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休月苑里,天朗云稀,幼狮二呆玩球玩累了,趴在墙边的树下憨憨的睡着。屋里,吉祥接过药,拿丝帕包了,放在衫里,然后面带娇羞的低着头,一语不发的立在边上。这阿四在一旁耍着贫嘴,似未察觉吉祥的表情。
如意走上前去,将药倒入碗里。
然后端着药说:“公主,快些吃药吧,呆会儿怕是要凉了。”
吉祥在一旁听见这话,适才想起伯父交与她那要命的差事,紧张的看着。
这边,齐阳故作坚强,想坐起来自己喝药。谁知一用力,腰又疼了,眉头紧皱。
如意见状,赶紧说:“让如意伺候您喝药吧。”
齐阳只好点点头。
如意一勺一勺的喂着,过半,齐阳已经苦的不行,这一大碗汤药,苦自不用说,还如受刑般,不来个痛快。
于是齐阳说:“不如你举高些,我一下喝掉。”
如意点点头,拿出勺羹,刚要抬碗。
齐阳忽然想起件事儿,赶紧对着哑女说道:“那个!酥饼呢?我也得就着酥饼。”
哑女点头笑笑,进了别间。
这时候,阿四在一旁看着齐阳,说道:“公主这半碗药都喝了,才想起酥饼来,明明忍得苦,却还要找霏霏姐姐要些吃,刚才不是吃了不少了。”
“你这阿四,为什么你吃药的时候就吃酥饼,本宫吃些你倒说起来了。”
“若是公主把酥饼都吃了,阿四就没有点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公主自是常吃,阿四这难得才能吃到,公主还要与阿四争。”
“我若是与你争,刚刚为何还叫了你一同吃?真是小孩子,小心本宫让你搬回揽翠橱去,再没得吃。”
“公主饶了阿四吧……”
“行了,行了,别在那儿装可怜,今日你是惹了本宫了,罚你……罚你一日不可吃酥饼。”
“唉,今日霏霏姐姐做的那些,怕是已然要让公主吃光了,不吃就不吃吧。”阿四假装叹气,一副十分惋惜的小模样。
齐阳见他这样,不住掩着嘴笑,此时哑女拿了酥饼过来。
齐阳先拿了一块酥饼来吃,然后示意如意喂药。
咕咚咕咚……药一股脑儿的都喝进了肚子。苦味一瞬间泛到极致,齐阳赶紧抓了酥饼放到嘴里,让这香甜之味生压苦味下去。
齐阳满足的咽下酥饼,回味着味道,忽然觉得周围很安静,众人都不说话。
齐阳:“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安静了?阿四?”
阿四:“大家都见公主吃着酥饼,好不享受,都各自咽着口水呢。”
齐阳笑了笑,说:“行了你,别拿别人说事儿,知道你想吃。拿去给大家分了吧,本宫今日也吃够了,明日再吃。”
阿四听了齐阳的话,立马有了精神,拿了案上装了酥饼的碟子,然后逐一派发。先给了哑女,然后吉祥,偏到如意那里停下,说道:“如意啊,阿四我生病的这段日子,你怎么没来看望我呢?”
如意抬眼瞧了瞧阿四,说:“这齐阳宫上下,那么多姐姐妹妹的过来瞧你,如意想着,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怕是也不妨事。来了怕是派不上日程,耽误了阿四你养伤。”
阿四假装生气地说:“那怎么同呢?咱们好歹曾经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你若是来,我必然先安排你的时间。可你偏偏就是不来,你看你,一点也不念及旧情,吉祥就不同,她就总来看我。你可真没良心。”
如意:“谁没良心了?”
阿四:“你,如意!”
如意:“随你怎么说。公主,如意先退下了。”
见齐阳点了头,如意转身就快步走出了休月苑。
看着如意的背影,阿四又跟齐阳说:“公主,您看这小丫头,十分需要管教,动不动还耍起小姐脾气了,不过就说了这两句。”
齐阳笑了笑说:“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人家如意不愿意说笑,还总是拿人来说,你啊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皮比肉厚。”
阿四:“公主就会欺负阿四,别的人都护着,只有阿四……唉。可怜见的。”
齐阳:“谁让这里面,单单你是男的呢?”
阿四:“做男人可真名苦。”
齐阳听见阿四这话,想了一下,那自己现在是幸福呢?还是更苦了?
齐阳见阿四,边说边把酥饼往嘴里送,就赶紧说到:“你哪里命苦了?如意的酥饼不是也叫你吃了?”
阿四:“那倒是。”
齐阳:“吉祥啊,你回去歇着吧,我这不用伺候了。”
吉祥:“是,公主。”
说完,吉祥也就走了。阿四拉了榻边的椅子来坐。在齐阳跟哑女面前,规矩已然免了。
当一个新世纪的话痨遇到了古代话痨,自是要贫嘴到天黑的。
太阳眼见就要下山了,其间绿柳二人过来说要伺候,也被齐阳打发走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动,这榻也还算舒服,于是打算今夜就睡在此了。哑女给这两个只会耍贫嘴的家伙,做了几样小食,都是这齐阳宫的厨子不曾做过的。齐阳吃了虽然满意,但却未曾过瘾,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正在此时,羊腿大小姐来了。
阿四见了,忙叫了声师傅,快步上前,接过罗雅彩手里的篮子。
虽盖着盖子,隔着老远。但齐阳仍然闻出这是那罗府羊腿的味道,于是欣喜溢于言表。
齐阳侧躺着,说:“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无肉不欢。对了,你几时回来的?”
罗雅彩走到近前,答道:“早上回的,睡了一日,偏赶上晚饭厨子烤了羊腿,爹又不在,所以我干脆拿来和公主吃,空跑了趟落霞扉,说你在这儿呢,我就过来了。”
齐阳又说:“这两日,都在此住着,你若来找我,就直接过来就好。”
罗雅彩看着齐阳,说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回来被他们打了?”
齐阳赶紧摆摆手,说:“没有,他们待我很好,安安稳稳的送到城门,我这是早上跟二呆踢藤球弄伤的。”
罗雅彩听了,很是纳闷:“公主不是自幼习武,怎么踢个藤球还能伤了腰?”
“这个……”齐阳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叫了罗雅彩近前来,小声告诉她:“之前的一切,包括学的武功,本宫都不记得了。”
罗雅彩听了,先是一惊,然后想到与公主相处这些日的种种,这公主确实是有点稀奇古怪。若是不记得了,那倒可以解释了。于是也小声问道:“公主怎么会忘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
见两个主子耳语,阿四跟哑女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齐阳于是叫罗雅彩坐下,慢慢跟她说这件事儿。
待齐阳全数讲完,罗雅彩说了句,让齐阳喷饭的话:“不如雅彩教公主武功吧?”
“啊……”齐阳哪里有这个准备,会飞已经很满足了,他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怎么能学这打打杀杀的功夫呢?何况这罗雅彩是这阿四的师傅,这算起来,不是还得叫阿四那小毛孩师兄?这绝对不行。于是推说:“这个,本宫又用不到,平日里出门都有侍卫跟着,不必再学了吧?”
“那怎么一样呢?侍卫总不能日夜跟着公主,就算日夜跟着,又怎么有咱们自己时刻保护自己来得好,像上次有刺客,若不是铜镜,公主哪里还有命?习了武功就不同了,自己就能避开那箭。而且不是每次被人绑都会这么好运,遇到知恩图报的山贼。再说,公主从小积了底子,雅彩只要稍微教公主一些武功路数,必当大用。”
每次被绑?难不成我这当了公主,隔三差五的还得被绑架一次?齐阳想想确实有点后怕,看来在这古代想要寿终正寝,还是得学得一招半式。于是也不再推辞,一口应承下来:“那好吧,待本宫伤好了,再跟你学。”
“等伤好?这伤不过就是扭了腰,雅彩帮你治治,不消一刻钟,就好了。”
“真的?”听见罗雅彩如此说,齐阳仿佛看到了光环。这不用吃药就能好,那自然要试试。
“恩。”罗雅彩应着,便起身上前,找准了位置,用掌一推。
齐阳“啊”了一声,接着扭了扭纤腰,惊喜地说道:“嘿!真好多了。早知道请什么太医,直接请你多好,白白吃了那苦药。”
罗雅彩又说:“这腰扭了,也分很多种,公主这个不小心踢球扭了一下,只需调整筋骨即可,喝药哪里比得过掌力快。稍候血脉畅通,公主就一点都不会疼了。”
齐阳两眼放光的看着罗雅彩,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南丁格尔。于是感叹道:“唉,你可真厉害,我要是驸马定娶了你。”
罗雅彩听公主如此说,不由得脸红起来,然后又想起了驸马此时还在那山贼手里。于是说道:“对了,公主,驸马现时还在那山寨之中,不如咱们派兵去剿灭了那寨子,救了驸马出来。”
齐阳想了想,说:“这剿灭山寨可是大事,论武功,你算是咱们米国的高手了,却还不能敌人家的一招半式,可见这帮山贼来头不小,若是贸贸然前去,恐怕白送了兵士们的性命。此事还是待明日本宫进宫禀明王上,再作定夺为好。”
罗雅彩连说:“还是公主想的周全。”
齐阳心想,这哪里周全,无非编个缓兵之计,既然这山贼都说了,不会伤害包紫骧,还着什么急,这山上空气清幽,景色宜人的,说不定包紫骧天天在那儿过着VIP级别的待遇,乐而忘返呢。
见齐阳不说话,罗雅彩又说:“这月明星稀,天气好得很,公主不如现在与我出去练功吧?”
“啊?这大半夜的?”
“哪里?这才上了灯,正是练武的好时候。”
齐阳拿那双此时十分郁闷的大双眼皮眼睛,看了看罗雅彩,心里想着,你这是睡了一天刚起来,精神饱满,我这腰疼刚好,大病初愈的。
“公主,不如咱们先吃了羊腿,也好有力气去练武。”
见罗雅彩要去练武那兴奋劲儿,齐阳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理由推辞。于是只好化悲愤为食欲,撕了一大块羊腿,吃了起来。
这刚吃完,两人打着饱嗝,哑女就奉了茶来。
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齐阳正闭着眼回味刚刚的羊腿的时候,忽然闻见中午那个该死的药味,即刻睁开了眼睛。
果然,这吉祥端了药进来。
走到近前,吉祥说道:“公主,吉祥过来伺候公主吃药。”
“还吃药?本宫都好了,不吃了。对了,你怎么来了,手不是伤了?”
“劳公主挂心,吉祥的本是小伤,抹了药就不那么疼了。公主的腰?”吉祥说着,看齐阳坐得十分自在,有些纳闷。
“哦,我这有神医给本宫医治,而且还不用吃药,这药拿去倒了吧。”
“是,公主。”
“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不然怕是要落疤的。明日也不用过来伺候了,在素星居养好了手再来。”
“是。”吉祥答了,也只好端了药出去。
齐阳此时心情大好,这吃饱喝足腰也好了,不用吃苦药。
罗雅彩见齐阳笑着,就说:“咱们稍坐片刻,就出去练武吧。”
“啊?啊。好吧。”属于齐阳的小幸福,总是那么短暂。虽说这心里觉得这练武确实有益,但我一向不热爱运动。这练武也不知道累不累?
接下来,罗雅彩将自己所习要诀,给齐阳做了个简要的介绍。
这罗雅彩师傅众多,习众家武艺,杂合而一,经多年与府上的小童切磋而成。随已经练到能将参天大树一脚踹歪的境界,但这些年却苦于没有对手,因此十分烦闷。这如今教会了公主,说不定以后有个练武的好搭档。于是罗雅彩倾囊而授,将多年来总结的练武心得,全数给齐阳说了一遍。
这齐阳,莫说这练武,只这些心得,就已经听得云里雾里,漫天星星了。各种练武名词在脑海里狂飞乱窜,但就是找不到该去的位置。
罗雅彩将心得要诀说完,已入了人定。齐阳在一旁已听得打起了哈欠。
窗外,夜色正当头,月盈渐满。齐阳被罗雅彩生拉硬拽出得门来。
齐阳看看天空,不禁感叹起来:“好想吃月饼!”
呃,虽然很没出息,但是真的是有感而发。
脱口而出的话,让齐阳觉得多少有点难堪,但好在罗雅彩的神经足够粗。
正准备迎接嘲讽的齐阳,听见罗雅彩淡淡然地说道:“对哦,过两日就是中秋了。”
“啊?是么?”齐阳惊异之余,开始伤感起来。
中秋节,本是人月亮团圆的日子,偏这齐阳在这连坐标都不知道是多少的唐代某处,想家自是当然的。
齐阳吟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罗雅彩夸奖他说:“公主果真好文采!”
看着罗雅彩那激动劲儿,齐阳真不忍心告诉她这是李白写的,只好敷衍地说了句“谢谢”。
原来唐朝就有月饼了,真好,唐朝的月饼什么味道呢?
接下来,齐阳陷入了对月饼的无限向往之中,对罗雅彩所说的话,自然听不入耳了。
直至罗雅彩分掌劈过头顶,齐阳方才回到了现实中来。
罗雅彩问道:“公主没事儿吧?”
这齐阳又怎么能承认是想月饼想入了神,于是只好拿了包紫骧出来当借口:“唉,本宫一想到这中秋月圆之夜,不能与驸马一团圆,心里就难受。唉……”
“公主……雅彩知道。所以公主要加紧习武,雅彩相信,集你我二人之力,必能救出驸马。”
听见罗雅彩这么说,齐阳除了苦笑,还能干嘛呢?
“咱们加紧练功吧,公主。”
齐阳无奈的挤出了个“好”字。
一个郁闷至极,一个兴奋异常。这一徒一师,在这月挂于天幕的人定十分,在这休月苑的院落之中,开始闹腾。
罗雅彩起落自如,齐阳却仍力道难分。在一个又一个跟头之后,齐阳选择了放弃。他觉得自己着实不是一块练武的材料。看罗雅彩身轻如燕的跳上跳下,自己却像个投蜂蜜的大笨熊,一起一落间,不光大地在颤抖,他的脚也受不住了。一双脚掌,现已比上午扭了腰还疼。
“停!”
“怎么了,公主?”
“那个,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练吧?本宫有点疲累。”
“那好,雅彩明日一早再过来教公主。雅彩告辞。”
“恩,晚安。”
罗雅彩这浑身力气还没散去,于是一个纵身,直接跳到墙上,从房上走了。
齐阳心想,好在这齐阳宫没有弓箭手,不然你就成刺猬了。
打了个哈欠,齐阳决定还是回落霞扉睡,既然自己已经好了,又何苦委屈自己睡在这榻上。
主意拿定,回宫睡觉。
再说这早上,这罗雅彩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山寨之内逃了出来呢?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昨夜,这邬镇海刚派人送走了公主,那委托之人便又来了。此人头戴斗笠,以纱遮面,但声音身形确实男人。
“所交之事,已经办妥。”
“公主现在何处?”
“就在山寨之内。”
“带老夫前去看看。”
“莫非还不信我邬镇海之言?”
此人冷笑道:“看看又有何妨?”
“来人,带这位先生去看。”
沙乐李应声过来,领了这头戴斗笠之人走到罗雅彩所押之处。
来人由门外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邬镇海的屋子。
“大当家所拿之人并非公主。”
“什么?”邬镇海听了心中一惊,这不是公主?怎么可能?
“这人是罗大人府上千金,罗雅彩。”
此时邬镇海才想明白,他居然中了两个小女子的调包计。若是这样,他刚刚放走的岂不就是公主?
见邬镇海眉头紧皱,来人倒也不刁难,又说道:“大当家不必犯难,放了她便是。”
“先生不是要绑架公主么?”
来人笑道:“我要的是齐阳公主,既然大当家没把她拿来,也就罢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哦,既然如此……”邬镇海话说到半,向门外喊道:“拿上次封的定金过来。”
只消片刻,沙乐李就拿了一个黑匣过来,交予邬镇海。
邬镇海打开验看之后,便将黑匣递给来人。
来人看过,笑了笑,说:“大当家客气,这定金怎么多了?”
邬镇海一个拱手,说道:“这次没能完成先生嘱托,实在心中有愧,加之……”
“加之那包紫骧也并未死。”来人接了邬镇海的话。
“这……先生怎知?”邬镇海问道。
“呵呵,老夫敢将如此大事托付与你,定然有自己的安排,此事若出了纰漏,你我谁都脱不了干系。”
“先生,这包紫骧……”
邬镇海正要解释,被来人拦下:“大当家不必多言,这包紫骧必须要死,否则必然坏了大事。”
“可是……”
“若是大当家连个人都杀不了,恐怕日后在这江湖之上更无法立信。老夫知道,这山寨是当家大半生的心血。”
此时邬镇海的心里,十分复杂,这包紫骧好歹是窦将军家的亲戚,自己又怎么忘恩负义呢?
邬镇海未说话,来人又说:“此事当家自己定夺。老夫此议也无非是为了当家好。这人死了,才能封住口,这一山一寨的兄弟才有命享福。老夫话说到此,告辞。”
来人放下黑匣,回身要走。
邬镇海连忙说:“这黑匣……”
“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
来人说完,挥衣而去。
邬镇海在这房中,开始左思右想。
若是放了这罗雅彩,她必然知道我这山寨的处所,不如天明也派马车送她回去。至于包紫骧,一个病殃殃的病人,何况他本就不知,我这山寨在哪儿,放了又回如何?不过只恐三娘舍不得他。
邬镇海拿定主意,便吩咐沙乐李,待鸡鸣时按交待执行,自己则回了小木屋。
可谁能想到,这鸡还没叫,罗大小姐自己跑了!沙乐李唯恐邬镇海责自己办事不力,于是因差就错,装不知道,只当她是放在马车里被送下山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