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什么爱恨情仇,恩怨纠葛,我觉得我把我的三观阿,节操阿,也全吐光了。
任谁的生活被硬生生连续泼几盆这么腥臭的狗血,都不会再存在这些东西了。
也没必要存在了。
看我吐得难受,林陌居然不继续往下说了。
这给我急的阿。就好比凌迟行刑的时候,刽子手正一片一片剜着你的肉,割到一半,突然停了,说决定给你缓期执行。还有比这更难受的么?
我想知道尹鸩和纪心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阿。哪怕说他们是二十年都没来得及相认的亲兄妹,我这会儿也愿意相信。
但我似乎把力气全吐光了,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根本问不出来,像只被狗血巨浪冲到浅滩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虚弱无力地翻着白眼。
林陌很慌,抖着手不停地抽出纸巾,擦着我嘴边和衣服上的秽物,脚步踉跄地把我背到楼上的卧室里。
躺在空空荡荡没有尹鸩的床上,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不知不觉,睡觉早已成为我逃避现实的唯一途径。
尽管我睡得并不是很深,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帮我换下脏衣服,给我洗澡。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林陌还是尹鸩,但已经无所谓了。我说过,我的三观和节操都没了。连存在的必要都没了。
可狗血的人生,从来不会因为把你击倒就停下脚步,仍旧一往无前地疾走而过,所向披靡。
日上三竿,我顶着剧烈的头痛从床上爬起来,劝慰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狡猾地想着即使尹鸩不爱我也没关系,好歹我还有个备胎尹枭。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嘲笑自己:连尹枭只是把你当玩具的事都记得,昨晚的一切,又怎么会是梦呢?
最后,我做了一个不太艰难地决定,决心跟林陌问清楚,尹鸩和纪心爱不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都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揭晓最后的谜底,没有任何意义。
推开林陌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我这才想起,林陌应该早就带着水太太的孩子去医院了。暗自讥讽着自己昨天可能把智商都吐出去了,我驻足在林陌隔壁纪心爱的门前,竖起耳朵,想听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尹鸩应该一整夜都陪在纪心爱身边,充当着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脑中擅自勾勒出他们温馨纯情的唯美画面,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嫉妒纪心爱了。她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全世界男人的真爱差不多都是她。至少我身边的男人,除了季阡仇,都爱她。
我踌躇流连在情敌门外,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
“尹夫人!您怎么不进来阿?”走出来的夏烛安被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端着的一盆水差点泼在我身上。
看到夏烛安,我也很诧异,踮起脚往里瞧,只看到了脖子和两颊绑满冰袋的纪心爱,根本没有尹鸩的人影。
我皱了皱眉,问夏烛安:“你怎么在这?尹鸩呢?”
“尹总早上来找我,说有事要出去,请我帮忙照顾心爱小姐。”夏烛安有些不解,“您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他应该也没打算让我知道。
拜托别人照顾纪心爱,明摆着是在提防我。
当初我生病,要一个人爬下床喂自己吃药,可纪心爱生病,却被尹鸩细心托付给别人照料。现在,也是时候该让她尝尝生病的时候那种孤苦无依的感受了!
“我昨晚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他可能怕打扰我休息,就没跟我说。”我缜密地编织着谎言,但只欺人,决不自欺,“纪心爱病得不重,不需要你留下照顾,我带你去医院找季阡仇吧。”
“这……不好吧?”夏烛安咬着嘴唇,回头瞥了一眼床上哼哼唧唧的纪心爱,有些迟疑,“心爱小姐昨晚甜食吃多了,牙龈发炎,淋巴都肿了。”
她这病装得还真够痛下血本的!
没错,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纪心爱是装病了。如果尹枭真的和纪心爱交往过,当然会了解纪心爱的全部底细。他爱纪心爱,更恨纪心爱。为了报复纪心爱和尹鸩也好,为了得到我这个玩具也好,他都没理由会骗我。
“你见过牙疼能疼死人么?”我笑了笑,“吃过止痛药让她睡一觉就好了阿。”
夏烛安蓦地愣住了:“尹太太,您可不是这么冷漠的人,您之前还救过我的。”
“你和她不一样。”我莫讳如深地把夏烛安拉到一边,轻手轻脚地推上房门,压低声音问:“夏小姐,我能相信你么?或者说,你能相信我么?”
“我当然相信您啦!”夏烛安无比认真地跟我解释,拼命朝我眨着眼睛,“您也可以相信我!”
“好,那我就跟你说了,其实,我和你才是真正同病相怜的人。”
我凑在夏烛安耳边,小声讲给她纪心爱装病的事情,从我被尹枭玩弄蹂躏开始,一直讲到我爱上尹鸩,追着尹鸩去挪威,和尹鸩缔结契约,跟尹鸩结婚,被纪心爱设计陷害流产……
同样爱而不得的经历,果然唤起了夏烛安的共鸣,但我的经历和她相比,显然过于惨痛,她特别凝重地看着我。也不能说凝重,就是有点严肃,有点难过,还有点心疼。
最后,她抓着我的手,叹了口气,连称呼都变了:“简瞳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我已经不奢望嫁给季阡仇了。其实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特别怕,爸爸妈妈的脸一直在眼前晃,但我没力气摘下头上的塑料袋,也没办法让割破的伤口不流血。我现在觉得,活着就是幸福。什么虚无缥缈的情啊爱啊,就随他去吧。”
“我愿意帮你,是因为心疼你。你应该得到幸福,也应该揭穿纪心爱虚伪的面具。至少水太太从没骗过季阡仇,而纪心爱却一直在利用尹总和她青梅竹马的感情,实在太过分了。”
傻姑娘,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没听懂,他们两个是互相利用,也利用身边的人呢?
我苦笑着抽出被夏烛安攥痛的手,说:“我不揭穿她,就跟她耗。她喜欢装病,我让她装。等她伤痕累累的时候,怕是自己也会演不下去。”
尹鸩阿,我也不揭穿你。你喜欢假装爱我,我也让你继续装。等你无法克制对纪心爱的感情时,就和她一起把伤口暴露出来吧。我很期待。
尽管夏烛安不太明白我的用意,但却并没干涉过问,果断答应了和我一起撇下纪心爱去水太太那边。
刚刚走出庄园,我们就看到冷清的街边倒下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大爷,穿着意大利定制西装,连烟斗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夏烛安可不是我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目光完全不在那些身外之物,而在老大爷捂住胸口的苍老双手,还有脸上皱成一团的痛苦神色。
她直接冲上前去,扶着老大爷的肩膀,关切询问:“老爷爷,您没事吧?”
老大爷额头的皱纹凝满了汗珠,用尽全力,结果还是气若游丝,轻轻扯着夏烛安的袖口说:“我、我来找……我的……外孙女……”
“快别说话了!先叫救护车要紧!病好了再见外孙女!”夏烛安打断了说话费力的老大爷,迅速翻出手机打电话,“喂,这有一位老爷爷晕倒了,请你们快派救护车过来,具体地址是……”
“小家伙,胆子不小么?”
我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到身材欣长的尹枭鬼魅一般站在我们面前,居高临下,逆着光,如同游走在地狱边缘的修罗使者。
老大爷也看到了尹枭,不停颤抖的手缓缓抬起,指着他的方向,双唇开阖,却发不出声音,最后眼睛一翻,手重重落在了马路上。
“喂,别见到我就翻白眼装死阿!”尹枭走过去踢了老大爷两脚。
“你谁阿?走开!他经不起你折腾!”夏烛安不认识尹枭,一把抱住他的腿,恨恨瞪着他。
“小家伙,这么喜欢抱大腿么?”尹枭勾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崩坏病态,弯腰捏住夏烛安的下巴。
怕夏烛安触怒尹枭招来祸端,我连忙冲过去拨开尹枭的手,把夏烛安护在身后:“如果这位老人家跟你有仇,我们不救了!”
“凭什么不救阿?”
身后夏烛安不服气地质问,成功引起了尹枭的注意。
他重重把我推倒在地上,扳住夏烛安的脑袋,扭过去让她看着昏过去的老大爷:“你要救的这个老头子,是全世界最恶毒的魔鬼。”
夏烛安挣脱不开,璀璨明亮的瞳仁直勾勾盯住尹枭,咬牙切齿地啐了他一口:“呸!见死不救!还诋毁老人家!怎么会有人比你更恶毒?”
“小家伙,你在夸我青出于蓝么?”尹枭抬起另一只手,苍白修长的手掌抹去脸上的口水,垂眸注视着夏烛安怒气横生的表情,顷刻收拢笑容,雕刻般的面容仿佛笼上一层寒霜。
“可惜……让你失望了,我还没达到能够超越这个老头子的地步。”
尹枭的眼底有火,那是见到猎物的火,在第一次见到我时,曾经燃起过。
想到夏烛安可能面临我遭遇过的噩梦,我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拉开夏烛安,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几乎是哀求着向尹枭保证:“我们不救他了,你放我们走,行么?”
“不行。他,你们必须要救。”尹枭站起来,目光睥睨地俯视着我,“简瞳阿,你听好,他跟尹鸩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最最恶毒的血液。因为,他是尹鸩生物遗传学理论上的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