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逐原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营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我和阿婆,还有一些老弱在此看营外,整座大营几乎就是空的。
夜里,我闲着无聊,叫上阿婆坐在帐外,围着篝火闲聊着。听阿婆说,白野骆驼是一种非常狡猾的野生动物,很不容易捕抓。据闻,当年遥国的开国国君耶律遥本来只是一个奴隶,因为有人卜卦算出他天生奇相,将来必将君临天下,引起了当时前朝国君的恐惧,于是派人追杀他。他逃啊逃,穿进了沙漠腹地,又渴又累,眼看追兵相至,耶律遥闭上眼躺在沙漠里正想等死,突然,长生天出现了,在他的指引下,耶律遥看到一头正伏卧休息的野骆驼,竟然不似其它骆驼这样白中带黄,而是纯白的,飘逸的毛色。耶律遥心下生奇,但仍顺着长生天的指示钻进它的肚子下面避过了追兵,随后,白野骆驼又带领着他找到了一片绿洲。耶律遥就此安下生来,多年后,他招来许多逃跑的奴隶,以那一片绿洲为基地,开始发展状大自己的势力,并最终取代了前朝,成立了遥国。自此,遥国把白野骆驼当作了长生天的化身,每逢改朝换代,只要有人能捕到白野骆驼,那人就自会被遥国人奉为神明命定的君主,并得到万民的拥戴。
听阿婆说完这个故事,我感觉真有几分滑稽。你说古人搞这些图腾崇拜有意思么?以前中国盛传白老虎是瑞兽,是天降的祥瑞,得白虎者必得天下,或是得白虎者是上天庇佑的君主,结果呢?以现代科学观来分析,这些白化的动物,仅仅是体内染色体不正常罢了。看阿婆一脸崇拜的样子,十指合拢祈求长生天保佑耶律逐原猎得白野骆驼的一脸虔诚,我不禁又大大地咬了一口手里类似木瓜般的水果,心想木瓜丰胸,这水果虽然不知名,但和木瓜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嗯嗯,我多吃几个!
待阿婆祈祷完,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匝吧匝吧嘴,我开口问:“那耶律逐原为啥这么想得到白野骆驼,难道他想称王?”
阿婆一听这话脸顿时变了色,一把捂住我的嘴,“雪儿,这话可不能胡说!传出去少主会有危险的!你懂不懂?”
甭看阿婆平日里温和,但一旦对我发难,就她那堪比蒲扇的手就差点让我窒息而亡!
我惊恐地瞪着大眼睛,嘴和鼻被她捂了个严实,只能使劲的点头来表示我懂了。阿婆这才慢慢松开了捂住我的手。
她的手一松开,我顿时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肺都被涨破了般。娘啊,这些人力气真的太大了!我真怕如果她不放开手,我的小命今天就交代到她的手上了!
不过,从耶律逐原听到白野骆驼如此兴奋的程度,还有当阿婆听到我说这种话时的紧张程度来看,我倒真确定了一件事,耶律逐原果然有想要称王称霸的野心!
第一次,
我开始怀疑耶律逐原的真实身份。
回来耶律逐原特意令人为我搭起的帐里,躺上床,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真的只是一个遥国草原部落的一个族长吗?遥国开国国君叫耶律遥,现任国群叫耶律和……那这么说来,耶律一姓,应该算得上是遥国的国姓了不是吗?还有,他身边的帅哥、乌卡等人,个个武艺超凡,自称“末将”;再想想耶律逐原临出发前对所有勇士的训话和勇士们的回话,如此整齐,如果训练有素,这绝不是一帮普通部落的百姓!
我暗暗埋怨自己平时太过大意,忽视了这么多的细节。如果说我身体的前主人庄绮君要逃是因为自己是楚国人,不能犯下这通敌的大罪,那么,我想我——也要逃了!
开玩笑,虽然现在我倒是好吃好喝,在营里几乎没人敢动我,但如果耶律逐原果真像我所想的那样,是遥国的一个大人物,而又有着称王的决心与意志,那我几乎可以预见,摆在他前面的无疑是一条腥风血雨成王败寇的道路。而在这条道路上,无论我林昊雪是他的俘虏还是他的女人,这都是一条辛苦而艰辛的路!最好的结局:他夺位成功,君临天下,让我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并许以一点荣华宝贵或恩赐;最坏的结局:他阴谋败露,被人一刀“咔嚓”,而我也成为阶下囚,奴隶,甚至可能是军妓……
光想想,我就已经头顶冒汗了:老天爷,你耍我呢吧!穿过来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想看我死是不是?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不能任人摆布!不管是他人禁脔,还是阶下囚,我都不会让这些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还有好多梦没有实现,我的俊男,我的金银珠宝,我的武林江湖……
被这件事折腾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又爬将了起来。我知道,耶律逐原这次出去狩猎就是我出逃的唯一一次机会。如果我再不走,如果明天耶律逐原回来了,我这一辈子就甭指望再逃跑了。
可是,茫茫沙漠,渺无人烟,我如何可能逃得出去?
一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我立刻苦下了脸去。唉!愁死了!
哪里知道,我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天兵却突然就此降临!
当天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突然外面响起很大的马蹄声。先前,我还以为是耶律逐原回来了,正想当作没有听见,继续装睡,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狂呼:“冲啊!”“杀啊!”叫声喊成一片。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帐里冲出两个穿着甲胄全副武装的官兵。那模样,就跟我在电视剧里所看到的中国古代士兵的穿着差不多。“你……你们是什么人?”我吓得话都抖不利索了,只能捂着身上的衣服使劲向床头缩去。然而,那两个土兵却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二话不说地直冲我冲过来,一把把我往床下一拖,架着我就往帐外走去。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这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直到他们把我架出帐外,丢到一匹马前面的地下,我这才回过神来,想想我该按剧情套路大呼救命、饶命的不是,于是趴在地上打起滚,声音尖利地开始嚎起来:
“哎哟我的娘哟,将军救命哟……我不是遥国人啊,不要杀我,我很怕死啊……”
吼了半天,没人应声,也没人问话,更没人扶我起来,我趴在地上偷瞄一眼,只看见四处火把晃动,到时是穿着官靴的士兵的脚在跑动奔忙,这才一脸黑线的停止了干嚎。
这群人,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吗?
还有,看到美女我趴在地上,都不知道来扶我一把吗?真真是太黑心了。改天我一定要看看你们的屁股是不是全是黑的!
终于,一阵火光摇曳,全部的的士兵全跑过来,围住了我身前的马匹。有人架过几个人过来,我一看,是阿婆和几个老弱的勇士,齐刷刷地被打跪在马前。
“禀将军,我们清查过了,没有发现耶律逐原的主力部队。”一将士上前禀告道。“他们似乎都转移了。”
“可恶!”马上的人一击掌,叹道,“又让耶律逐原跑了!”
正在此时,那名将士上前,一把扯起阿婆的头发,让阿婆不得不往后仰视着他。
“说,耶律逐原跑哪里去了?”
没想到,平时和和蔼慈祥的阿婆,此时却一脸的愤恨,怒视着那个将士,“呸!”一口唾沫唾到了他的脸上。
“嘿!”那将士万万没想到阿婆会突然唾了他一脸,狠狠地把阿婆往地上一扔,擦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从腰间一下抽出一把闪亮亮的剑,怒道:“死遥匪,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说完,一把剑就冲阿婆刺了过去。
“住手!”情势危机,我大吼了一声,用力地飞扑过去,抱住了阿婆。
“住手!”与此同时,刚刚说话的将军也大喝了一声。
果然,那将士顿住了,眼神敬畏地看了看马上的将军。顺着他的目光,我亦抬起头看向马上的人,却正好在此时,他亦正俯头看向我。
在看到他的一时间,我几乎要晕过去!天啊!这就是将军,真真正正的古代的将军!
只见他正端坐在马上,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拢进一顶电视里武将常戴的将军冠里,方正宽阔的额头,浓眉大眼中透着一丝坚毅,高高的悬胆鼻,轻抿的唇,一身戎装将他衬得英武高大,如天神临世,映着火把的光芒,他仿佛就是从我的幻想里走出来的霍去病!——
而此时,他正微怒地喝斥着刚刚欲对阿婆痛下杀手的将士:“阮方,你这是在干什么?快退下!”
“将军!”那将士不服,但还是收了剑,口中振振有辞:“遥匪杀了我们这么多楚国的百姓,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地赶过来,本想多杀几个遥匪,却只找到这么几个,难道说我杀一个也有错吗?”
他这一句话立刻说到了众将士的心里,话音刚落,立刻引得大家的共鸣之声,“杀!杀!”喊杀声叫成一片。
我抱紧阿婆,感觉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再看看那骑在马上的将军没有任何制止的表示,心里不快,冲着那领头闹事的将士就吼了开来:“古圣人有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楚国百姓已经饱尝了战火的蹂躏,受够了骨肉分离的痛苦,为何今天,又要来再让遥国的百姓们再受一次呢?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报仇雪恨吗?你们不要忘记了,打战的事,从来就不是由百姓来发动的,而是国家,是君王!你们有仇恨,可以去找杀楚国人的遥兵报仇,但这样一群训经有素的军人,却来欺负我们几个老弱妇孺,那你们和杀害你们同胞的遥兵们,还有什么区别?”
我的话音一落,刚才还哄闹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所有的人,眼睛都直直地看着我,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
径自站起身,我转向那位统将,直直地看着他,透过他眼底映着的火把的火光,我知道他也正在仔细地打量着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底下最最苦的人,就是百姓。不论遥兵,还是楚将,你们上战场的目的,也许只是君王的一声令下,也许只是想开疆拓土守护国家,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千百年来的战争,你们可以踏着万千枯骨载入史册,也可以成就一代君主的雄心壮志宏图霸业……可是,百姓们得到过什么?是战火,是流离,是伤痛甚至是——”我又转向刚刚那个将士,“杀戮,不问情由不分善恶的杀戮!而原因,只是因为那是敌方的百姓,即使他们都没有犯过错,可是都该死是不是?”
“……”在我灼灼的目光中,那将士也终于低下了头去。
“雪儿……”阿婆拉了拉我的衣角,眼中泛着眼光。俯下身去,我扶起阿婆,又抬头看着那统将,吐了口气,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楚人。在一次逃跑中,我失忆了。他们告诉我说我叫庄绮君,是耶律逐原掳了我。虽然,我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我仅有的记忆里,却是遥人在照顾着我,也是这位阿婆在好心的爱护我!所以,今天如果你们谁要杀掉这些人,也把我这个楚人——也一起杀掉吧!”
说完,我闭上眼,心咚咚直跳。
天哪,天哪,千万不要真杀我啊,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有许多梦没有实现啊……
其实,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一方面,我的确是为了阿婆,但另一方面,我则是为了自己。如果耶律逐原真的像我想象出的那样会做出谋朝篡位的事来,那么我的处境就会相当的危险。而现在这群楚兵的到来,是我离开这里,离开耶律逐原最好的机会。利用庄绮君楚人的身份装失忆,是唯一可以让这群士兵带我离开的法子。只要能保得住我和这些遥人的小命,那么我再要求他们带我离开,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果然——
“好了,阮方,命大家拿着缴获的装备撤兵吧!至于这些遥人……就饶他们一命吧。”当那位将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简直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可是陆将军……”那叫阮方的将士还欲辩解,却见统将一挥手,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阮方,什么都不要多说了。我们这次长途奔袭,虽然未能成功抓住耶律逐原,但相当于他也有一定的威慑作用。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传我的命令,全军撤退!”
阮方愣了愣,又心不甘地看了看我们一眼,这才恨恨地一拱手,“是,末将领命!”
眼见他们骑着马转身欲走,我的心一下子急了起来。这这这……这和我当初设定的剧情可不一样啊!我当初的剧情是:
“小姐,你真是楚人吗?”那个帅统将在听完我的悲惨遭遇与结合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与政治学家而总结出来“林氏战争总结语”之后,眼里闪出晶亮的泪光和怜惜的神情,“你被他们掳来,一定遭遇到了不少的事情吧?好可怜……你想跟我一起回楚国?”
而我此时则会一脸的苦大仇深,冲着他点点头,“当然要回楚国去!我庄绮君生是楚国人,死也是楚国的鬼。故乡啊,是我永远的梦……”
“噢,绮君……你就是我心目中对所有美好女性的向往!”
“噢,将军,你就是我心目中对所有美男……呃……英雄的期望……”
…………………………
可现在,他们竟然说走就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同胞爱啊??我是楚人哎,我是楚人哎!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我知道如果这一次我放弃了这个机会,也许这一辈子,我就真的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辈子的放羊娃了。一时心急,我丢下阿婆就冲他们跑了过去!
“将军,请留步!”我大声地喊着,声音焦急而又尖利。
正准备扬鞭驭马的那个统将在听到我的呼喊着后,顿时一挥手稳住骑兵队形,转过身来看着我。我飞奔到他的马前,仰着头看向他,火光中,他年轻英俊的脸宠又让我的心跳了几跳。
“将军,我是楚国人,我要回楚国,请你带我回去!”我说得坚定。
他不说话,一双鹰眸却打量着我,似乎想证明我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性。
“你说你是楚国人,那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终于,他偏了偏头,问。
“呃——”我一时语塞,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想过。况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庄绮君的家在哪里,她是哪里的人,她的家境,她的父母……这一切我统统都不知道,这让我如何证明?
“我不能够证明,至少现在不能。我失忆了,我从耶律逐原的营里出逃进了沙漠,然后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醒来后,耶律逐原追上了我,但我就什么也忘记了。就连我的名字,也是他们告诉我的。但我可以保证,我真的是楚人,在这里他们都叫我‘中原女’,如果你肯带我回到楚国,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我的家里人的!他们一定能够证明我说的话不假!”
“……”
见他一脸沉思,我以为他不相信我的话,心里不免又焦急了几分。
“将军,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知道,古人很信奉鬼神,也很敬重誓言。不得已,我只得发下这么个重誓。唉,谁让我赶上了这么霉的穿越呢!
果然,当这字正腔圆的誓言一出口,那统将就顿时松了脸色。
“将军,谨防有诈!”那叫阮方的又骑着马踱了过来,看了看我,一脸的不信任。
而我,只能用一种极为无辜,极为渴望的眼神,看着这位年轻的统将。答应我啊,快答应我啊!我在心里狂呼。
终于,他轻声问道:“庄绮君,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我立马点头如捣蒜。
他轻吐了一口气,俯下身来,冲我伸出他的手,“那好,你上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