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一顶銮驾,从那皇城的北门而出,离了燕京,直直的朝着远方而去。
虽有月色的遮掩,但那銮驾的华美,却是半分不减。
纱帐乃是蚕丝织就,上面的图案,都是金银抽出的丝线篆刻。
轿帘子上,一条九爪金龙,栩栩如生。
銮驾顶上,更是用七彩琉璃铺设,正中则是镶嵌着一颗斗大的夜明珠,璨璨的光辉,似乎与那天上的弯月争奇斗艳。
即便是皇帝亲自出行,怕也没有这般奢侈的銮驾。
诡异的是,这銮驾周围,也没什么亲兵。
只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年人,挑着金灯,慵懒的鞭笞着拉车的白马。
细看之下,即便是八匹白马,身上都用一丝丝好似鱼鳞的鳞片,此乃龙马,也不是凡物。
銮驾中,乃是一穿着道袍的少年人,背负三尺长剑,靠在雕龙刻凤的大椅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勾着一丝淡笑。
明明是道士打扮,但这姿势却有些不伦不类。
“苍城,二师兄真是奢侈。这一幅銮驾,怕是一城的赋税吧。”车里的紫袍少年感叹唏嘘,又像是羡慕。
“嘿嘿……可不止呢。燕皇为了稳固自己的江山,才亲自敕令工匠,打造銮驾,用了千人,打造了三年,至于花费,乃是全国三年的赋税。”苍城嘿嘿一笑,只把车里的赵玉当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可惜了,此物虽美,但终究还是俗物。于我等修士,毫无裨益,不过锦上添花而已。”赵玉没理会苍城的调侃,他也只是一时兴趣所至。
在赵玉看来,銮驾确实只是个花架子,还没有地球上的国产车实用,好歹有空调,跑得也快上很多。
“主子说你这人有慧根,果然如此。”琢磨了一会儿赵玉的话,苍城才道,他是妖物得道,虽然幻化出人形,但思维还是不小的短板,远比不得赵玉伶俐。
赵玉不置可否的笑笑:“还以为你会说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不过造这銮驾,如此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就不怕下面的穷苦人民反抗,闹革命?”
“革命是什么东西?”苍城正问着,忽然感觉,脖子处凭空一凉,却是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师弟,你……”苍城显然没想到,赵玉居然会出手。
“革命,就是老子要你命!哈哈……”一声长笑,那剑也是被赵玉毫无声息的收回。
苍城这才明白革命的意思,喘了口粗气,道:“小师弟,你这个也太……不过燕国有我主子镇压,谁敢要燕皇的命?”
“这倒也是。”赵玉答了一声,銮驾里面,又许久没了声音,半晌才问:“苍城,你对那凤凰古城,可有了解?”
“开了灵智以后,就被你师兄那龟儿子逮住了。要不是看他人品不错,早就拿来打牙祭了。哼,这花花世界,我哪里有机会看过?”苍城和赵玉一路上,也算是熟悉了,连带着赵玉的粗话,也被这狼妖学了三分。
“一问三不知,看把你打牙祭还差不多。”赵玉笑骂了一声,随即展开一幅图卷,却是临走时候钱仲书给的燕国地图。
凤凰古城,赵玉却是知道。
只因这城市,紧邻着赵国的山海关。
名字虽然好听,但却荒凉无比,乃是建立在沙漠上的一处古城,依据绿洲存在,但凡两国通商的商队,都是要在凤凰古城落脚。
得名,也是因为那绿洲从高处看,好似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还是赵国太子的时候,赵玉甚至亲自带兵,一路过了山海关,打进凤凰古城,坐在城主府的宝座上。
所以要论熟悉,赵玉对着古城,还有着三分印象。
按说那古城鱼龙混杂,有过往的修士,也说不一定,妖物在城中兴风作浪,赵玉总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却也不知道怎么说起。
“给二师兄发一道书信,报个平安,顺便问问皇城里面的情况,我总感觉有些不舒服。”赵玉唤了外面的苍城一声。
“嘿嘿……”苍城大笑;“小师弟不会是怕了吧?见到那东西,你也与他分说,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说不定,就高抬贵手,把小师弟给放了。”
一顿调侃,就是车里的赵玉,也是面皮发红:”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没脑子。山人自有妙计,要你传信就赶紧传信。你主子可说了,这一路上,都得听我的!“
“得,还恼羞成怒了。”苍城拗不过赵玉,按照赵玉的指示,给钱仲书发了一封飞剑传书。
修为到了道台境界,才能将自身真元收放自如,御剑长空,飞剑传书,种种神异的手段,说来离奇,其实也是一种对于真元的运用。
赵玉现在不过脱胎境界,才不得不跟苍城磨嘴皮子。
“小师弟,我看你是谨慎过头了。我和主子,修为仿佛,还怕我保不住你?”苍城的笑声很是爽朗。
銮驾里面,赵玉的眼神,却猛地闪过一丝精光:“苍城,那你要是和我二师兄打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一句话,却是让銮驾顿时停住,苍城的语气已经不善:“赵玉,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在主子的情分上,我才叫你一声小师弟,不然你以为你是谁?挑拨我和主子的关系!”
“玩笑,苍城大哥不要动怒。这飞剑传书,你还没有发出去呢、”赵玉全然不在意苍城的态度,自顾自的开口。
“我……”苍城语气一滞。
“哎……”銮驾里面一声叹息,赵玉道:“二师兄,出来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却是从赵玉的椅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同样的一身紫袍,正是钱仲书。
“主,主子?”苍城完全懵了,看到钱仲书扯开帘子,他都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钱仲书也不知道赵玉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这会直看着赵玉,等赵玉说话。
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赵玉唏嘘一声:“苍城,你不是没去过凤凰古城吗?地图在我手里,你不是应该看一看吗?”
连续两问,苍城的脸色无比难看。
“小师弟,我……这不是听说在北方,就一路向北。”苍城还在争辩。
“恩。”答应了一声,赵玉又是点头:“皇宫里面有事情,最瞒不住的,就是那位燕皇吧?我跟师兄说话的时候,可没避讳什么,想必燕皇的耳目也知道师兄要出城,以他惜命的性子,怎么能让师兄独自离开?”
“这……不是,小师弟,你什么意思?这你得问燕皇啊,我怎么知道?”苍城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料,赵玉却是猛地一拍椅背:“一人的江山,哪里容得上面有人,指手画脚?再说一个得道的妖狼,怎么能容得下一个主子?”
“哈哈……好!我苍城自负聪明,竟不想今天栽在你手里了。只是赵玉,你觉得,你们两个,今天能走得掉吗?”苍城被赵玉说破了行迹,当即从车上跳开。
而远处,更是兵马喧哗。
不到半刻功夫,赵玉和钱仲书的銮驾,已经被那千军万马包围其中,森冷的弓箭,直直的指着。
中年模样的燕皇,守在中军,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看着銮驾里面的两人:“国师,别来无恙。”
“是你,你们……”钱仲书一指燕皇,又指着苍城,显然没想到这一人一妖,怎么可能混在一起。
“革命嘛,你这位小师弟说得好,今天老子要你命!”苍城大笑:“哈哈……钱仲书,奴役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今天?”
“苍城,我一直都把你当兄弟,你怎么……”钱仲书虽然事先被赵玉叫住,进了銮驾,但看到自己认为的兄弟就这么背叛了自己,此刻也是心情起伏。
“狗屁!丹药都是你一个人的,功法也都是你自己修炼。你想过我吗?口口声声说是兄弟,钱仲书,我救过你几次?扪心自问,足矣还了你的恩情。今日我不与你计较,让出燕国,你我就此分道扬镳。”苍城情绪激动,显然这一场,他也是筹谋了很久。
“皇城里面,除了皇族,还有谁比二师兄还熟悉?只有苍城你了。而且只伤太监宫女的性命,皇族却不曾死过一个,这事情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我只知道妖物茹毛饮血,慌不择食,可没听过挑着目标下手的。二师兄,你不觉得奇怪吗?”赵玉拍了拍钱仲书的肩膀。
只是钱仲书身在局中,哪里能看的像是赵玉一般,洞察入微。
“所以是苍城,你杀了那些无辜的人,再回到我身边蛰伏,我哪怕把皇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凶手。”钱仲书也不是愚昧的人,被赵玉一说,当即了然。
只是这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怎么会好消受?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燕皇了,人都喂了妖怪肚子,人心惶惶,他也不怕自己的位子倒了,就这么缠着师兄,放苍城出去捉妖,贼喊捉贼,打一枪,换个地方。二师兄,你这是被人耍猴了。”赵玉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