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够选择的。”

　　“当然，这不能怪你。”

　　“可是他们依然要杀我，认定我对信仰不忠。”

　　“这是他们的错误，而不是你的。”秦逸云摊摊手以示无奈，“你知道吗？光明神天天跟我抱怨，说有一个小姑娘每天忏悔一些不属于她的错误，让光明神都听得心烦意乱。你说呢？”

　　特蕾莎被秦逸云的说法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亵渎自己的神灵，板着脸教训道：“不许编排光明神。”

　　“好的好的。”秦逸云踏入牢房，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欧帝斯一言不发地拉过另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冷冷注视着特蕾莎。巽夜站在人偶师身后，一双晶亮的猫眼儿里只容得下人偶师。

　　“说一件事，你可别生气哈。”秦逸云翘着二郎腿，打了个指响，小茶几上出现奶茶和糕点。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想没有什么能够更打击我了——嗯，除了你结婚这种事。”特蕾莎说着，又看向了欧帝斯，“实在令人不甘心。”

　　秦逸云尴尬地挠挠脸颊：“话不能这么说，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谈谈眼下的情况。”

　　“好吧，你说。”特蕾莎端起奶茶举杯示意。“说实话，我对自己的情况都不甚了解。”

　　“这么说有点打击人，我们避重就轻来说——你被关进来可能是一种保护手段……”

　　“等等等等，什么叫做避重就轻地说？你敷衍我！”特蕾莎不满地扁扁嘴。

　　“全部的真相未必安慰人，特蕾莎，我希望你能活在部分的真相中快快乐乐就好。”秦逸云认真地说道，“我这样说，不是想让你困扰，而是给你选择的自由。你的左手边就是深渊，残忍的全部真相。右手边还是一片通途，虽然不可能继续担任圣女，但我能够保证你依然有高贵的地位，锦衣玉食。”

　　“我想我准备好了……”

　　“那可未必。”秦逸云打断道，“比如说，你在心底还是不相信我已经结婚的事实。”

　　“我……”

　　秦逸云笑眯眯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突然伸手抓住欧帝斯后脑勺的血色发丝，轻轻往后扯，让这个冰冷如雪的女人仰起脸。秦逸云一翻身跨坐到她身上，一口吻上去，嘴对嘴把奶茶喂过去。

　　这场面无疑是极其刺激眼球的了。

　　“太甜了。”欧帝斯敛眸道，不知道是在说奶茶还是秦逸云。

　　“喜欢吗？”小妖精还坐在她柔嫩饱满的大腿上，笑得娇艳明媚，吐气如兰。

　　“喜欢。”

　　秦逸云低笑两声，没骨头似的贴在欧帝斯身上：“呐，特蕾莎，你真的要知道吗？”

　　特蕾莎脸色变得煞白，毫无疑问，她喜欢秦逸云，哪怕变成女孩子的秦逸云，她也义无反顾地喜欢。任谁也无法抵挡秦逸云那由神明赐予的魅力，更无法拒绝她伟大的性格。

　　这一幕当然是伤透了特蕾莎的心，她必须承认，在此之前她也只是认为欧帝斯和其他的竞争者没有什么区别。

　　“有些东西，就算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也要去追寻——就像你热爱的自由一样。”特蕾莎嘴唇有点颤抖，奶茶也洒落了一些，沾湿衣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然不会拒绝了。”秦逸云整了整欧帝斯的衣领，转了个面，依然坐在她怀里，碧绿的眼眸看向特蕾莎，“你不是一个人类，至少你的灵魂不是。这听起来有点荒唐，但是确实如此。你是吸血鬼之祖的因为意外而分裂出来的灵魂，失去了记忆，变成了特蕾莎……对吧，这个名字，是你凭借模糊印象拼凑出来的，从记忆的废墟深处拖拽拼凑而成。”

　　特蕾莎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真相。

　　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你的一切都被否定，那么实在太过残忍。

　　“还有一件事，”秦逸云说道，“你可能是因为我才被关起来的。复国组，圣光教廷，亡灵，这里面水很深。”

　　秦逸云看得明白，圣山里藏着的那位存在暗自运作这件事，才会这么快暴露。至于目的，无非就是要绊住天谴者。

　　就像特蕾莎一样，秦逸云认为白子幽灵魂陷入自我封闭背后也有那位存在的手笔。

　　“不……我想，我应该冷静想一想。”特蕾莎有些失魂落魄。

　　秦逸云站起身：“虽然这样说太过于残忍一些，但是我想说的是，你的时间恐怕并不多了。如果在此之前，你还没有做出选择的话，我会替你选择。我的朋友，你要原谅我的霸道，这是我的风格，并且暂时还没有改变的打算。”

　　秦逸云不认为凯撒还能扛得住压力，特蕾莎处死的命令很快就会下达。

　　特蕾莎张张嘴，却没有说话。

　　秦逸云走过去轻轻拥抱了她：“告辞，保重。”

　　秦逸云一行人又离开了，她该要去见一见圣山里的那位存在了，从上古时期一直活到现在的、转世神明的徒弟。

　　托马斯教皇是知道秦逸云的到来的，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见秦逸云。毕竟处死特蕾莎的命令是由他直接下达的。

　　“教皇陛下……”门口的圣骑士殿卫走进来。

　　“召见。”托马斯揉揉眉心，他知道是秦逸云来了，那个让他头疼的小特使。

　　“你敢不见的话，我一定烧了你的胡子。”秦逸云突然出现在大殿上，“赵老头，胆子挺肥哈，连本佛爷罩着的人都敢动。”

　　“真是不愉快的开场白。”托马斯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但是吧，有些事情，我也身不由己。”

　　“这就是你不给本佛爷面子的理由？”秦逸云拉下兜帽挤眉弄眼道。

　　“噢，光明神在上，你还真是……大变模样。”

　　“呵，少小离家老大回，安能辨我是雌雄。”

　　话题突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呸，本佛爷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吗！废话少说，那个人藏在哪里？快说！”秦逸云说翻脸就翻脸。“别跟我装蒜，你自己说的，身不由己。”

　　托马斯满嘴苦涩，他也未曾想到有一天要和自己的学生对上。

　　“我猜，那人肯定不在圣山。”秦逸云敛下眼眸，“因为白子幽的气息消失不见了——托马斯，我很生气。”

　　“什么？”教皇陛下吃了一惊，秦逸云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让他不禁毛骨悚然。

　　“你完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个人意图颠覆世界，只不过利用你牵绊住我。你的愚蠢选择实在令我生气，助纣为虐。”秦逸云面无表情地捋捋头发，“如果这个世界崩溃了，算你一份功劳。”

　　托马斯不能理解秦逸云话里的意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却太冲击他的世界观了。

　　“托马斯，你要记住，有一位神灵因为你的选择而陨落。”秦逸云缓步走向大殿的窗口，低垂这眼帘。她的神秘触动了她，向她通知了远方的吊唁葬礼。

　　她听见法则的哀鸣，好似垂死的天鹅引吭高歌，奏响终焉的安魂曲。那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哀嚎，绝望到使人畏惧，好似飞蛾扑火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窗外还是阳光灿烂的世界，只是阳光明媚中却莫名显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沉痛压抑，好像在无数冤魂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啜泣。

　　“那个人，去弑神了。”秦逸云扶着窗框低声呢喃，为尚未见面就死去的神灵而感到抱歉。

　　“托马斯，这个世界的神灵分为三种。是一种是基础法则的神灵，是最为不可或缺的，有时空神、元素神、光明神、黑暗神……第二种是法则相对复杂的、建立在基础上才诞生的神灵，有死神、生命之神、冥神、战神、魔神……第三种，是后天修炼而成的大造化大毅力者，只能说是伪神。”秦逸云低声解释道。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教皇感到不妙，好像自己闯了大祸的预感让他头皮发麻。

　　“第一类神灵，可以称为原始神灵，祂们任意一位的陨落，都意味着世界的死亡。第二类神灵各自代表着各自执掌法则的全部，其陨落意味着世界文明走向崩溃。祂们是次生代的神灵。第三类倒是无关紧要，我随手就能杀死。”秦逸云手指在窗口轻轻一点，却好像点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一片模糊的奇异景象就在窗口展开。

　　异象就出现了。

　　天空裂开，无尽的黑暗和死寂从裂缝里冒出来。大地裂开，无数的死者从那里涌出来。数不清的亡灵逆着死亡的河流扑腾，逆流而上，攀上生命的岸边。天地在恸哭，一个全身笼罩在不起眼灰色斗篷里的人肃立在那里，轻拭拳刃。

　　昏昏沉沉的大地，昏昏沉沉的天空，好像在流血一般颓败，走向消亡。

　　是了，有一位神灵被杀死了。悄无声息举办了葬礼。

　　“托马斯，”秦逸云半敛着眼帘，伸手从虚空里凝聚一束白玫瑰丢进幻象中，“执掌轮回的冥神陛下死了，一位次生代神灵陨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