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妄图去俯视一个疯子的思维，就好像俯视深渊而不可见底，这只会让你显得愚蠢又渺小。
佛爷快活地唱着歌，在夜幕降临之际驾驭着黑色战舰驶向不知名的远方——不管怎么说，就一个菜鸟船长能把这大家伙从港口开出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谢天谢地，我们没有翻船，甚至没有漏水！光明神保佑，永远赞美您！
圣骑士凯恩把功劳归于信仰的神灵，在甲板上做着日常的落日祷告。
佛爷把绳子栓在船舵上，哼着悠扬的曲调，又坐上了船头美人鱼雕像的巨大手掌上。
“真是刺激的一天。”岚靠在船沿敲敲自己的银白义肢，抖出一些海沙。“可怜的科托差点把自己给电到了。”
不知水性的大猫咪科托对着海滩就是一个大电球，从来不知道“水能导电”这件事。
佛爷抓抓自己的金发，有些无辜地耸耸肩：“知识改变命运啊。”
“我说，佛爷。”岚按耐不住好奇心，手肘轻轻捅了捅佛爷的后背，“你怎么知道过了暴风雨就是聚沙口。”
佛爷古怪地看了岚一眼，眉飞色舞中带着鄙视：“航海图，星图，罗盘，航海笔记，全都摆在面前，要是还看不懂那干脆自己跳海游过去算了。”
“可是，你怎么看得懂啊！”岚可是拿了这些东西在船上研究了几天，到底没能看明白夹杂在暗语和特殊符号之间的意义。他敢肯定，兽人的语言学习难度绝对和魔药学不相上下。“我可不知道你出过海。”
佛爷叹口气，有些落寞地抬起头：“我没啥文化，小时候家里穷，书没读完就辍学。那时候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佛爷没什么本事，但还是晓得一个道理——知识改变命运啊。学的不多，皇家学院图书馆的书看了个七八成，以后要是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看着岚的娃娃脸上那副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佛爷情不自禁咧嘴而笑。
妈耶，当学霸的感觉真好！
岚也不得不认清了事实，佛爷浪没错，而且是特别浪，问题是别人有浪的资本啊！
佛爷在徐徐海风中唱着欢快或忧郁的歌，在美人鱼雕像的冰冷手掌上俯瞰大海，晃悠着脚丫子。
“该轮到你唱歌了，我的嗓子都要唱哑了——你可真狡猾。”佛爷突然停止了歌唱，有些不满地干咳两声。
“啊？我吗？可是我不会唱歌呀。”岚有些懵圈。我们啥时候说好轮流唱歌了？
“去去去，小屁孩一边玩去。”佛爷在夜幕里回瞪了岚一眼，“乐意给爷唱歌的多了去了。你，还得排队。”
就在岚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一阵悠扬的歌声从附近传来。清亮如短号，高亢如风管琴，比海风更柔和，比浪花更有起伏。
是谁在唱歌？
极少有聆听音乐的岚不由得瞪大了蓝眼睛，一面惊讶于这荒海的文明，一面被这歌喉所深深吸引。
它美妙至极，让人觉得自己似乎在儿时最快活的岁月听过这首歌，唤起某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歌声悠远空灵，又在海浪和海风中让人听得不真切。总要下意识地去追寻声源，特别是在它调皮地忽远忽近的时候……
“等等，你这是要拿我朋友去做夜宵吗？如果是压寨夫人……嗯，我现在去准备彩礼好像也来得及。”佛爷的声音突然惊醒了还沉溺在歌声里的岚。
瞪大蓝眼睛的水手惊骇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船舷上，如果不是佛爷从背后抓住自己的衣领，怕是已经不知不觉跳进海里了！
冷汗瞬间从后颈细细的毛孔里渗出薄薄一层，被夜晚的海风吹得冰凉，几乎冷透灵魂。
“滚回船舱睡觉去，大晚上的，想游泳吗？”佛爷粗鲁地把岚丢回甲板上，又笑眯眯地翻身坐回船头的美人鱼雕像手掌上。
“那是什么？”岚站起来，后怕不已，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如果真的掉下去还能平安无事！
“啊？你怎么会这么问？现在的年轻人想象力有这么匮乏的吗？美人鱼啊，当然是美人鱼朋友啊。”佛爷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戳戳岚的眉心。
“海族！我的天！他们不是很排外的吗？”岚的声音飙到了新高度，堪称尖叫。
“刚刚哪来的歌声？”凯恩摇摇晃晃地从船舱里走出来，哪怕是隔着夜幕，佛爷也看出他脸色不佳。这摇摇晃晃的步态，好似醉酒。
“你看起来，喝了不少。”佛爷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讲道理，这哪里睡得下去？一个态度不明的海族在这附近游荡，这意味着我们随时都可能被海兽掀翻了船只！或者面对百米以上的滔天巨浪！漫天盖地的水系魔法……
巽夜也从船长室里走出来，佛爷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时间之眼让巽夜的精神力强度要高于绝大多数的御气师，刚刚夹杂在歌声里的丝丝魔力并没有让他产生什么不良反应，反而是担心佛爷被勾到海里去。
巽夜沉默着跳上美人鱼雕像的巨大手掌，金属雕像的手掌不算太宽大，但容下一个骨架娇小的巽夜倒是绰绰有余。他蜷缩着依偎在佛爷腿边，任由佛爷拂过他的猫耳，一只纤细的猫尾在不安地摇摆，而竖瞳正不动声色地扫视海面，试图揪出隐藏在海里的威胁。
对于佛爷的没心没肺，凯恩圣骑士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现在只担心这艘漂流在荒海的黑色战舰是否无意间冒犯了海族。
“佛爷，我们恐怕得离开这里。”大副给船长一个看起来明智的建议。
“为什么？”
“这里是海族的地盘……”
“这大海上，哪里有人族的地盘？”佛爷笑嘻嘻地反问了一个事实——大海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属于人族，当然，也不属于兽人。“我愚蠢的大副哟，你难道以为我们在敌人的领域上航行吗？”
“他们对我们挺友好？”凯恩试探着问了一句，可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差点打开炮口舱往外跳的场景。要不是意志坚定，指不定他现在是不是浮在水面上漂呢！
“嗯，宽容又豁达的朋友。”佛爷玩着自己的冷幽默，事实上，也没有谁能够笑得出来。“你们在担心什么呢？我们这不是平安无事嘛。”
“可是……”巽夜有些不安地蹙起眉头。
“还能可是什么，”佛爷有些警告似的捏捏巽夜的耳朵，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粗鲁，“你们以为我们一艘满帆的战舰凭什么能够安然无恙穿过超级暴风雨？该不是你们觉得我是那种技艺高超的老船长吧？这种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但是刚才……”凯恩对于刚刚自己差点落水的原因念念不忘。
“那可不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菜鸡。”佛爷摆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对水手们摊摊手，“你们瞧瞧修罗，瞧瞧小丑，人家有动过吗？瞧瞧你们自己……真没出息，还怪别人唱歌好听。人生寂寞如雪。”
不是，我们讲道理好吧，那个分明是想把你勾下去的好吗？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大咧咧的？能不能有点戒备？你自己跟我们怎么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佛爷我朋友不多，但都靠谱，放心。”佛爷用指节敲敲雕像竖起的手指，“别人可是特意喊了一只超级大章鱼，托着我的船，否则我们昨晚就是漂洋过海——游去聚沙口。”
这到底是怎样的过程？
佛爷莫名其妙搭上了海族的线，一举突破了本不可能突破的超级暴风雨，避开海上的阻击。奇袭了聚沙口的兽人，然后拆毁所有的战舰，飘然而去。
“等等，”凯恩瞪大了眼睛，“你在船头坐了两天，难道不是在参悟圣光奥义吗？”
佛爷歪歪头：“我什么时候参悟过圣光奥义了？哦哦，你说那两天啊，那可不是在和美人鱼小姐聊天嘛。”
我还能说什么？
好像一切都站在佛爷这一边，不管是运气还是命运。他就像是世界的宠儿，谁都得宠着他，谁也不能拒绝他。
佛爷伸个懒腰，抱起巽夜，跳回了甲板：“早点睡吧，别人都被你们吓跑了。明天还有一场战斗。”
“战斗？和谁？海族？”岚颇为紧张地问道。
“咦？我没跟你们说过吗？”佛爷走到船舵面前，给船舵来一了个大大的转弯，“当然是杀回去啊！”
海面上一定全是追捕黑色战舰的兽人舰队，反而是杀回去，不仅能够避开海军锋芒，更是能够杀聚沙口的兽人海军一个措手不及！
永远不要试图理解疯子的思维，就像你看不透深渊——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