛闪烁着执著自信的光芒。
“如果好不了呢?你是不是会一直呆在我身边?难道你想要等我好了再看见你离开我的世界,和我只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他面容苍白如纸,轻轻的咳着,仿佛胸口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溪惊怔,透明的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流入眼睛,眼底瞬间空茫无望。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一次,让我来保护你,彼此依赖?就这一次……一次,……只要一次就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不会骗你。”风洛希眼眸中闪动着湿润的光芒,手紧紧的箍住她的肩膀,低低的哀求。
他的光芒在她的默然中一点点的泯灭,痛苦而绝望的低喊:“你说过只要它开花了,就能等到想要的。以后我会把它种在花盆里,好好的看护它,等待开花的日子。”
一个小小的瓶子出现在他摊开的掌心,紫色的花籽异常的眩目。
溪定定的看着花瓶,潮热的液体混杂在雨水里缓缓地从白玉般的面庞流下。
“还是不行?你以前说的话都是谎言吗?我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骗我?”风洛希慌乱无措的后退,轻轻的话语仿佛绝望的哀鸣。
冰冷的雨水像细细的小水流从眼角往下淌,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
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失血的面容,他眼底的光亮一点点地熄灭,揪住了她的心。
纷飞的雨丝中,
她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单薄柔弱,脊背却固执地挺得直直的。
他脆弱不安的望着她,心慢慢的跌入冰冷的湖底,再也游不上岸。
世界寂静无声。
朦胧的水色包围着他们。
风洛希忍着伤痛,轻轻地闭上双眼,身体无力的向后倒去。
半空中,他的嘴唇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染出朦胧又绝然的微笑。
“洛希……”
溪猛然惊醒般的向前跨出一步,惊骇的睁大了眼睛,雾气在里面不断上涌。
惊呼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虚幻得他不敢再睁开眼。
一双细长的手臂接住了风洛希即将坠地的身体。
她凝望着他,数不尽的雨滴落下,中间有一滴温热的滴进了他的眼睛,直滑入他的心底。
“我会想到个最好的办法,你给我时间,在我没有对你说出‘放弃’那两个字之前,你不可以再莫名其妙就难过。如果……如果你的心永远好不了,我会陪在你身边,无论你怎样的坏,我会陪你,一直疼你……”
风洛希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心底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么细的针孔,一股暖流从那里流出来。
他寂静无声的看着她。
溪还是流出眼泪来了,一滴一滴的,砸得心疼。
她不是最恨言而无信的人吗?
答应过心疼他,在他未好之前又怎能弃之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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