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鸩走后,我一直在医院等着林陌的好消息,可却等来了我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尹枭。
他自顾自地走过来,站在病床边,森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输液架,脸上始终挂着万年不变的邪气笑容,精致背后,藏尽了阴毒,鬼魅般狭长的双眸,阴恻恻地俯视着我:“大嫂阿,大哥都不来陪你么?”
一看见他,我就血气上涌,四年前的噩梦,历历在目。
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翻身背对着他,用沉默对抗。
“不想说大哥,那就说一说那个智障儿童吧。”他不依不饶地拿他的脏手拨弄着我的头发,“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她怎么会凭着斗地主就从绑匪手里逃出来么?”
我实在懒得理他,干脆拿被子蒙住脑袋,以为这也可以算是拒绝跟他谈话的一种方式。
“别再逃避了!勇敢一点面对现实吧!”他粗暴地掀开被子,扳正我的脑袋,俯身凑了过来,分明喷着昂贵的古龙水,却只能让我从胃部踏踏实实地感到恶心。
我彻底被他激怒,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眼泪夺眶而出,坐起来歇斯底里地扑打他,好像他就是害死我孩子的真凶。
“勇敢?我还要多勇敢?这么多年,我像个玩具一样,被你们兄弟俩一会丢来丢去、一会抢来抢去,现在连孩子被你们玩死了,我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的孩子死了!它已经成型了,有胳膊有腿有心跳,再过几个月,它就能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亲口叫我妈妈,它死了,它死了……”
说到最后,我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恨恨瞪着尹枭:“对,我就是不够勇敢,如果我勇敢,就该跟着我的孩子一起去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尹枭一把抓住我捶打胸口的双手,猛地凑过来咬上我的嘴唇,像一只野蛮的小兽,阴柔霸道,血腥味跟他旺盛的荷尔蒙弥漫在口腔。
我重重推开他,擦着嘴角的血丝,凄楚地笑:“放心,我不会死!我要活着,替我的孩子报仇!”
“报仇?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么?”尹枭勾着头,嘴角习惯性地浮起了阴恻恻的笑容。
“你不怀疑雪姨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给你下毒么?你好好回忆一下,尹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天喂你喝鸡汤、陪你吃饭的?你又为什么会带纪心爱去私会林陌?纪心爱又凭什么毫发无损地回到尹家?”
听到尹枭的话,我感觉血液都逆流到了大脑,发出剧烈的耳鸣。
我知道雪姨只是替罪羔羊。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尹鸩是从纪心爱离家出走之后才喂我喝鸡汤、陪我吃饭的呢?我怎么就没想到,没有纪心爱的允许,尹鸩怎么可能放任我照顾她?我不照顾她,怎么有机会带她去私会林陌呢?
除非……这一切都是纪心爱策划好的阴谋!
目的……就是杀死我的孩子,让尹鸩和我结束这段可笑的契约婚姻!
“不!不可能!”我拼命摇着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被甩出去,“纪心爱没有那么高的智商!是你!是你告诉她我能带她私会林陌的!而且她跟林陌的感情你要怎么解释?”
“呵,还想不明白么?”尹枭抽出一沓病例摔在我脸上,“纪心爱的病早就好了!她一直在装!因为我妈不会让她嫁给尹鸩!”
我的脸被砸得生疼,抖着手翻看着纪心爱的病例,尹枭还在我耳边继续说着。
“她处心积虑装成一个病人,大闹婚礼,离家出走,制造了和林陌的‘偶遇’,一步一步等着把你推进圈套,劝尹鸩对你好只是为了方便给你下药。连这出被绑架的戏码,都是她自导自演的,目的就是让你和尹鸩对对方失望,解除你们的婚姻契约。”
尹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针扎进心脏,让我痛得无以复加。
我还傻傻地内疚我的计划会伤害到纪心爱,我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林陌可以从纪心爱身上获得幸福,我居然还一心一意地照顾了纪心爱那么久。原来,被算计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我。
“我从来没有打算放过纪心爱。”我咬紧嘴唇,竭力憋回泪水,“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相信你的这一堆造假病例。”
“简瞳阿,别再自欺欺人了。”尹枭叩住我的下颚,深不可测的目光像是要把我解剖,“只有我才能帮你复仇,除了跟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滚!你滚!滚出去!”我甩开尹枭的手,把床头的水果、床上的枕头全部朝他砸过去,恨不得他立刻消失在我面前,连同那些我不愿面对的秘密一起。
因为我清楚,以尹鸩的洞察力,纪心爱装病也好,做什么别的小动作也好,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在我流产后表现出的愧疚和自责,早已说明了一切。包括,他为了保护纪心爱,让雪姨代她受过。
“你听不见么?她让你滚出去!”
门口传来林陌的声音,一点也没能平复我的情绪,我变本加厉地把伸手能够到的东西,一股脑全推在地上:“你们滚!都滚!我谁都不想见!”
到后来,我已经忘了林陌和尹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只记得,医生护士进来,给我打了一针。应该是镇静剂,我很快就没有了胸口闷重绞痛的感觉,睡意战车般席卷着眼皮。
记忆的最后,是窗外突然又下起来的大雪。
我似乎看到了尹鸩的笑容,温柔而又隐忍。
多半是幻觉。
毕竟,这么多年,尹鸩的笑容,从来都只是纪心爱的专利。尹鸩的一切,从来都不会是为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