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的第一年，所谓新婚燕尔不过如此。
顾齐从来少言寡语，但是在公主府的这一年，没有了常庆侯府的桎梏，也暂时避开了启未，是他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光。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顾齐的变化，他开不自觉始变得温柔，即便他极力克制，又怎么能瞒得住我？
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了掌控，我在报告陛下的时候略有提及，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是多么大的错误！
成渠朝堂的局势在改变，短短两年的时间，顾齐一步步实现了他的计划。
但是不久后，陛下就派来了窈，她跟我一样，也是最优秀的暗卫。
这次来，与其勉强说是保护，还不如直接坦言说是监视，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从此以后，顾齐不仅要假装不爱，还要在另一边假装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陛下也不放心。
所以顾齐愈发克制，愈发冷漠。
而那位琳琅公主，就算拥有再热的心，也从雎窈入了公主府后开始慢慢变了。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是良药，亦可以是砒霜。
有一天，顾齐突然对我说：
“蔺泷，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再也等不了了。你有看到琳琅看我的眼神吗？我真怕……”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但我们找不到密诏，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他却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我决定通过琳琅找到老君王留下的那份密诏。她就算不知道，应该也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她师傅的下落。”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那位琳琅公主对顾齐的爱慕之心，早已千疮百孔，恐怕再也接受不住任何打击。
但是，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她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我问：“你打算怎么做？”
顾齐想了想，眼睛都亮了几分：“若是她重新信任我……”
“你，想好了吗？若是公主知道了真相……”
他没有听完我的话，略显急躁：
“成渠一事拖得太久，父王已经不耐烦了。如果他直接发兵，那就更加无法挽回。”
“成渠与启未实力悬殊，这几年成渠更是内患不断，称臣已是板上钉钉。若是三皇子继位，他身后的外戚不足为惧，我们启未便可兵不血刃，避免血流成河，这是最好的结局。”
“……”
其实这些，都不是理由。
只是我没想到，琳琅公主还是知道了无相香一事。
认识琳琅公主之前，顾齐并不是没有过女人。
只是只要她们一旦有孕，不久便会莫名暴毙。
他知道，这是陛下不允许他在成渠生下任何计划外的孩子。
身为启未的皇子，必须保证血脉纯正。可以为他开枝散叶的女子，只能在启未贵族。
即便是成渠的公主，只怕也是没有资格。
所以不让她有孩子，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保护了吧！
当她拿着我当初给她的玲珑玉，求我换下顾齐每日进主院必点的无相香，说这是当年的一个承诺，我内心是纠结的。
我想，这个女人如此危险，不如就让她消失了吧！
顾齐为了她已经快要疯魔，必然会是他称王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如果消失了，顾齐应该就会心无旁骛了吧。
也只有这样，顾齐才能做个明君，没有牵绊。
他的路还很长，只有没有弱点，才有可能真正成为启未的王。
于是，我给了他假的无相。
所谓为了密诏，他们缠绵悱恻整整三个月。
琳琅公主会有喜也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只是，还没有等到陛下动手，顾齐就惊慌失措，就连玲珑公主告知了她师傅的下落也顾不得，亲自喂她喝下了那碗落胎的汤药。
琳琅公主昏迷的时候，他守在她的床边嚎啕大哭，就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犯下的另一个错误？
我向他坦白了一切，却没有得到他任何的回应，他只是自顾自地一遍又一遍地念叨：“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咚”、“咚”……
皇宫九声钟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军队凯旋，要么君王殡天。
此时成渠并无战事，也就是说，老君王，升天了。
老君王生前不得不说是个难得的仁爱之君，他的离去让成渠的天都暗了几分，百姓大恸，普天同悲。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老君王出殡之日，就是三皇子登位之时。
就在那天，身体应该还很虚弱的琳琅公主穿上鲜红的戎装，长发飘飘，独自一人踏马而来，带着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老君王那份密诏。
于城墙下昭告世人，太子才是实至名归的继承人。
此刻的成渠太子，领兵五万，将整座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不愧是老君王的女儿，即便平日里平易近人，关键时刻还是以一个公主的威严镇住了守城的将士。
高大沉重的城门在她纤弱的身躯推动下缓缓而开，她的长兄，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踏进城门。
顾齐站在鹿台上，不管三皇子等人的惊慌失措，目光怎么也无法离开那抹火红的背影，看着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风景。
直到她被暗箭射中。
这样的距离我也能很清楚地看见那样的一箭穿心，她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心头一缩，瞥了眼箭矢的来向，窈面无表情地收起弯弓，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而顾齐，在我分神一瞥间，甚至没有犹豫，就从高高的鹿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这一切。
……
“公元556年，成渠第一代君王病逝，三皇子意欲瞒天过海，登上帝位，将平叛归来的太子拒之门外。
而琳琅公主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打开城门却惨遭暗算，中箭而亡，年仅二十岁。
驸马常庆候长子顾齐与公主伉俪情深，随即跳下鹿台而亡，随公主而去。
次年，启未大举兴兵而至，兵临城下。成渠新君亲自守城，全国军民誓死反抗。
奈何双方实力悬殊，成渠终是寡不敌众，在坚持了八个月后兵败。
新君殉国，成渠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