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月龄山结界,映入眼眸的却是一片死寂,满地的幽凉,除了空气里浮动的一点血腥味,几乎感觉不到这里曾发生过战斗!
东方从地上捡起一片枯萎的树叶,在那片树叶背后沾染着一星点的异样的黑色晶石,他对这样的晶石并不陌生,那是都图施展清商曲辞的时候会留下的东西。
看来这个地方的魇虎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他手掌紧握将那片树叶化作了齑粉,随风一扬,默默的看向一旁迎风而立的游云寂。此时的游云寂负手而立,对一旁的两个人说了两个字。
“行动!”
罗伊·洛克贝尔和温温的身影宛若一道流星,迅捷的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黑色深重,森冷的寒意无声的侵蚀着人的每一根神经,东方无声的握紧双手,心里一股冷冽无由的涌上心头。
“在想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懒洋洋的低问,就算是东方既白这样心志坚定的人也不由得一哆嗦,他默默的转身,回头,就看见哥舒蒙那双清冽的眸子。
他没好气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脑子是铁打的吗?”
大战在即,这人竟然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吗?明明进来之前还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这一会功夫倒是活过来了。
哥舒蒙默默的瞪了过去,亏他好心好意的关心东方小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么打击他。
东方无声的笑了一下,说道:“还好吧,我看你刚才很不舒服的样子,是因为月龄山的结界?”
哥舒蒙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哪该死的结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最初并不明显,可是这一次却明显不同,为什么?
“你们两个嘀咕完了吧?走了!”
游云寂长臂伸来,提起哥舒蒙的衣领,朝月龄山走去,东方快步跟上,低声问道:“去哪里?”
游云寂似笑非笑的说道:“地牢!”
哥舒蒙在他手下一转身,侧开他的束缚,不满的说道:“为什么要去地牢?”
游云寂一巴掌拍在他杂乱的发顶,眉眼里有一丝不着痕迹的冷酷,他说:“还有比地牢更适合禁锢人的地方?”
哥舒蒙默默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然后他看向游云寂的眼光就多了那么一丝古怪,能有这种思维方式的人多少都有那么一点变态的倾向!
东方却是愣了一下,说道:“可是清魇司的地牢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游云寂不耐烦的”切“了一声,说道:“我看起来像是一般人吗?”
哥舒蒙和东方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无声的摇了摇头。哥舒蒙暗暗的想,这个人果然有变态的倾向!
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经!
哥舒蒙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低声问道:“游云寂,你跟清魇司有什么渊源吗?”
游云寂眉眼一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哥舒蒙默默的想了一下,说道:“一直以来,你表现都很从容,可是刚才小白说起毁蕴渊的时候,你的表现很怪,还有赫尔曼,从那以后,你的眼睛里就多了一种东西。”
游云寂沉默一下,幽幽的笑了,低声问道:“什么东西?”
哥舒蒙斩钉截铁的说道:“愤怒!”
游云寂默默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在他清冽如水的双眼探到一丝对时事本能的好奇,他心里因为偶尔的机缘而浮动的冰冷,慢慢的沉寂了平静了下去,幽幽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格外敏感,但是记住,不要随便把这种敏感表现出来,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对这种浅显的试探有足够的包容!”
哥舒蒙唇一挑,说道:“你是说我有可能因为猜到别人的秘密而被灭口?”
游云寂眉眼一弯,泛起薄薄的笑意,没有说话,他对这两个小子并不反感,包括这种毫不遮掩的试探。
哥舒蒙在他的笑意看到了一种无声的宽容,心里一动,莫名的对这个人多了一份好感,于是悄然落后一步,缩到东方身边,默不出声。
三个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中穿透黑暗,来到一处孤单的灯火处,暗淡的灯火中他们看到一处不甚高大的建筑。
建筑上没有什么起眼的标志,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口处不断有人巡逻,那些人手持火把,机械的来来往往。从哥舒蒙他们藏身的地方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人打哈欠的声音。
哥舒蒙无声的笑了一下,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游云寂他们会选这个时候来一探月龄山,黎明破晓之前,人们由于一夜疲劳的浸染和对于光明将至的、威胁消失的庆幸而本能的放松了戒备,对于这些偷袭的人来说,真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游云寂,想知道这个奸诈的家伙接下来会做什么,却见游云寂默默的闭上双眼,片刻后,双眼精光四射,手指隔着黑色的面纱停在唇前,低低的呢喃道:“涟漪现身!”
涟漪?
哥舒蒙默默的念叨了一句,然后想到东方的龙泉,还有须贺郁离的狐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明显是增加攻击力的附件。
这个人的附件会是什么?
可惜的是他默默的注视着游云寂,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举动,到最后除了一丝微微的凉意之外,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怎么回事?
哥舒蒙眨了眨眼睛,难道游云寂失误了?连自己的附件都召唤不出来?
一旁的游云寂无声的笑了一下,哥舒蒙立刻顺着他的实现看了过去,地牢铁门外巡逻的人却像一个个的木偶一样, 静止不动。
咦?
哥舒蒙不禁发出一声怪叫!
游云寂一掌拍在他的发璇儿上,冷眼看过来,说道:“走了!”
哥舒蒙只觉得身形一动,下一秒,他已经被游云寂扯着衣领,扔到了冰凉厚重的铁门上,哥舒蒙趴在铁门上默默的咒骂了一句,然后东方熟悉的气袭来,他看着东方淡淡的笑意发愣,这家伙想干吗?
东方无奈的摇了摇头,拉起他的手臂,将他推到身后,然后双掌合拢,快速的结印,他手掌上淡白色的元素在漆黑的夜色里宛若一丝萤火,化作一袭不规则的咒文袭向铁门。
片刻后,“嘎吱”一声,门,打开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他们三人身形乍动,掠过微微开启的大门进入另一层更加深刻的黑暗中。
一进入地牢,便是狭窄悠长的甬道,呜呜的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携着不知名的悲哀和无声的阴凉。
哥舒蒙不自觉的从背后抽出清渊剑,在手上无声的转动了一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东方既白却是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角,一双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幽凉的杀意和悲愤!
游云寂默默的挡在他们两个身前,右手在空气中用力的抹过,黑暗散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说是粉墙雪洞并不为过,满满的雪色充斥着眼眸,极为干净,在最干净的中心是一套黑檀木的桌椅。
黑白如此之鲜明和清冽的组合,并不让人觉得突兀,相反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在最和谐处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图,云涛雾霭,飘逸自然,看得出是出自高人之手。
哥舒蒙楞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能在清魇司的地牢里看到这样一处奇怪的地方,奇怪吗?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极合理的布置,可是这里是地牢,布置成这样有些匪夷所思了!
“哥舒!”
身后东方的手适时搭在他的肩上,带着温热的气息。
哥舒蒙一愣,不由得“嗯”了一声,下一秒,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原因无他,不过是东方的右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东方?”
哥舒蒙抬手想拂去他只掩住他双眼的障碍物,得到的却是东方既白低哑的呵斥。
“不要动!”
好吧,不动就不动,这个地方小白一定比他要清楚的多!
哥舒蒙这样想的时候,身边响起游云寂的淡淡的讽刺声,他听见游云寂说:“连地牢里都布置这种蛊惑人心的妖术,清魇司怕是要走到头了!”
此时,哥舒蒙能感觉到蒙着眼睛的那只手无端的颤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东方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蛊惑人心谈不上,不过是把你心中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幻化出来而已。”
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哥舒蒙轻笑了一下,说道:“是吗?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东方似乎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哦,那你看到了什么?”
哥舒蒙微微的舒了口气,慢慢的说道:“一间除了白就是黑的房间!”
东方松开覆盖着哥舒蒙双眼的手,哥舒蒙回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眉眼之间有淡淡的困惑。
东方一怔,他看到的果然是他不曾有记忆的画面?!
而游云寂的身形已经掠过他们超因为无数幻化而扭曲的空间扑去,纷繁的、扭曲的光影和色彩想一条光怪陆离的妖物,不费吹灰之力的吞噬了游云寂干净、萧索的身影。只有依旧阴凉的风拂过,带着久远的呜咽声。
“游云寂,他……”
哥舒蒙指了指消失不见的身影,哑然的看着东方!
东方既白叹了口气说道:“你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由这条甬道的尽头安置的浮沱珠幻化出来的。人在面对自己熟悉的东西的时候往往会放松警惕,可是在这个地方只要他们往前踏出一步,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哥舒蒙侧目看向仍旧不断变化的种种画面和场景,问道:“为什么?”
东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因为他们会被浮沱吞服,永远活在浮沱虚假的世界里。”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哥舒蒙的双眼不由得睁得瞠圆,颤巍巍的说道:“那么他会不会……被吞噬?”
东方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人能进入浮沱的捕杀范围还可以全身而退,就算是冰室也做不到!”
哥舒蒙咬牙说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东方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阿蒙,你觉得以刚才游云寂的速度是我可以阻止的吗?”
哥舒蒙提起清渊剑朝那片扭曲走去,东方身形一动,骤然挡在他身前,双手紧紧地扼住他胸前的衣领,冷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哥舒蒙咬牙说道:“救人!”
救人?!
东方冷笑了一下,手上突然一用力,将哥舒蒙狠狠的压在冰冷的墙上,低声说道:“哥舒,你以为游云寂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浮沱,有多大的威力,他比你清楚,他不需要你救,你也救不了他。无论,他是生是死,你和我只能在这里看着!”
哥舒蒙默默的等着他,低声呢喃道:“可是……”
东方无奈的抵住他的额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可是,在他决定扑出去的时候,这就是他和浮沱的战斗!”
哥舒蒙默不作声的靠着墙,良久,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一股不甘肆意的心里翻动,嚼着他的心、肝、肺!
东方松开对他的扼制,同他一道靠在墙上,低低的说道:“好好看着,他们是御流深的属下!”
哥舒蒙僵硬的侧目看向东方清冷的侧脸,然后他看到了如冰的坚定,那是一种对于胜利不加怀疑的坚定和对于前途义无反顾的执着。
东方眸色微凉,语气清冷的说道:“你想打败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从现在起好好的认识吧!”
哥舒蒙心里一动,下一秒,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带着一股刺穿耳膜的喧嚣,然后“喀拉、喀拉”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面前扭曲的画面,像蛇的外皮一样,一层一层的往外脱落,有小桥流水、有大漠黄沙、有美丽的背影、有飘飞的花、有闪着微光的泪水、有颤抖的眼眸……
走马观花、斑斑驳驳,都是些琐碎的、无迹可寻的回忆,却是很多人灵魂深处无法代替无法舍弃的珍宝。
在那些珍宝一个一个消散、化为尘埃的地方,哥舒蒙和东方看到了一个满身湿漉漉的身影,黑衣几乎熨帖着每一寸肌肤,黑色的面纱早已经不知消散在哪里,全身上下没有不滴水的地方,一路走来,遍地水渍,相只被人捕获上岸的水妖,脸色苍白,但是嘴角噙着笑,眼里带着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