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绝买完东西刚要往回走,就听见前头有人在哭喊。
“别带走我的孩子!大人!求求你!”一妇人半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抓着面前人的衣摆。
那人一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笠,腰间别着一条赤色长鞭,手中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子。
“我是奉祭司殿之命来带走你的孩子,你难道想违抗大祭司的命令?”那人冰冷的声音传来,竟是个女子。
那妇人紧紧咬着下唇,死命摇头,手却未放开。
“放手。”黑衣女子已然很不耐烦了。
“夫人,你快放手吧!大人,大人不过是将孩子带到祭司殿医治,不会把孩子怎么样的。”一中年男子过来扶那名妇人,一边劝慰道,不过他的语气也是颤抖的,想必连他自己也在尽力说服自己。
“不!我不信!那么多,那么多人都被祭司殿的人带走了,却一个也没回来!”那妇人扒着丈夫的手臂,厉声道:“他们都说,祭司殿是把这些孩子拿去祭司梦魇了!”
“胡说八道!尔等竟然胡言妄语败坏祭司殿的名声!”黑衣女子一脚踹开妇人,抱着孩子就要离开,“此事我定会上报大祭司,尔等就等着受到惩处吧!”
“不!我的孩子不要你们救!”那妇人呲目欲裂,突然就站起来朝前扑去,似要抢过孩子。
黑衣女子不妨就被扑倒在地,手中的孩子就飞了出去——“我的孩子!”
众人皆闭了眼,不忍看这一幕,再睁开眼,只见那孩子已被一青衣少年接在怀里,那少年正是长绝。
长绝抱着孩子,饶是如此大的动静,那孩子竟然还是闭着眼睛未醒。
孩子的眼眶青黑,长绝试着给孩子摸了摸脉,活着倒还是活着,只是脉浮而无力,看似是受了重伤昏迷了一般。
长绝疑惑地掀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瞬间眸色一沉。
他转头看向黑衣女子,她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很愤怒,抽出腰间长鞭就抽向那位妇人。
只是鞭子还未落下,就被长绝抓在手中。
“你是何人?”
长绝并未答话,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那对夫妻,将孩子交还两人,头也不回就要走。
“回来!你,你竟敢阻挠我办事!”黑衣女子觉得被他无视了,更是生气,朝着长绝的后背挥出鞭子。
长绝侧身一闪,单手抓过飞到耳边的鞭子,用力一压,长鞭一震就从女子手中脱落了。
“自己的武器都拿不住,还好意思当街行恶呢。”长绝头也没回,语气平和地说道。
长绝越是平和,那女子越是生气,她足见一点,直接出掌攻向长绝。
长绝矮身一躲,只用刀鞘抵挡,两人当街过了几招。长绝一直只用单手,黑衣女子越生气身法越快,气息也越发不稳。
长绝看到破绽,朝她背心一击,黑衣女子重心不稳,斗笠也飞了,身子往路边倒去。
即将着地,她只来得及护住脸,却发现腰带被人扯住了,整个身子往后一带,虽然没摔,但衣带却松了。
黑衣女子转过头,就见长绝冷着脸将她的腰带扔了回来,转过头就要走。
“喂!你叫什么名字?”黑衣女子没了斗笠,黑发及腰,齐刘海下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上翘的狐狸眼下是小巧的鼻子,看着竟是个美貌少女的模样。
长绝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黑衣女子外衣敞着,却毫不在意,朝他喊道:“你记着!我叫樊晓昙!是祭司殿的护法!”
她看着长绝的背影勾了唇角,喃喃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长绝回到茶寮,就见幻芜坐在凳子上蹙眉发呆,而白羽一旁急得转圈圈。
“怎么了?”
幻芜见到他回来,连忙站起来:“走,我们快去王城。”
长绝:“这么急?”
“嗯,路上再跟你说。”白羽跟幻芜一样着急,三人迅速出了镇子,再次踏进滚滚大漠中。
“这么说,现在已经不止做噩梦那么简单了?”长绝听了两人的叙述,凝眉问道。
幻芜点头答道:“那个小二说了,开始只是做噩梦,但后来就渐渐有人在睡梦中被妖魔吃掉了眼珠子,但凡被吃掉眼珠子的人,就会被祭司殿来的人带走,说是集中医治,可谁也不知道那帮人被带到哪里去了。很多人都逃了,可更多的没有能力离开的人就只能强迫自己不睡觉。”
“我走的时候还只是王城的人会做噩梦,没想到这么快就蔓延到这里了。”白羽很着急的样子,“都怪我,太晚了。”
“刚才我遇到一个孩子被祭司殿的人带走,就是没有眼珠。”长绝看向两人,把刚才的遭遇说了。
“对了,祭司殿,”幻芜突然想到什么,看着白羽问道:“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就是祈支的祭司么?”
“我……那个……”白羽吞吞吐吐半晌也说不完一句话。
“啪嗒”一声,一根骨头从天而降敲到白羽头上。
三人抬头看去,一只黑褐色胡兀鹫从上空盘旋而下,落到地上瞬间变长一个少女的模样:“我就说在那么高的地方也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你啊,白羽。”
“我说天上怎么下骨头呢,”白羽瞪起眼,瞬间又笑了,他摇摇手中那根白骨,“樊晓昙,你嘴巴大,也别把自己的晚饭给弄掉了啊。”
来人正是之前长绝遇到的那个叫樊晓昙的女子,她的真身原是大漠上的猛禽胡兀鹫,天生爱吃骨头,喜欢将骨头从半空抛下击碎后生吞,因为这个习性,她一个女子没少被白羽笑话。
她听到白羽的话也没生气,笑道:“不要了,送给你堵上你那爱吹牛的嘴巴。”
白羽气得浑身羽毛都要炸起来了,他跟樊晓昙早就认识,也从小就掐到大,可无论是武力还是嘴上功夫,他都不如她,所以总是被气个半死。
樊晓昙白了她一眼,就飘飘然挪到了长绝身边,娇俏一笑:“我就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长绝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樊晓昙这回也不急了,又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幻芜:“你就是那个梦医吧?”
眼前的女子笑颜如花,可看着自己的眼神却不如笑容那般热切,幻芜点点头答道:“正是,叫我幻芜就好。”
“哦,在下樊晓昙,是祈支祭司殿的右护法,”她掏出腰间的令牌晃了晃,瞥了白羽一眼,语带轻蔑:“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跟某人不同。”
白羽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幻芜似乎不想对这件事深究,她点了点头,对樊晓昙说道:“晓昙你也要去王城?”
“对啊,正要回去。”幻芜看见她飞快地看了长绝一眼,而后说道:“既然同路,不如我们同行吧,有我在,这一路的关卡都会容易许多。”
幻芜还未答话,就听见白羽气鼓鼓地声音说道:“不用了,你飞你的,我们走我们的,不同路!”
樊晓昙乜了他一眼:“你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日回到王城看看你的公主殿下……哦,不好意思,我忘了,现在凭你的身份,国主应该是不会再放你入宫了吧。”
白羽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国主?谁是国主?”
“娶了咱们公主,自然就是国主了,你说还能有谁?”樊晓昙戳着白羽的胸口:“你要知道,要是没有我,现在你连城门都进不去!”
白羽还想说话,却被幻芜拦住了:“既然这样,就劳烦姑娘带我们进城了。”
“还是你识相。”樊晓昙说完,自己却退后站到了长绝旁边,“走呗。”
长绝挪开一步,站到了幻芜另一侧,樊晓昙径自跟上,也挪到了他的身边。
幻芜余光看到两人的举动,再看到樊晓昙看向长绝是眼里的亮色,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堵得慌,翻身爬上骆驼被,自己往前走了。
烈日灼人,烤得幻芜脸颊发烫,她舔了舔干涸地嘴唇,看了前头的长绝和樊晓昙一眼,瞥了头没有出声。
“现在咱们都一路了,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樊晓昙直视着长绝,眼神殷切。
长绝礼貌地答道:“在下长绝。”
“长绝啊,你多大了?”
“十七。”
“你比我大一岁,我跟白羽一样大,我十六了。”
长绝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我就叫你阿绝哥哥好不好?”
长绝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哥哥”,有些不习惯,他看了樊晓昙一眼,只见她看着自己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期盼的光芒,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随便你。”
樊晓昙很高兴,几乎都快跳起来了,跟初见那个冷血刁蛮的少女完全两个样:“那我就叫你阿绝哥哥啦?哈哈,我也有哥哥了呢!”
白羽看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德性。”
幻芜侧过头,认真地看了白羽一眼,低声问道:“白羽,你不是祭司,对不对?”
白羽没料到幻芜突然发问,低着头,抬起眼来看着幻芜,他咬了咬唇,说道:“我不是……但我不是存心骗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