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火麟不懂的地方多着呢。
罗伟国淡淡一笑,说:“不止是道具设计。你去和客人谈活动推广,到底需要多大的场地,需要多少的人手,需要多少的预算,你心中都得有数。客人的要求我们商场能不能做到,需要多长的时间,整个场景怎么调配,怎么转换,你也必须心中有数,不然你谈个什么劲儿?”
“噢!”钟火麟的嘴巴顿时成了圆形。他实在想不到,其中牵涉的问题这么的多。本来他以为,所谓的业务员,就是把商场的一楼大堂租出去,要不就吊挂几条横幅,收租金搞活动就成功了,现在才明白自己幼稚得很。
罗伟国继续说:“你以后会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业务,少一点知识都不行。如果对方要求请名人宣传,那么请谁呢?他的价位怎样?他的脾气怎样?需要安排什么样的酒店,什么样饮食,你都得顾及。”
钟火麟愣住了。
罗伟国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吓唬你的。如果真要请名人,对方公司一般都交由专业的广告公司负责,真要请我们公司全权代理的话,那么……”
“我们公司就厉害了!”
“嗯,其实外国有些商场,推广部已经非常完善,拥有独立的广告公司,我们嘛……还没到那一步。不管怎么样,要成为一个出色的业务员,掌握基层的操作流程是非常必要的。”
“对,是的。”钟火麟顿觉茅塞大开,整个心境都变得不同了。十几分钟前他还在埋怨着两位经理刁难他,现在突然得感谢他们给了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他更加感谢罗伟国,给自己上了那么一堂宝贵的课程!
罗伟国看着他,目光深沉,继续说:“李绍雄刚进来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帮忙做道具,搬东西。”
“他?”钟火麟大为高兴,“他也是你教出来的吧?”
“不,那时我也什么都不懂。”
“哦。”钟火麟再次打量一番周围的道具,猛然觉得十分充实,全身上下都有劲儿。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某些阴险小人在搞小动作的时候,反而帮别人走上了一条至刚至大的正确道路。
钟火麟受到罗伟国的启发,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抛开了一边,专心地帮忙制造道具。同一起工作的都是庶务部的职工,他们性格开朗,大家有说有笑,倒融洽得很。
领头的叫雷哥,人如其名,说话像打雷一样。他说:“火麟,以前你是干助理跑杂的,想不到升职了还被整,照样干粗活,我们都替你不值,瞧着不顺眼。”
另外一个人叫康明,他说:“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钟火麟淡淡地自我解嘲说:“我就像个教书的,拿着语文课本,却要我去上数学课,乱七八糟。”
“哈哈……”大家一阵笑声。
康明又说:“那两个经理,他丫的就会装样。一个好色,一个好赌,还假正经……”
罗伟国“嘘”了声,大家看看门外,没人。康明的嘴巴动了动,也没再谈这方面的问题。
两位经理的为人大伙都是心中有数的,钟火麟心想:“和这些人相处爽快些,老子要请客了!”便说:“喂,今晚下班去唱K,我的。”他有钱了,必须摆摆阔气。
大家都乐了,纷纷说着:
“是不是呀?先谢谢了。”
“火麟够大方。”
“哎呀,我好久没唱歌了呢。”
“你唱歌像打雷,还是别唱。”
“去你的……”
“有没有妹妹陪酒的?”
“你狮子开大口?火麟肯请你喝酒就很不错了……”
几人笑笑闹闹,工作照样没耽误。
说来也奇怪,本来七天的预期,有了钟火麟全情投入,速度竟快了许多。三天时间,硬纸皮的构架就钉好了,只要再用一天涂上颜料,那便大功告成。
这天中午,大家都去吃午饭了。还有些东西没收拾,钟火麟自告奋勇多忙一会儿,独自留在制作室。
“嘚、嘚、嘚。”门外响起清脆的皮鞋声,李绍雄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钟火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雄哥,来帮忙?”
李绍雄嗤笑,“切!”他整了整西装,紧了紧领带,说:“我们斯文人,动的是脑子,涂的是酱料,你呢?叫我怎么帮?”
钟火麟笑笑,说:“我动的是手指,涂的是颜料。”
李绍雄悠闲地抽烟,喷出一口烟圈说:“你知道就好。”
钟火麟暗骂:“八公,故意显威风来了?”看着他那样子就不顺眼,口里淡淡地说:“哎呀,做人不能忘本啊,听说有人以前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来制作室干得像狗一样。”
李绍雄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钟火麟站起身拍拍屁股,“忘记是谁了,也忘记是谁说的了,有个小混蛋,搬道具滚下了楼梯,摔得鼻青脸肿……”
“住嘴!”
“嘻嘻。”钟火麟说的当然是李绍雄的陈年往事,从罗伟国他们那听来的。眼见李绍雄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一边晃着脚步走出去,一边还在说:“那个小混蛋,摔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道具也摔烂,害得几个人加班加点……”
李绍雄老羞成怒,“钟火麟,你找死!”
“拜拜,哈哈……”钟火麟出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冲入电梯,去汇合雷哥他们吃饭了。当晚,他们搞定了波鞋样版,钟火麟心情舒畅,豪气地再次请客,去酒吧喝了一通庆祝。
第二天,就是忙布景的事情了。莎莎几个女孩找出一张大彩布,准备贴上彩字。罗伟国和钟火麟在一楼大堂规划,看看怎么布局。雷哥等人搬着小梯子在旁帮忙。
十一点左右,陈志东大步走了过来,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罗伟国瞅了一眼,低声说:“火麟,来者不善,好像是找你的。”
钟火麟也低声说:“怕什么?我又没做错事,不怕他找茬。”
陈志东果然直接走到钟火麟面前,冷冷地说:“你干的好事!”
钟火麟不服,抗声问:“我怎么了?”
陈志东更怒,“你还不知道?你去看看波鞋样版。”
钟火麟和罗伟国互望了一眼,撒腿就往电梯里跑。急急上到七楼制作室,一看,两人都惊呆了。
三米高的巨型波鞋靠在墙壁上,色泽分明,式样新颖,很有型有款。但是,在鞋面的左侧,却皱了一大片,好像不小心被另外一只鞋踩了一脚似的。
陈志东一脸的阴沉,说:“我记得,这里就是你负责涂颜料的,没错吧?”
钟火麟大吼一声:“怎么可能!”他惊怒地看着陈志东,心里转念:“应该是颜料的问题,但我明明很小心处理了,不会出错。到底是谁在害我?陈志东?谢展鹏?还是李绍雄?”
他看着罗伟国,罗伟国也是一脸的惊疑。
罗伟国大步上前,仔细看了又看,叹气说:“用错了颜料。”
钟火麟大急:“我用的颜料你是亲眼看见的……”
陈志东哼一声,“开始用对了,后来用错不行?”
钟火麟当然不服,“怎么可能?”
陈志东很生气,“分明就是你工作不认真做错了事情,还在顶嘴?”
“我就是没做错,你别冤枉好人!”
“我冤枉你?你这小子敢顶撞我,好大的胆子!”
“我就顶撞你怎么了!”钟火麟可咽不下这口气,顶撞就顶撞了。
陈志东大怒,一张脸瞬间红了又白,伸臂指出:“好,钟火麟,既然你这么没大没小,我就……”
罗伟国暗吃一惊,赶紧截口说:“慢着!”他走上几步,低声说:“经理,事情有点奇怪。”
陈志东忍下了话,问:“什么奇怪?”
“经理你看,整个波鞋的样版,就这边的颜料色泽沉重许多,明显是涂上了第二层。”
“嗯?”
“按照这几天我和火麟工作的情况来看,他一直没有用错颜料,现在是有人重新涂了一层另外的上去,才把硬纸皮搞皱了。”
陈志东冷笑,“罗伟国,你可别信口开河。照你这么说,是有人故意陷害钟火麟咯?”
钟火麟插嘴大声说:“就是!”
陈志东一瞪眼,“你给我闭嘴!”
罗伟国朝钟火麟打个手势,说:“经理,可能呢……也不是陷害,或许是有人看见钟火麟涂得不够好,本来想帮帮忙的,哪知用错了颜料。”
钟火麟心想:“明明是有人故意陷害的,何须多说……”忽然明白这是罗伟国的措辞,目的在于让大家都好下台。他看了看波鞋样版,自己的心血这样被糟蹋,顿时一阵心酸。
陈志东斜眼看看钟火麟,沉吟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你确定是另外涂上了一层?”
罗伟国郑重地点点头。
陈志东嘿嘿冷笑几声,喃喃自语:“活该,肯定是平时太嚣张得罪了人!”
钟火麟大吼:“我就得罪了见不得光的鼠辈!”
陈志东也大吼:“还吵!你再这样,很快全公司的人都得罪了!你别以为有个婆娘罩你就敢目中无人,告诉你,我是经理,要解雇一个人那是小菜一碟!”
钟火麟心中一股怒火上冲,想着不干就不干了,先出口气再说。幸好罗伟国一步跨出,刚巧站在两个人中间,急急说:“他还嫩,不懂事,陈经理别见怪。”右手悄悄地按住了钟火麟的手臂。
钟火麟总算忍了下来,但还是一脸的愤怒。
陈志东冷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罗伟国又说:“陈经理,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他干的,我敢打保票。”他在公司很有些地位,陈志东倒也不能不给些面子。
罗伟国陪着笑继续说:“这样版我会处理的,保证不会拖延工作进度。”
陈志东终于吁了口气,问:“真的能按时完成?”
罗伟国一拍胸脯,“没问题。”
“还有几天而已哦?”
“行的!”
“那好,这次我给你面子,再有什么事情,我可绝不容情。”
“好,好。”
陈志东咒骂一声:“臭小子……”大步走了出去。
罗伟国轻叹:“你别那么冲动……”钟火麟忽然急步向前,对着样版一顿拳打脚踢,样版顿时四分五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