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难过了。”

　　赤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刻深陷悲拗之中的这人，犹豫再三，也只能伸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爹爹从前想念娘亲想得睡不着时，她就是这么安慰的，如今对这个人的话，应该也有用吧？

　　想了想，她又轻咳一声，略带迟疑地开口，“那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皇族这般对待忠心耿耿的你，来日也必将从他人那里受到同样的对待。只不过，如今你在这魂夕海也算是呆了好多年了，还想要回——啊！”

　　一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安慰之话还未全部说完，却被她自己手掌之上传来的一阵刺痛感觉生生打断。赤月一声惊呼，抬眸看去才发现，那人掩着双目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然被血红的液体完全染透，此时正是紧紧攥住了自己拍他肩膀的手掌，用力到骨节发白。

　　“你……”

　　“嗷吼！”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然发难的家伙，赤月体内灵气猛然激荡，由手腕处弹出一道暗劲，这才将他的手掌震开。但是，还没能赤月疑惑的问句说出口，那人竟是双手抱头，口中再度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可恶！畜生就是畜生！”

　　生涩的语调骤然在赤月耳边响起，虽说吐出来的话语看似是在怒骂，可凭着这么几天来对寂殇冥蛟的了解，赤月还是能够听得出它话中那深深潜藏着的一丝复杂。仿佛是一个对其极为熟悉的老友，此时面对多年不见的故颜所表露出来的那种情绪。

　　赤月本想让寂殇冥蛟小心些不要伤到那人，毕竟他此时突然发难，应该也是体内海龙之血再度发作了的原因，并不是刻意为之。但当她看到寂殇冥蛟的举动时，便微微一怔，然后再不多言什么。

　　尽管寂殇冥蛟看起来很生气，但它体内的灵气波动却极为柔和。赤月退后一步，如预料之中一般看到寂殇冥蛟张大了蛟嘴，用力咬住了那人的肩膀，却并未合上。很显然，那人口中的“最后一只海龙”，似乎与寂殇冥蛟，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关系。

　　“吼！”

　　那人还在竭尽全力地咆哮着，双眸之下印出两道鲜红刺目的血痕，像是流出了两行血泪。尽管肩膀被咬住，整个人都是被寂殇冥蛟咬着肩膀缓缓提起来，他面上的狰狞神色却不减半分，状若疯魔般在虚空之中手足并用地挣扎着，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肩上传来的疼痛。

　　“你怎么样？”

　　寂殇冥蛟的一对巨大蛟目上下打量了一番赤月，着重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后，那稚嫩的声音才缓缓在她脑海中响起。

　　抿唇一笑，赤月淡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什么事情，视线转到那人此刻明显与刚才那般有所不同的模样上，眉头微微紧了紧，“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子？”

　　“我怎么知道？！”

　　“畜生！”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答完，那被迫吊在寂殇冥蛟一枚利齿之上的人竟猛然一缩身子，抬起双腿狠狠踢在了它的利齿根部，疼得它也是顿时一颤。蛟目迅速凝在那人身上，它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吼出一句嘶哑的骂声，蛟首骤然一甩，便将他“砰”地一声甩在了地上。

　　“吼！”

　　那人似乎是双目受到了什么刺激，此刻依然在不住地向外渗着血迹，将他整个身子的前襟染得一片血红，双掌之内也是红的刺眼，看来十分骇人。无尽的咆哮之间，他突然身子一滞，然后死死看向了赤月所站着的方向，双眼用力瞪大，几乎暴突而出。

　　这般场景，即便是赤月心性极好，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变了脸色。刺鼻的血腥之味顿时弥漫开来，令得她更是小脸苍白，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呕出来的冲动。自然，也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人略有些诡异的目光。

　　“呀！”

　　直到那人手足并用地爬到自己身前，赤月才被脚边突然出现的一只血手吓了一跳，足以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立时便让她反射性地掩住了鼻子，“你、你做什么？！放开！”

　　尽管她此时看起来有些慌乱，但赤月自己知道，就算是离得这么近，除了血腥味她却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杀意，所以才不曾暴退半分。更何况，此时她面上看似是完全被吓到了，可体内灵气却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澎湃而起。一旦那人对她动手，体内灵气便会迅速在她身前布下天虚钟屏障。

　　“嗷吼……”

　　“吼……”

　　谁料，赤月才刚刚对上那人的双目，却一下子再也移不开去。那双眼中根本没有了刚开始见到的那种野兽般的凶狠味道，此时竟全然被满满的哀求所替代，仿佛护犊的母兽，幽幽地望着她，不见半分杀气。就连那刚才听来如同暴怒咆哮般的怒吼，此时也变成了一阵阵绝望的哀嚎。

　　他这是，怎么了？

　　赤月这时倒确实搞不懂这人了，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因为海龙之血暴动而极度痛苦，想要抓住一些东西借此缓解一下，她才并没有第一时间闪避开去。可此时看到这人的绝望目光，她却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这个样子，似乎，是在祈求自己？

　　可是，他到底在祈求些什么？赤月本就没有杀了他的心思，刚才也只是想要问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和寂殇冥蛟一起回去海面之上，如若他不愿意，也不曾想过要对他怎么样啊。赤月褐眸闪烁，抿唇看着那躺在地上不住抽搐的人形，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现在这番举动到底要做什么。

　　“吼……”

　　那人的双眸缓慢地眨了眨，紧接着，竟渐渐变得晶莹一片。沾满了血迹的手死死抓着赤月的脚踝，眸底闪着急切的光，似乎赤月如果不答应他就不会松开手一般。但碍于海龙之血的暴动，他根本无法吐出一句成形的话语，只能不住地发出声声支离破碎的哀吼。

　　“杀？”

　　竭尽所能，赤月也只能从那阵阵吼叫声中分辨出这一个字来。喃喃地向着那人重复了一遍后，却看到那人浑身一震，沾满了血污的嘴唇竟缓缓扯出了一丝极为难看的弧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