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奴印
赤月也说不上来为何突然如此,刚才的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也只是她自踏入修仙之道后养成的强大直觉导致的而已。
几秒之前,就在她正准备再询问一些关于这神秘“主人”的事情之时,却陡然感到一阵庞大无比的深厚气息缓缓蔓延过来,将她与寂殇冥蛟一同罩进。那气息浑厚深沉得令人恐惧,甚至比那些魔炽密藏门口的老家伙们还要令赤月暗暗发怵,她不过只是乍一接触,便仿佛再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子。
更何况,那气息并不是针对她而来的,似乎只是例行性地将气息混杂在灵识之中观测周身的一切,沿途正巧经过了赤月的身子而已。如此庞大的气息,赤月一点儿都不怀疑,若是源头之人蓄意将其施加在自己身上,自己也许连呼吸都将被强行停止。
此时她浑身气息暴涌,呼吸急促,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甚至都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整个人的精神顿时处在一种瞬间紧绷的状态之下。戒备地环顾四周一圈,她努力用自身的气息抵消那威压对自己产生的强大影响,这才支撑着,没有被压制得一下子跪伏在地。
不过,当赤月的视线转到身旁的寂殇冥蛟时,却发现后者正用初见时那般好奇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似是一点儿也没有受到那股气息的影响。
“咦,你……”
“主人?你怎么在这里?!”
赤月疑问的话语才刚刚出口,身旁的寂殇冥蛟却是蛟躯一抖,霎时便站了起来。这是赤月第一次听到它真正的声音,与脑海中的那稚嫩之声不同,这句话的声线极为低沉,隐隐还带了些许嗡嗡的鼻音。短短几个字,发音却是极其笨拙,仿佛咿呀学语的婴童说出来的话,每一个转音都显得极为粗糙艰难。
不过那其中的激动之情,倒并没有被这声线所抹去。紧了紧双眉,赤月也是顺着寂殇冥蛟的视线凝神看去,随之,缓缓吸了一口气。
出现在眼前的那人身着一袭墨衫。可与墨柒不同的是,这墨衫上没有那么多繁复华丽的装饰花纹,只是干脆利落的一道浓墨之色。彷如桌前上好的墨砚无意间被翻落,才泼抹出的这道墨色。他只淡淡站在那里,并未外放出一丝一毫的气息,甚至面上还带有一丝浅浅的温和笑意,可赤月偏仅仅一眼,便确认了刚才那气息的源头。
就是他,必定是他无疑!
此时赤月已经无需再问,能够有这等气息、这般气度的人,便绝对是寂殇冥蛟口中的主人无异了!
仔细看去,这人脸上肤色凝白,却偏偏总给人一种阴戾之感。面上的笑意乍看之下似是温和暖融,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的双眼并未染上丝毫笑意,连带着令赤月感到那个笑都有些慎人了起来。视线再转,赤月看到他左侧脸颊趴着的一道墨色痕迹,一双褐眸顿时睁得极大。
奴!
那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个奴字!
墨色的字体挥洒豪迈,若是放在纸品亦或布匹之上,必定能够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称赞一声好。可是,这个字,此刻却是趴在一个男子的左颊之上。这般诡异的景象,即便是那个字写得再好,也顿时让赤月失去了称赞的念头。
是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人忍心在一个男子的脸上刻下这么一个字?!
又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一个人在带着面上这般耻辱的一个字的同时,还能够做到扬起唇角,将笑意浅浅地染尽整张面孔?!
就算是那个字其实并不算大,只占据了他左眼角偏下一点的一小块区域,可那毕竟是一个奴字啊!不是别的什么字,而是奴,生生世世,为奴为婢的奴字!
赤月曾经听爹爹说起过上古时代的酷刑,其中便有一种是在罪犯脸颊上刺字的,目的是要让所有见到这个人的人都清楚此人的秉性,堪称足以将一个人的后半辈子完全毁去的一种刑罚了。不过后来大家都觉得此种刑罚太过残忍,人皆有犯错的时候,却没有必要将其下半生的生活全然毁去,所以也便将其废去了。
据传,现如今这等刑罚连纷争最剧烈的皇族中人都不敢再用,也许只会在以暴戾残忍闻名的妖魔两界中才能寻到它的踪迹。
可如今真正地看到,她才能够贴身体会到这种刑罚对于人内心的摧残将会有多大。寂殇冥蛟说,它的这个主人在它出生之前就已经待在这里很久很久了,难道,他会是上古时期的某个遗民吗?
“不过释阳初级而已啊,啧啧,可惜了。”
那人似乎并不介意赤月的惊骇眼神,唇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散去,可眼底却是一块万年寒冰,微微感应了一下便摇了摇头,“依旧不是我要等的人。”
言罢,他便扭了头,似是想要离去。
他的气息之强赤月已经感受过,此时自己的气息也并未刻意掩饰,会被他如此嫌弃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并未有什么不满。不过看他这就要走了的样子,赤月立时心下一急,若是他走了,是不是自己便再也找不到离开这里那出口的所在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身形一闪,仰起头道,“敢问前辈,此处是否为前辈所创?”
这般问话在此刻显得极为唐突。可赤月焦急之下也再无心去管那么多,倔强地迎上那人垂目看来的目光,小小的嘴唇弯成一道坚毅的弧度,视线竟是分毫不让。
那人左眼角处的奴字缓缓一动,一直挂在唇角的笑竟缓缓扩大了一些,就连眼底的寒冰都隐隐有了丝化开的迹象。他垂目打量了赤月半晌,才抬手抚上自己的下颚,面上露出一抹兴趣,“想必你已经很清楚我的强大了,竟还敢如此与我说话。如你这般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呢……”
唇角的弧度略略颤了颤,赤月眉心一蹙,却依然坚持着自己阻拦的动作,并不让开,“前辈,求前辈告诉小女出去的路。”
既然已经失了礼,她便再不打算磨蹭,在那人缓缓释放出的庞大威压下倔强地稳定着自己的身形,如一叶狂风中不住颠簸的小舟。虽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却死死与他对视着,依然不让分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