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你只是凭借一股子热血冲上大脑而行动,或许现在让你偏执到底的信念只是一场玩笑。
但多数情况是,你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秦逸云用力蹬了蹬自己柔软有华贵的鹿皮短靴,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可是贵少爷只在意它足够柔软。象牙塔走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沾染写娇生惯养带来的坏毛病。秦逸云也不能免俗——反正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双靴子抵押出去足够平民家庭大半个月的开销。
如果说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的话,那一定是白家那小子的“切磋”邀请!该死的,我发誓那彬彬有礼的笑容里面掺着五分得意和针对我的挑衅!
白家风风雨雨的时间似乎就这样过去了,除了新坐上嫡长子之位的白子然脸上多了一块秦浩云“一不小心”留下的淤青,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于公于私,秦浩云都狠狠教训了白子然一顿。军部二把手的位置都没有稳稳接任就敢在军需总长门前找事,那不是欠,还能是什么?
“鼠辈尔尔,不足为虑!”这是给秦逸云出完气后,秦浩云给白子然的新评价。
谁知道这个小鬼从哪里学来的句子,骂起人来一句比一句难听。不过我喜欢,哈哈。
“宝贝儿,又去夜跑吗?”突然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了秦逸云的脖子。
不要回头也知道,这样老不正经的语气也只会出自艾琳妈妈。
“嗯。”秦逸云白净的小脸上显出有些心不在焉的情绪,不是他对于突然到来的亲情无动于衷,而是他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他斜眼瞥了瞥自己面前白皙纤细的双手,又斜眼看了看贴到自己脸上的俏颜:“吃完饭从来不洗手的吗?真是糟糕的大人。”
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超脱掌控而又完全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坐立不安,尤其是他隐约感觉这件事关系重大。
艾琳妈妈也看出最近自家的二儿子有些不在状态,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目送他出门,然后又默默加派暗中保护逸云的人手。
夜跑,这是逸云保持的好习惯,因为只要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准能够得到额外的属性点加成——他将此归结于运气。
晚上的校场格外安静,或许除了来夜跑的秦浩云,诺大的校场只剩下尽忠职守的门卫。六颗水晶灯放出的光芒足够把空地照得通亮,照出秦逸云一直流淌到下巴尖儿的汗水。
训练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如果不是自己拿着生存问题催逼自己,恐怕真的没有足够的毅力坚持下来。
挥汗如雨,畅快淋漓的时候也不免让人疲惫。秦逸云突然眯起眼,让眼皮上的汗水顺从步伐抖落,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校场外围的两道人影。
啧,出门没看占卜盘吗?
白子然,讲实话,秦逸云并不喜欢这个家伙,当然是有原因的——除了白子然那天再次提出的切磋以外——旁系力量足够强大就去颠覆嫡系这种事情在圣东大陆无可指责,斩尽所有嫡系也可以说是斩草除根,只是心狠手辣一些罢了……但是当众虐杀这种事情,秦逸云就无法苟同了。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娃子!
今天这大晚上的遇上白子然,秦逸云一点也不觉得是好事。嗯,虽然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挺可爱的,但是目测绝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秦二少,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白子然也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奶声奶气地装出成年人的问候语气只有说不出的滑稽感。
秦逸云眼看是甩不开这烦人的家伙,也只能拿出公式化的笑容问好,把眼眸里的不耐烦尽数收敛隐藏起来。虽然不喜白子然,但他也不想因此和白家交恶,给父亲惹麻烦。
啧啧,六岁就敢杀人,当真是无法无天!
哪怕是现在想一想,秦逸云都觉得毛骨悚然。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孩子竟然就在不久之前虐杀了嫡系的同龄人!真是骇人听闻!
“这位想必就是白家的明珠吧?”逸云捋了捋沾染汗水的长长金发,把湿漉漉的发丝用手指潦草疏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一个貌似温和爽朗的微笑。
“明珠不敢当,小女名子幽,见过秦公子。”那身着白裙的小女孩做起贵族的架子也是有模有样。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煞是可爱。站在她面前的秦逸云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传入鼻腔,让人心神放松,倒是缓和了这几天的心神不宁。
白子幽给秦逸云的第一印象倒是还算不坏,只是逸云下意识地防备着白子然的来意,对白子幽也带着些许抗拒。
“子然携舍妹逛一逛这训练的校场,认认路,为明年参加锻炼好提前做些准备。偶遇秦少这么晚还在坚持锻炼,让子然好生惭愧。”白子然说话客气得很,显然不是像自家那个龙X天主角蠢哥哥评价的那样一无是处。
贵族子女处事圆滑的势头竟然在如此年幼就习得一二,让人又叹又惊。
一番贵族圈里独有的废话连篇,白子然就带着白子幽告辞,让秦逸云觉得好像是自己太紧张了,别人根本没有来报复的意思。啊哈哈,有点小尴尬。
如果白子幽是按照贵族惯例的训练计划加入锻炼的话,那她应该和自己妹妹同岁,明年就五岁了嘛。
希望你们别对我动什么歪心思,不然……
呃,算了,还是老老实实锻炼吧。
秦逸云尴尬地发现,别人就算动他,他好像也咬不回去。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挫败十足的同时,有些消退下去的居安思危又席卷而来。
憋足了劲儿在诺大的校场又跑了四圈,跑到精疲力尽才堪堪停下来,喘着粗气捏起自己准备好的白帕子往脸上胡乱揉了揉,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独自往校场大门走去。
“大叔再见。”秦逸云脆生生地照例跟孤零零的门外大叔打个招呼。
“秦少爷再见,路上小心。”门卫大叔也从值班室探出黝黑的脸,照例咧嘴憨笑,目送秦逸云离开。
秋季的晚风吹起一丝丝凉意,刚锻炼结束的秦逸云处于一种极度。敏感的状态,不由得被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抬头看了看把帝都照成不夜城的教堂圣光,秦逸云又加快了脚步。教堂的祷告钟声幽幽荡荡,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神奇魔力,空灵而纯澈。
踏着青石板小路,秦逸云的金发上的汗水在秋风中渐凉,贴着纤细的脖子如饥似渴地吸取他的热量。
微风煞凉,凉得有些不同寻常……
“嘶!”毛孔尽皆舒张,运动后感知扩展到极点的秦逸云猛然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怵在原地,甚至还稍微向后倒退。
“嗤!”尖锐而短促,那是利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秦逸云第一次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子弹时间——某些人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有可能进入的极速思维状态,甚至连子弹的速度都在思维世界中放缓。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狂炫酷霸拽的主角,他只是一个凡人,在死亡面前除了瑟瑟发抖什么也办不到。
杀气,那是切实的、瞬间冻结灵魂的大恐惧。杀气之下的秦逸云只能像落水者一般恐惧得不能自已,像涸水的鱼无力残喘。
仿佛灵魂被从躯壳里抓出来,身体发热,灵魂却如坠冰窟的强烈矛盾感,似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万物颠倒。不要说转身逃跑,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也想咬牙尖迫使自己清醒,他也想大吼我命由我不由天去发泄,可是办不到——他就像着了魔一般被迫和一双冰冷死寂的湛蓝眼睛对视,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不是刚刚运动完还保持一种高度敏感的状态,恐怕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但现在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几乎快要抽筋起来,僵硬得疼痛——如果身体上的疼痛就能从杀气中解脱出来,那秦逸云现在一定清醒无比。
该命题是假命题,呵呵。
秦逸云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有心情胡思乱想,用哥哥的话来讲,假以时日,此子必有腾天之能,铸就不世功名。
思绪越来越乱,所谓的子弹时间恐怕是要被自己消磨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