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很疼的。
不动明王本就不太稳定的显身轰然破碎，净莲领域也支撑不下去了。秦逸云从半空中掉下来，修罗腾空而起想要去接他。
佛爷很是硬气地提起身体里许久没有锻炼的“气”，避开修罗，缓缓降落在地面。
秦逸云现在显得有些狼狈，这副可怜兮兮的惨样比起当年兽人战争期间孤军深入劳尔罗特也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右眼从右边眼角一直横切开，鲜血混着眼球内的半透明玻璃体流淌出来，两半儿眼球可怕地外翻出来。鼻梁骨最上端几乎被削断，导致下半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耷拉着。
这还只是身体层面的，在神秘层面更是惨不忍睹。灵魂透支神秘，现在虽不至于奄奄一息，但也变得极其虚弱。最重要的是——代价！
不动明王显身是大智慧的最高显身，和秦逸云自己捏造出来的什么“大智慧妙法菩萨”可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招来不动明王显身已经够呛，更不用说动用了灭世佛眼这种禁丨忌的法门。
讲道理，现阶段的秦逸云是根本不可能使用得出“灭世”系列的佛家法门，就算是密宗佛法取巧也不行。唯一的办法，那就是付出代价了——向神秘透支某些代价，预支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好消息是，这个所谓的代价是支持“分期付款”的。
“感谢神秘的慷慨。”秦逸云惨笑着瘫坐在被翻一遍的黑色土地上，下层土壤的浓浓腥味儿让他头晕目眩，几欲昏厥。可是他依然表现得神采奕奕，剩下的左眼还在透过血色孤零零地绽放碧绿精光。
稀薄的圣光被圣言术招来，秦逸云勉强把自己的鼻梁骨给暂时愈合了，免得以后变成面瘫。
一想到以后不能在皮的时候扮个鬼脸，秦逸云就难受得不行。天呐！赶紧先把脸整好，本佛爷可是要脸的人！
至于右眼……
“我真她妈勇敢！”佛爷喃喃自语，“老子是最棒的！”
他低下头，“噗嗤”一声，硬生生把毁坏的右眼从眼眶里扯了出来。
疼得牙齿都在发颤，四肢痉挛。
“夏侯惇，本佛爷敬你是条汉子，拔矢啖睛就服你。”佛爷明明疼得快要满地打滚了，却依然在自娱自乐。
从背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坐在那里和空气玩过家家。只是这个环境有点诡异——万里雪飘中一块被掀起的黑土地，一具壮硕的无头兽人尸体，一个站立在背后的面无表情女骑士。
秦逸云垂着头，白皙的脸上，金色的刘海上，却是血污。独留下的左眼注视着兽皇的残尸，颈血浸透大地，长剑还在手中。
修罗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个人永远不可捉摸。但毫无疑问，秦逸云是极具魅力的，不仅是他那被神明赐福的外表，更是来自他的性格。他永远能够从口袋里拿出五颜六色的糖果，更神奇的是，你永远无法通过糖果的颜色猜测它到底是酸甜苦辣咸哪种味道。
这就是秦逸云独有的浪漫，嗯，神经病的浪漫。
“喂，修罗。”佛爷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眶里的热血在脸颊上凝固，被空气吹冷，他才呼唤修罗。
“我在。”卸掉全封闭铠甲的修罗也更乐意用语言回应佛爷，而不是用金属撞击声证明存在感。
“很多人夸我帅，你也说我长得帅，”佛爷选择性地把“漂亮”换成了“帅气”，毫不客气地自恋一把才接着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眼睛好看呀？”
修罗想到了秦逸云那双灿若星辰的碧绿眸子，好像有着黑洞一般令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你明知道被吸进去无异于自讨苦吃，但偏偏甘之如饴。你很清醒，但却极度不清醒——那双眸子的魅力，让人无力到绝望呢。
被切开眼睛，很疼吧，对于这个矜骄的小少爷来说。
“或许。”修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她不知道秦逸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总感觉话里有话。
“嘻嘻嘻嘻。”佛爷只是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低笑。“修罗，我告诉你，就算没了这双眼睛，本佛爷我也照样可以到处勾搭人！男人，女人，谁都逃不掉，气死你！哼！”
果然，秦逸云还是对于那天的事后修罗的回答耿耿于怀。他像一个幼稚鬼一样紧抓着不放，而他报复的手段更是幼稚，到处和别人亲近，就是不和修罗亲近。
气死你，略略略。
修罗在情商方面的天赋或许被战斗天赋挪用光了，一时不能明白秦逸云表达的意思。或者说，正常人都不能明白为什么秦逸云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神经病人思路广，中二少年欢乐多。
“这个地方是兽人帝国第九十七任兽皇的埋骨之地，惜败于佛爷秦逸云之手。兽皇一身剑神修为通天，为了种族只身深入亡灵天灾，独自面对大巫妖里奇。他朝着深渊纵身一跃，采摘了生命的果实，品尝得有滋有味。”佛爷又看向无头尸体，絮絮叨叨地念诵着自己临时编纂的死者生平简述。
虽然身体已经疼得直打摆子，但秦逸云依然站起身，用兽皇的长剑给挖了一个浅坑。
“这个人忘记了姓名，担负种族繁荣的重担，为了部落出生入死，忍辱负重，无愧于部落最勇者之名。”
“这里埋葬着一位伟大的战士。”
佛爷把兽皇那壮硕的尸体推进墓坑，这个浅坑到底是委屈了他那大块头。
“安息。”佛爷把兽皇的脑袋接上，亲手合眼。
又一点一点把黑土埋上，长剑插在坟头。
“长剑为碑，霜雪为冢。”佛爷做完这些事后盘坐在坟前喘了一口气，勉强从空间里掏出一壶酒，豪饮一口，剩下的尽数浇在坟前，“大兄弟，这个葬礼够豪华的。诗情画意，豪纵江湖的特效独此一款，别无分号。”
佛爷施施然站起身，脸上还是可怖的血迹：“嗨呀，兽皇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上柱香再走罢。”
佛爷疯疯癫癫自说自话，却突然把手伸向自己脸，毫无征兆地被唯一完好的左眼也给硬生生抠了出来！
疯子！
“嘶～”佛爷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站在那里发抖。相对于那些个坚毅的剑圣呀、刺客大宗师呀，秦逸云还是太怕疼了，和娇生惯养的矜骄小少爷没什么区别，甚至和养在深闺的少女都差不多。
修罗都惊了，面无表情的脸竟然出现僵住的一瞬间停顿。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断肢重生”这种神术是可以重造眼球的，但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痛。眼球和大脑贴得那么近……想一想都疼！
又是鲜血喷涌，秦逸云脸色更是苍白两分，几乎与漫天霜雪无异。
“生之来兮天地过客，魂之往兮阴阳两隔。”佛爷声线颤抖，他捏了捏手上滑腻腻的球体，随手丢在坟前。“尘归尘，土归土，功名皆忘，一捧故乡土。”
当然不是自虐了，之前说过了，透支神秘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终究是要来的。
除非秦逸云本身的神秘凌驾于“透支神秘需要付出代价”这个神秘之上，否则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则。
这是交易，很公平。
佛爷潇洒转身，眼前黑暗一片，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方向。
“伟大的后现代主义佛系诗人秦逸云，今天完成了一件值得载入史册的事情！”佛爷高声道，看起来兴高采烈。只是血迹斑驳的脸颊和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怎么也觉得狰狞可怕。
“杀完人之后，说的终于不是‘好走不送’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不见路的秦逸云终于是一个趔趄，再也忍不住疲惫和痛苦的双层侵袭，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