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醉酒的人,这两者同样让人不安,你可说不清下一秒会不会被他一脚踹进马桶里。
好消息是,喝酒后的佛爷反而显得安分不少。和修罗坐在上官家族那古香古色的飞檐屋顶上,共享一壶烈酒。
秦逸云是很挫败的,心情低落。
他表面上对教廷没有任何归属感可言,但人心到底是肉长的。从十岁到十六岁,你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秦逸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今天看到的事情着实让他心痛,即是痛心于光明教廷内部的堕落腐朽,另一方面也痛心于这个环境下受害者的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佛爷觉得胸口堵得慌,灌了一大口烈酒才好受一些。酒精的作用让他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热。无限逼近神级的佛爷会醉吗?大约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沉默了半晌,佛爷把银制酒壶丢给修罗。
“不。”铠甲人深深看了手里的酒壶一眼,又深深看了佛爷一眼,毫不迟疑地往龙首型头盔的缝隙里灌酒。瓮声瓮气的回答简短有力,就像他的盔甲一样无懈可击。
“我真是一个傻瓜,”佛爷踢腾着积雪,“总想着忤逆神明的安排,避开神明的旨意,去追寻自由……今天也是一样,但没有想到,神明竟是连我的愤怒也算了进去。我脑子一热,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极冲动,什么理性都不翼而飞。可能是我自由过分了,但事到如今,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佛爷语气坚定,也不知道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向修罗解释。
“适度和克制才是致命的,连自己最后一点颜色都被冲淡。”佛爷双臂撑在背后屋檐的积雪里,斜觑着修罗,“多喝点儿吧,我喝了半壶,有点醉了。不喝完这壶今晚谁都不许睡!”
佛爷向来都是任性且蛮不讲理的,今天也不例外。
修罗迟疑了一下,又往头盔里灌了一大口。
“这个世界,需要有坏人,这样才有好人的余地。”
“但坏人不能太多,因为邪恶的独特魅力是互相排斥的——就像撞衫一样。”
冬季的寒风吹过秦逸云微垂的脑袋,刘海飘荡。他的黑色大氅松松散散,从颈间滑落大半,露出饮酒后白里透红的脖子。
他絮絮叨叨自言自语,没有什么逻辑可言,上一句还在讲满天星辰,下一句就开始畅想遍地花海。
直到修罗把酒喝得一滴不剩,银制酒壶“啪”的一声陷在积雪上,秦逸云才晃悠悠回过神来。
“哈哈,喝完啦?”佛爷是有些醉了,但心情好起来的原因并不是喝酒,而是倾诉。看来大人间流传借酒浇愁的说法也未必正确。“喝完就走吧,去睡觉去了。”
佛爷嘟着嘴,跟着等候多时的侍女走向安排好的房间。大氅松松散散拖在雪面上,他脑袋微有颓意,好像下一刻就能扑在雪地里睡着似的。
修罗走在后面,还是一如既往注视着秦逸云的背影,亦步亦趋,可是这回却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这个铠甲人无声无息抬起双手,在胸前滑落交握——带着手甲还能做出这样的动作,真是令人惊异。
所以秦逸云就好奇地转过头:“怎么了吗?”要知道,修罗这个人一直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沉默寡言,从来不做多余的举动。
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祈祷的动作确实让修罗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但秦逸云不明白这个动作其中含义。
修罗只是从龙首型漆黑头盔里静静看着秦逸云,并不言语。
“罢了。”佛爷扯了扯黑袍大氅。
落脚休息的地方是一块独立的院落,月明星稀之下松影卓桌,映在雪上,看起来甚是清净可爱。
“唔~”佛爷目送上官家的侍女离开后,扶着门框发出轻吟。
这酒是够劲的哈,头重脚轻,天摇地动。
“哈~”佛爷醉眼朦胧,在寒冷的环境里呼出一口白气。“进去吧。”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呢?
佛爷认为这酒确实有促进血液循环的功效,整个人都有点小燥热起来,从肚子散发到……
“不对!”佛爷惊叫一声,摇摇头倏然清醒。瞪大了碧绿眼睛,“这酒有问题!”
“独步天下,吾心自洁,无欲无求,如林中之象。”“自九天舞来,吾心藏大智慧,执智火之剑,绽出吾心妄念,闻此咒者不动!”
连续两段清心咒下去,佛爷成功驱散身上莫名的躁动。但脸色却很是不爽——没想到还是被阴了,还以为就是普普通通一壶烈酒,谁想得到大卫那个糟老头竟然还在酒里掺一些……助兴之物!
还好本佛爷法力无边!
“铿!”金属碰撞的声音传过来,佛爷却脸色大变。
完蛋!忘记修罗不吃神秘!
修罗很强没错,他能够斩断一切神秘,不论是魔法还是巫术,对他都会失效。但相应的,圣光的治愈,佛爷的清心咒这些神秘也同样无法起效!
“该死的!”佛爷产生了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刚刚自己体会过,烈酒里加的“料”虽然起效慢,但效果却极其强烈!就算是一只史莱姆都能硬给你看!
连续尝试了七八种清心咒、洁身术,佛爷终于是放弃了。
“去他妈的!”佛爷暴躁地踹翻了桌子。
虽然修罗又冷又危险、不可信又粘人、杀心太重又硬邦邦的,但是酒是秦逸云拉着修罗喝的,这件事佛爷是有义务负责的。
做人就要敢做敢当!
佛爷眉心微跳,恶向胆边生:“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给你抓几个女人来。”
佛爷琢磨着三更半夜去哪里打听一下塔多城的红灯区。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是自己对不起修罗,随便抓一个不干净的身体来,好像也对不起修罗。
嗯,虽然被抓来的人也很可怜。
走到门口的秦逸云又想到自己今天才刚刚救出来的那个女孩儿,年纪轻轻就被大卫掳了去。唉,难道自己也要变成那种人吗?为了一己私利随意生杀夺予。
佛爷迟疑了,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举目皆是银装素裹,更是一片茫然。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我不知道去找谁。”佛爷像一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声音都空洞了。
像影子一样蜷缩在墙角的修罗伸手抓向秦逸云,看起来已经模糊了神智。
秦逸云受惊地缩了一下,眼睛一红,差点就要流下泪来。这时候的秦逸云再没有了佛爷的嚣张风采,只剩下一副柔弱得不像话的哭包子模样。
完了,修罗疯了,现在连男人都不挑剔了。
“我……我这就去找!”秦逸云硬着头皮说道,转身就要逃跑。
“不要!”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果决霸道,不容反对。
“我一定会找到的。”秦逸云怂成球,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铿!”漆黑的狰狞骑士铠剥落了右臂的铠甲,砸在地板上,露出一截被黑色骑士滑衣所紧贴包裹的手臂。
滑衣,是所有骑士必须的,否则没办法穿着好骑士铠,尤其是全封闭骑士铠。
“……你就是我的安慰。”修罗的声音变得平缓而缱绻,如丝如缕,又好像压抑着某种热烈。
秦逸云却大惊失色,他悚然间明白了修罗这如出一辙的回答究竟是什么意思!
“住口!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
“铿!”漆黑铠甲剥落了手甲,露出了全包裹的贴身滑衣包裹的右手,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纤细,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手能够大杀四方。
一点点揭开神秘面纱,秦逸云竟然还发起呆来——好像是有点小期待呢。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一样的,因为互相需求,得着安慰。这是你,对吧?”修罗简单概述了秦逸云的人际观念,黑色的右手握住了左肩,轻而易举卸下了左臂铠连同手甲。
“但我不同,”双手扣住了大腿上的铠甲,“铿铿”两声显然是瞬间脱离了半身甲的锁合,修罗把秦逸云逼到了角落,“想要的,就掠夺;厌恶的,就毁掉。”
秦逸云瞪大了双眼。
他看到修罗扯下了半身甲,腰胯比例,还有滑衣包裹下呼之欲出的胸前双峰……这……打死秦逸云也不相信这是胸肌。
“你是我的,秦逸云。”瓮声瓮气已经成为过去式。
借着透窗的月光,秦逸云看到的是一个血红长发飞扬的女人,连双目都是尸山血海的无尽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