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医养堂买来了匹西域的大良马,因而李辞归骑了自是显得格外的威风。他一边走着一边与车中的媳妇说:“我送下你们母子,就得回去。爹年岁大了,家里许多事是越来越依重我了。所以,我是不能住下的。”
媳妇即撩开帘子怨道:“我娘俩就没指望你住下!”她停了一会又说,“不过,你就是再赶,也得吃了午饭哇?”
“那是当然!”李辞归欣然道,“不然,你爹也不会放我走。”媳妇慢慢地放窗帘子。突然,帘子再次扯开,却是儿子探出脸来嚷嚷道,“爹!我要骑马,骑马。”李辞归见着,欢喜地冲赶着车的管家说,“福叔,您把赢子抱给我。”管家忙将马车停住,转身开了前门,并把爬过来的小赢子抱与李辞归。
李辞归将儿子置于鞍前,再环手抱住了,然后冲管家说了声:“福叔,您慢慢走着,我俩先去。”又对小嬴子说,“儿子,坐稳喽。看看这大良马能跑多快!”说着,便“驾”一声,策马疾去,小赢子也嫩声稚气地学着爹爹,一个劲地喊,“驾…驾!”却见,哪栗色大良马,展开四蹄,绝尘而去。
李辞归带着儿子很快来到了老丈人家。小赢子在爹爹的教使下,咬字不准地高声喊道:“姥(瑙)爷,姥姥(瑙瑙)!我来(奈)啦——”岳父母及家人闻声,忙着一个个的从屋里跑出来。最先上前的是小舅子,他喊了声“姐夫!”便抢着把赢子抱了去。
李辞归则跳下马来,冲岳父岳母、躬身道:“小婿给岳父母请安!”老丈人名叫杨文清。
他忙上来拉着李辞归的手,高兴地说:“快!快进屋。”又冲儿子说,“去,把姐夫的马拉到马厩去。”又忍不住冲那马夸赞道,“好骏的一匹马呀!”岳母则笑眯眯地从儿子手上接过孩子说,“来,把小赢子给俺。”又冲李辞归问,“咦!孩子他娘呢?”李辞归指着后面说,“在后面呢。”岳母闻说,便对外孙说,“赢子,走,咱路上迎着去。”赢子便挥舞着小手喊道,“迎娘去喽!迎娘去喽!”
杨文清见女婿一家到来,真是高兴非常。他忙让二女儿到村口张屠夫家割些肉,再河市上买几条鱼,自己则杀了一只鸡,并亲自下厨掌勺。近到午时,一桌丰盛的宴席便张罗好了。杨文清高兴地招呼着女婿说:“来,咱爷俩好好喝他几盅。”李辞归即举起杯,陪老丈人干下了第一杯。
老丈人咂着嘴巴,又提起了酒壶;李辞归忙放下酒杯子说:“给我,让我来斟。”他取过酒壶,斟着酒说,“岳父,小婿还得赶回去,所以,这酒我就不能放开喝了。”岳父一家闻说,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的,顿时都停住手上的筷子看着李辞归;李辞归见状忙解释说,“哦哦,孩子和柳柔(孩子的娘)不走,就我自己回去。”岳父见外孙不走,便放心地说,“你是越来越忙了。成啊,只要俺外孙留下,你们谁愿走俺都不拦他。来吧,你就少喝点就是了。”
杨文清是庄上的一名教书先生。他家在和李时深结为亲家前,其家境一直都较为清贫,而今常常得到亲家的周济,较之从前已殷实多了。翁婿俩难得相聚,因而李辞归每次回来,都少不得与岳父谈天说地,畅饮一番。
酒前,虽约定了少喝一点;可一喝开来,便都忘了先前的约定。俩人杯来盏往、频频干杯;时间不长,喝了不少,很快俩人都喝多了。李辞归仍惦记着赶路,他喝了杯酒后,即摆手示意说:“岳父大人,小婿只能喝到这了。下次,下次我专程过来与您喝;咱俩喝他个够。”说着,他站起身来;杨文清则摇晃着站起身说,“贤婿,下…下次,下次你…你可不许…不许这样!真…真没劲!”明显的,杨文清是喝高了,而李辞归有点喝大了。
李辞归摆着手说:“行!岳父,我答应您!下次,下次小婿陪您喝上三天三夜!不过这会我…我得走了。”他拱了拱手,扶着门慢慢地向外去了;媳妇见着不放心道,“诶,你这样能走嘛!不如过一晚再走吧?”又冲父亲埋怨道,“爹,您自己喝就行啦,非要拉上他喝!”
杨文清则是语言含混地摆着手说:“没没…没事!”又摇晃着冲李辞归说,“贤贤…婿,你可得说话…算…话?”李辞归忙拍起胸脯说,“我,说话算话。”又嬉笑着对媳妇说,“嘿嘿,我没事。我上了马,就就好啦。你快把爹扶屋去吧,我走了。”说完,便冲小舅子说,“去,给姐夫牵马来。”媳妇知道丈夫的酒量,见他还算清醒,便往他衣袋里放了二个苹果,并让弟弟送姐夫一程。李辞归倒也不拒绝,便和小舅子骑上马,说着话儿走出了柳杨村。
离开柳杨村后,李辞归的酒劲也已渐渐退去。他从衣袋里摸出媳妇特意给准备的俩苹果冲小舅子说:“来,你也吃一个。”他把果子递给小舅子,便指着一旁的岔口说,“噢哟,都走到这啦!成了,我没事了。你快回吧。”又冲小舅子邀请说,“有空,上我那玩去。”小舅子“嗯”一声即扯住缰绳说,“那你路上小心!俺回去了。”
李辞归目送小舅子去远后便别过马来,啃着苹果慢慢地向前走去。
突然,有三匹快马冲着他这儿跑来;马上仨人,一人挎着盒子枪,另俩人的肩上背着大刀,他们迅速地从李辞归的身边跑过,并扬起了一溜尘土。其中一人还冲那大良马赞道:“好骏的一匹马呀!”此人便是马忠在采药的路上遇到的三花堡的彭飙堡主。李辞归则是望着远去的马匹,哼了声,“啥破马嘛!带起这一大溜的泥土。”说着,便使劲地冲手中苹果咬了一口,却猛然地“哎哟”一声,忙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
他看了一眼沾有泥土的苹果,生气地骂道:“真是些破马!都说‘良马疾驰如风,罕有扬泥带土。’嗤!尽害我吃沙子。”李辞归骂着,看了看手中的苹果,却没舍得丢。他吹了吹上面的沙土,再吮洗一下,然后咬上一口咀嚼着,并自语道,“唔,香,好吃。”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他好奇地回过头来,见两匹马奔跑过来,他见对方跑得快,忙向路边靠去。怎知,那两匹马一跑过去即折了回来,还挡住了李辞归的去路。其中一个壮汉指着李辞归的马说:“哎,俺大哥相中了你的马。开个价吧!”这壮汉相貌凶恶、身形粗壮,名叫齐猛,是三花堡彭飙堡主的贴身护卫之一。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李辞归骑着的大良马;那个和齐猛一同跑来的同伴叫关林。此人相貌清瘦,眼里透着机灵,他则一旁淡淡地说,“是啊,开个价吧?”
李辞归见说,暗吃一惊,心想,“虽说,他俩的口气不同,但都是一个意思——强买!”因见他俩与自己年龄相仿,又度量着自己能打过他俩,便没好气道:“开啥价呀?老子不卖!”
齐猛即虎起脸来,吼道:“啥?不卖!老子让你开个价,哪全是俺大哥的意思。哼,要是依了俺,二话不说;先打你下马,骑走就是。快点,开价!”他凶狠地催道。关林却是不耐烦地冷冷说道,“你还是开个价吧。再就是,俺俩的坐骑,任你挑一匹,银子照样付你。”关林这话倒还有几分客气;但还是强买,而且那意思明摆着是说,你别无选择;不然,只有落马走人。
其实,还在李辞归赶着出门,并险些和马忠撞上时,马忠就想提醒他,如路上遇到抢劫,可先问明对方来路,如是三花堡的人,说出他马忠便会无事;可因李辞归走得太急,没能说来。而急急赶路的彭飙仨人,就是因为彭飙意外地见到了师父马忠,想着早点把事办完,也好早点赶到灸里镇让师父带着与恩公见面。于是,他便把随行的弟兄分作两路;一路由杨飞高、扬飞云和军师范有才领着,一起跟马忠先去灸里镇;而自己则带着关林、齐猛赶往皇城庄。
他仨人是赶着去皇城庄和那儿的黄守忠、黄守孝商洽购买枪支弹药事宜的。彭飙与师父马忠分手后即又紧着赶路,只因仨人半道上吃了顿午饭,又因去皇城庄和柳杨村都得走同一条道,所以他仨人便与往回走的李辞归遇上了。可是当他仨人疾驰而过时,因见李辞归的坐骑确实匹难得一见的良马,彭飙便忍不住赞了声,“好骏的一匹马呀!”还不断地回头看去。
怎知,齐猛见着忙打马追上来说:“大哥,您要喜欢,俺给您弄来。”说着,不等彭飙发话即打马去了。其时彭飙心中也确实喜欢那马,便对关林说,“你快跟去,告诉猛子(齐猛的小名),咱买。让他开个价,再搭他一匹马,快去。”也正是彭飙的这种交代,关林才比齐猛客气许多。只是,已气上心头的李辞归却不买账,加之残留的酒劲,私下骂道,“这道上的事,我也是经历过一些了,还不曾见过他们这种强买强卖的!他俩明明是抢?却还能编出这样的混账话。哼,强盗!我倒要看看,你俩有啥能耐?”想到这,他便轻蔑地撂下话说,“你俩不就是想抢么!来吧,看看你们有啥本事夺了去?”
齐猛一听,即大声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个敬酒不吃的家伙。”关林也跟着说,“这可是你说的。”说着,即对齐猛说,“猛子,你只管截了他的去路,俺来收拾他。”一句说完,即斜刺过来,横拍一掌,旋即下身离鞍,侧首挂拳劈下。
齐猛虽然已侧马横身拦着,可手上也没闲着。他见关林把李辞归逼近了自己,即叫骂着抡圆双拳,欺身打来。李辞归知道这家伙不过是个“莽撞汉”,不难对付;倒是这一边的精明小子,须得小心应对。
他瞟一眼齐猛,却不避闪。只等他长拳将要打到,即轻夹马肚,后扯了一把缰绳,令马斜退,并将手上啃剩的半拉子苹果核用力向齐猛甩去。
然而,一心只想着打翻李辞归的齐猛,压根就没注意到飞来的果核,仍旧是骂咧着,却突然被果核打入嘴里。他“呃”了一声,忙用手捂住喉头,狂咳起来;那才要打出的拳头也不得不收了回来。
齐猛的举动可谓癫狂,关林不只是被吓了一跳,还害得他那使出的招法也骤然失去了准头。更要命的是,原来他采取的击打位,只因这一乱竟成了被打位。为避免遭打,吓得他急急策马回身。
李辞归并没有趁虚去追打关林,而冲着很是狼狈的齐猛大笑道:“哈哈!味道如何?咽下去…才香呢。”齐猛被他气得两眼翻白;而李辞归虽是嘴上说着,手上却是毫不放松。
他趁齐猛护住喉头之际,一掌拍向他的臂膀,又顺势滑到他的手腕骨,再狠劲一抻,齐猛“哇呀”一声栽下马来,那噎在喉头的果核竟瞬间被呛了出来,可一条腿却被别在了马镫上。吓得他急喊:“关林,快!快来帮帮俺。”
此刻,关林已回过身来,想着再要出招,却见齐猛倒挂在马上。关林知道,要是不马上把他救下,齐猛是很容易被李辞归的马踏着。他便虚晃了两拳,即赶去救齐猛。
李辞归却不管他是虚招,还是实拳,只将身子向后倒去,斜贴马背,催马疾进;关林却因急于救下齐猛,未及提防左侧,待其发现时,为时已晚。只听“噗”的一声,其左肋已着实挨了一掌,痛得关林险些坠下马来。也是李辞归手下留情,无意伤他太重,只打出了三成的力道;不然,再多加二成他可就完了。
只这么一来二往,李辞归便知这二人功夫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就冲他俩说:“你俩的功夫,也太稀松了!不好玩了,老子去也。”说着,直起身来,催马便走。可就这时,忽见一骑着雪花马的人正迅猛地向他冲来。
此人正是彭飙。他见关林和齐猛二人去后,因自己确实太喜欢那马了,因而他只是等了一会,便忍不住也跟了过来。可当他走近时,却见关林和齐猛正前后夹击那人。原想喊住他们,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齐猛已被人家打下马来;而且从那人的身手看,彭飙料到他俩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驱马奔去。而此时,李辞归已将齐猛、关林二人打败,正要离去,却猛然见着一人跃离马背,飞身过来,口中喊道:“哪里跑!”手上的一招“双龙出海”直接向李辞归的天庭和前胸拍出。
见对方来势迅猛,且其掌力借着走马之势,李辞归便料定其力道非同一般。他本想闪开,可早已来不及了,惟有硬起头皮,急以双掌拼力迎击,就听“嘭、啪”两声脆响,李辞归即被震离马背,如叶子一般飘落草丛;而彭飙则就势坐到了那西域大良马的背上。彭飙得意地扯起缰绳,冲关林和齐猛说:“你俩快上马!别让黄公子等久了。”说着,他响起一个口哨,那雪花马也“恢恢”地跟着去了。
齐猛却不想走,他吵着非要教训一下李辞归不可。他怒气冲冲要走过去,却被关林拦住,并一再催他快走。齐猛没辙,偏又咽不下这口气,便要找块石子投去。他骂咧着在地上找着,结果还真就抓到了一块。可当他捏在手上时,这才发现,那哪是石子呀?它竟是那个险些咽死自己的苹果核。气得他用力一甩,哇呀呀地骂道:“气死俺啦!气死俺啦!”关林则推他上马,紧催着说,“走吧走吧!再不走,大哥可要骂了。”
李辞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接下人家的这一招,着实吃亏不小。他不仅被震得栽在了草丛里,还痛得天旋地转。几番急着要爬起,身子却不听使换,老是滚倒一边。没奈何,他只得闭上眼、静了静,才费劲地从草窝里爬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