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像风消散于天地间，自然而然，好像陷入沉睡，无知无觉。
人死如烛熄，除了一缕青烟，再没有留下什么。眼皮逐渐沉重，思维渐渐迟钝，身体的感受也在远去……
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实，又虚幻得难以捉摸，似真似幻。让人辨不出是真实还是梦境，是错觉还是感受。所有感官陆续罢工，心脏也准备偃旗息鼓，平静地接受休息。
一切都被温和的黑暗包裹，这黑暗让人安心，好像被窝的温暖舒适。
宇宙都飘飘荡荡，时间和空间都被遗忘。这种自由自在、全无束缚的感觉就是濒死体验，算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之一。然后就是公平的、残忍的机体死亡。
只是……嗯，胸口有点闷……
有点闷？死人怎么可能感受到胸口闷！
秦逸云瞬间睁大了眼睛，碧绿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眸光。他好像诈尸了一样从地上跳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睡得昏昏沉沉、迷蒙恍惚的人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我还活着？”秦逸云不可思议地伸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一个两指宽的血淋淋伤口还没有愈合，按下去痛极了，好像连内脏都要抖动。
但是这痛苦却让秦逸云无比清醒，他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哪怕这个事实蹊跷得出奇——扭曲的死亡法则覆盖着长矛，长矛洞穿了胸口，这等于必死之伤。
根本不讲道理的那种才对，可是秦逸云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站在这陌生的空间里手足无措，感到茫然。
秦浩云手下留情了吗？不，绝不可能，那死亡法则一点也不作假，刺中就是死。一点掺水的成分都没有！
领域感知开启，秦逸云很快掌握了现在的身体状况。领域还没有修复，依然是处于被秦浩云碾碎后的崩溃状态。自己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全由领域之力构成，虚弱不已，同时还有扭曲的死亡法则在作祟，时不时吞噬生机。
最奇怪的大概就是嘴里了——血红一片。秦逸云打赌，那绝不是他吐的血迹残留，这种鲜红，比血色还要红好几个度！
“所以，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能吗？”秦逸云面无表情的转向一边。
这里是一个黑色岩石的山洞，不算大，但容下五六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修罗斜靠在岩壁坐着，依然还挺宽敞。
“你还活着。这里是另一个位面，荒无人烟。”欧帝斯简要地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活着。我还知道，外面那具倒霉鬼的尸体就是我哥哥——真是见鬼，我竟然还活着。”秦逸云翻了个白眼，握起一簇圣光试图治愈胸口上的贯穿伤，很可惜被一丝丝雷霆的力量给破坏，不得不宣告失败。
“我想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起死回生的本事，真是少见。”秦逸云裹了裹沾血的白袍，遮蔽身体。
欧帝斯沉下眼帘，绷直了嘴角有些沉闷压抑地缄默。
“好吧，换一个话题，你又从神西大陆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不相信我。”欧帝斯开口道，却是答非所问，“你觉得我在欺骗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神明的安排。”
“我是这样认为的。”秦逸云耸耸肩，并不否认。
“神明的安排和我喜欢你，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我质疑你的动机。”秦逸云说话充满攻击性的犀利，眼神也淡漠如水。“我承认，你的忠贞不渝和奉献都让我感动，但我有立场怀疑，你喜欢我，只是因为神明要你喜欢我。这样，我有理由全盘否认你的善意。”
“始于旨意，忠于人格。”修罗的话依然言简意赅，血红色的眸子一点也不怯弱，勇敢并且端正。
秦逸云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最终好是没有回答，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里，怎么回事？”
他嘴里全是类似于血的东西，那味道真够呛。
“起死回生。”修罗不太想说话。
虽然修罗平时话也很少，但秦逸云却能清楚感受到她现在情绪低潮——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态度伤到了她。
秦逸云沉了沉眉头，他发现修罗的坐姿很奇怪，不似以往的笔直中正，而是斜斜地依靠在山洞岩壁坐着。
“把腿伸出来。”秦逸云命令道。
修罗一动不动，好像是迟疑，又好像故意装作没听见，与秦逸云置气。
“幼稚。”秦逸云伸手把欧帝斯拎起来，看到了她用一条腿遮住的另一条腿。
枯萎、扭曲、干瘦、凋零……
秦逸云看到一条红色的藤蔓从欧帝斯的大腿上生长出来，好像汲取了她整条腿的气血，在枯败的血肉里生根发芽，最后结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果实。
狰狞，邪恶，不正常的鲜红。扎根在血肉上的植物，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这是什么？”秦逸云大致有了猜测，自己嘴里好像浓缩数倍血液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果实的果汁。
欧帝斯抿了抿唇：“头发。”
“解释。”
“修罗的头发，只要种在新鲜血肉里就可以开花结果……果实可以抵消死亡。”
秦逸云整张脸都抖了抖，他恶狠狠地把修罗提起来，迫使她和自己凶狠的眼神对视。
“你可真是好样的！”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欧帝斯漂亮的脸蛋上却依然面无表情：“比你略输一筹。”
“哼！”秦逸云到底是把欧帝斯放下。
她左腿在黑色胫铠到战裙之间露出的一截大腿圆润白皙、笔直饱满，但是右腿却干瘦如柴，皮肤像是枯黄的橘子皮，就连胫铠都显得空空荡荡。让人看得心痛。
当然，对于秦逸云这种颜控来说，更是心痛到窒息。修罗很漂亮，非常漂亮，秦逸云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既然是神明直接创造的，自然不会在外貌上留下什么缺陷，她的一切都非常符合美学。
可是现在一条腿好像枯死的状态，实在是让人可怜。
秦逸云退了两步，坐在山洞里的石头上，沉默不语。
修罗伸手折断了藤蔓，面不改色地把血色藤蔓的根茎从皮肤下硬生生扯出来，连血带肉！
“真是个狠人。”秦逸云脸都抖了抖。
欧帝斯面色淡如水，把藤蔓随手丢在一边：“我乐意。”
秦逸云对着洞口一招手，外面秦浩云的尸体上就飞出了冰心匕首，回到秦逸云手中。
“为什么不离开这个空间？”秦逸云微微皱起眉头，他已经感知到这里的空间壁垒有点非同寻常。
“空间塌缩。”欧帝斯平静地回答到，“三个亚位面交叠在一起，挤压，扭曲，这里的空间壁垒不是我能够打破的。”
“啊，这样吗，真麻烦。”秦逸云叹口气，躺倒在山洞的地面上，扭了扭身子，找了一个比较平稳舒适的姿势。“就算换一个位面，法则也同样糟糕啊。”
世界法则没有变，意味着这个空间位面还是依附于原世界的，也意味着领域很难修复，这伤口也是。修罗也是同样发处境，她的体制天然抗拒神秘，外来的神秘都会被抗拒，治疗也是一样。
甚至，这里的法则比圣东大陆要混乱得多，也就只比龙岛好一点罢了。最重要的是三个亚位面交叠塌缩，让世界法则很难被获取到，别说养伤了，搞不好哪天就死在这里。
秦逸云躺了一会儿，不知道思绪飞到哪里去了。
“喂，欧帝斯。”
“我在。”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哪怕我脾气不好，对你也很糟糕，神经兮兮的，又蛮横又自私，幼稚还特别……”
“因为喜欢，所以都好。”欧帝斯打断了秦逸云的妄自菲薄，血眸专注地看着他。那种眼神比不上洁茜卡的热情奔放，也不如特蕾莎的温柔似水，但是却别有一番韵味，专注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唉，以前就是被你这种眼神骗惨了。”秦逸云低叹一口气，“喂，那次……应该很舒服吧？”
“什么？”欧帝斯呆了呆，有点跟不上秦逸云的跳跃思维。
“嗨呀，混蛋！就是……那次嘛！喝醉酒那次！”秦逸云羞恼地踢踢腿，好像想把修罗一脚踹出去。
欧帝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沉着嗓音回答：“舒服。”
秦逸云不满地撇撇嘴，在地上左右滚了两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自欺欺人地闭紧眼睛：“喂，我睡着了，你的机会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