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历尽千辛万也要寻求真相,可最终往往被真相刺伤,然后只能为再也无法编织美梦而嚎啕大哭。
如果真相会把你伤得鲜血淋漓,你还愿意踽踽独行在追寻的路上吗?如果你已然预见虚空的恐惧,还愿意保持勇往直前吗?你确实对真相、真理、真知保持敬畏并且不顾一切吗?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准备好了”只是我们主观上自以为“准备好了”,我们的勇敢还不够完备,我们的坚韧还不值一提。
秦逸云颓坐在那里,碧绿的眸子在金色的碎发下隐隐发光,他盯着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看了许久,仿佛要极致白子幽的每一寸面容才甘心。
“你把我想得太美好了。”秦逸云嘶哑着开口,冷冷地吐出自己的结论。
白子幽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碧绿的眼眸沉寂下去,下到黑暗里。秦逸云闭着眼睛:“你应该知道的,这层冰还拦不住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白子幽巧笑嫣然,白净细嫩的双手乖巧地摆在自己身前,“我不可能捆着你,一辈子。”
白子幽双手合十,十指在胸前交错合扣,宝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狂热与祈愿:“我纯洁的爱人啊,我愿爱你到疯狂。”
“长相厮守?”一直保持旁观者状态的安突然开口,打破了自己缄封的沉默,他抬起头,深邃得难辨颜色的瞳眸注视着白子幽。嘴角挂着波澜不惊的浅笑,哪怕是身处剧变的中心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带起了些许冷厉的嘲弄意味,“你哪来的自信?”
白子幽偏过脑袋,神色冷下来,在脸上写着不悦,看了一眼被镣链捆绑在大殿柱子上的埃尔:“很遗憾,你恐怕没机会见证了。”
“当然,那种事情……”说到这里,埃尔突然笑得露出森白的牙齿,宛如恶狼。他的雪白长发突然张扬起来,浑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诡异的扭曲感,就好像整个空间和时间都被硬生生扭曲错位,充满令人不安的违和感。
白子幽冷冷一笑,开口嘲讽:“别白费力气了,以你中级剑士的修为并不能够挣脱……”
“嘣!”
仿佛是为了特意打白子幽的脸,话音未落,紧紧捆绑在埃尔身上的镣链猛然崩断。那不是被蛮力挣断的痕迹,而是被巧妙地扭断,那可不是剑士该有的挣脱方式。
秦逸云又睁开了自己碧绿的眼睛,眸子里出来冰冷以外,再没有任何感情。一点儿也不意外,下午的时候,安能够入梦帮助他挣脱巫师的入梦玄术,本身就足以说明安深藏不露的施法能力,这和外界相传的中级剑士修为完全不符。
很显然,扮猪吃虎的伎俩到底是坑了白子幽。
“那种事情,你还是想都别想!”这是秦逸云第一次见到安脸上露出霸道的神色。
秦逸云缓缓从床榻上站起来,一丝丝气流缠绕着他,冷漠地看着冰封囚笼外的针锋相对。
‘除了你的家人和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是安反复了两次的话,直到现在秦逸云才咀嚼出安的温柔体贴。很可惜,他醒悟得太晚,痛到深处。
“哗啦啦啦”铠甲碰撞声响成一片,穿着沾染些许血污的战士们纷纷跑进大殿,手持刀剑指向太子殿下。
超气模式瞬间开启,秦逸云几乎化身为暴风眼,周围刮起强烈的旋风,气硬生生透出冰封囚笼。那坚不可摧的冰晶就这样被消磨,被狂风卷去了寒意,直到秦逸云的拳头干脆利落地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白子幽看了看白发张扬的埃尔,又看了看金发飞舞的秦逸云,感觉怎么看都刺眼。
“杀死反贼埃尔,重重有赏!”白子幽冷冷下令,又转身坦然面对迎面走来的秦逸云。
白子幽翻脸很快,快得就像今天的变故一样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幻灭让秦逸云心如死灰,他只能如同孤狼一般,一面捱着贯穿全身的痛苦,一面在荒原上面露凶光。
安很强,很神秘。这是秦逸云所知道的,哪怕是那个看起来已经强大的六十九级也不足以衡量他实力的冰山一角。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秦逸云从喉咙里挤出最后的警告,或者说通牒。凶狠的,暴力的,比肉食野兽还要原始狂野的声音,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渗着血。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怕被别人听出隐藏在凶狠之下的脆弱哭腔。秦逸云想要活下去,用愤怒贯穿一切阻碍,把狂怒填满胸膛,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他缄默不言,杀气滔天。凌厉的气流包裹着他,绽放着无边的愤怒,意图要把空间撕裂。在闯进宫殿的禁卫军眼里,这个人形凶兽带来的威胁要远远大于那个诡异莫测的埃尔殿下。
两道被白色气流充满的实质般气刃从手肘关节延长到手指侧边,秦逸云面无表情地消失在了原地。他化作了阴影,单薄的白色里衫在自己卷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到底是自视甚高的猎手,一点不能容忍自己苟延残喘的模样。白色的手刃接连划破喉咙,品尝各不相同的喉血。禁卫军舞起包裹着五光十色斗气的剑刃也不能阻挡他分毫,宛如凶魔降世,无人可挡。
精钢利刃被秦逸云斩断,如同雪花般浪漫飘飞,紧接着就是浓稠的血液飘飞地更加浪漫华丽。他们的怒吼最终都落为了残喘的呜咽,最后被伤口掏空了生命力,沉寂下去。
安也没有坐视不理,他出手了,即使没有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掉出一个黑色的斗篷人影,狠狠在在砖石平整的地面上。
秦逸云还沉溺在杀戮里,每一此舞动都伴随着残忍的死亡,碧绿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惊惧或热烈,只是冷冽的、看不出愤怒或兴奋的深沉与空洞。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闪躲,也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不需要过多的能量去炫耀自己的不可一世。只是杀戮,以最高的效率执行自己最纯粹的杀意。
安还在对抗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很显然,这个倒霉的家伙在安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两个施法者的对抗在安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优雅从容,哪怕是凶险至极的最原始精神力的对抗,他也能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逸云杀戮的脚步已经沉默着探到这个黑色斗篷人影的背后,甚至已经闻到那人身上糟糕的刺鼻味道。他一把抓住心无旁骛正在和安对抗的家伙,御气师轻而易举地把这个施法者扼住后颈举起来。
当然,这个粗鲁的举动直接导致正在进行残酷精神对抗的施法者呕出一大口逆血。
“立誓吧,向我立誓,以你先祖灵魂的名义向我立誓。”他沉声命令着,却更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狂乱的气流在他周身盘旋,禁卫军一批批涌进来,却始终无法靠近他。
“再也没有巫师可以窥探我的梦境。”秦逸云的眼睛依然碧绿透彻,却闪烁着凶光,宛如猎杀的恶狼在低吼。
“我……我诅咒你……”生硬的语言断断续续,听这口音根本不可能是罗曼帝国本国人。
秦逸云也没心情去猜,也不想听一个施法者临死反扑的诅咒,轻而易举捏碎了他的脖子。尸体就像擦完的手帕一般丢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直到秦逸云周身毫无规律可言的狂风吹动了那人的遮脸的兜帽,露出一对毛茸茸的兽耳和嘴唇也遮掩不住的利齿时,所有人才认知到一个新的情况。
这场政变的背后是兽人帝国!
不再是一个帝国内部政变谋反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帝国对另一个帝国的觊觎,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文明种族对另一个种族的渗透!
要知道,整个圣东大陆上目前就只有两个成帝国体制的文明种族——人族和兽人!
这一瞬间,甚至连步步逼近的禁卫军都变了脸色,不由得停下脚步。勾结外族谋反,这不是罗曼帝国内部能够消化的罪名,一旦暴露出去,哪怕是白子幽成功登基也未必能够安稳。
哪怕是另外两个人族帝国都会以此插手罗曼帝国内部,到时候恐怕要面临两个帝国的攻击!
“能力之内的野望叫做理想,能力无法触及的野心……”安微微抬起下巴,冷傲地注视着站在禁卫军保护圈里的白子幽,“那就是愚蠢。”
“我并不认为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白子幽拍了拍自己沾染些许灰尘的裙角,依然自信满满。“你们难道认为从这里闯出去就能逃出生天吗?”
“实话告诉你们,”白子幽伸手拍拍掌,一阵韵律独特的元素波动荡漾出去,“外面可不仅是上万禁卫军,还有百里家和白家培养的死士,威廉家的法师团,以及一支兽人秘密部队。”
话音刚落,从宫殿高高的窗口就跃进一道道黑影,毛茸茸的兽耳和竖瞳都彰显着他们的身份——兽人战士!
秦逸云依然一言不发,一双白色的气刃在面前轻轻碰撞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当做战士的挑衅。宛如最无畏的角斗士发起冲锋,面对禁卫军的刀剑,毫不犹豫地撞上去,直接掀飞斩断。要么贯穿胸膛,要么割断喉咙。
“你们的顽抗毫无意义。”白子幽小退半步,看着秦逸云化身最凶猛的野兽与兽人战士贴身厮杀。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那还真是无趣。”安看了秦逸云一眼,又转向白子幽,眼神说不出的冷冽威严,“是我高估你了,白子幽。”
白子幽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些不安。埃尔展现出不符于情报的实力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和埃尔明里暗里交锋了那么久,也大概摸清楚了他的阵营成员——最后加入的秦逸云,一个是秦逸云一直以为是谋反阵营的二皇子克里斯,还有就是百里家嫡系代表百里延。其他的一些小势力,她就不太关心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变数的话,应该是态度不明的莫家,可是莫家的实际武力并不是很出色,如果不是对政治的影响力太大,莫家甚至不能被称为巅峰家族。
“呵!希望我没有来迟!”有些轻佻不羁的声音传入大殿,接着就是一阵难以辨认的刀光剑影把正在汹涌进入的禁卫军士兵连同大殿的门框一起撕裂。
秦浩云!秦家嫡长子!
而另一边秦逸云在大哥进门的瞬间愣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间让兽人的锯齿狼牙尖刀狠狠捅进他的侧腹。
“嗤!”秦逸云的拳头在下一个瞬间打爆了那个兽人战士的脑袋,同时也让伤口飙出血花,在白色的里衫开出一朵刺眼的花。
他连续后跳,脱离战圈,一把握着尖刀毫不犹豫抽出来,叮叮当当带着血丢到地板上。
他微微蹲着身子准备应付着突袭,痛苦和被伤害的愤怒支配了他的表情变得诡异,像笑又像疯。喉咙里挤出尖锐的“叽叽叽”的扭曲笑声,令人毛骨悚然。碧绿的瞳眸绽放出可怕的幽光,就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癫笑着注视着凡人。他的杀气一升再升,似乎没有尽头,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兽人战士都被杀气影响,大脑里产生恐怖错觉。
就像一只发疯发狂的狐狸,癫狂混乱,令人无法揣摩,又充满敌意。没人能够猜测这只尖牙利爪的狐狸会让谁流血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未知恐惧支配着。没人知道那扭曲的笑脸下藏着怎样的杀意。
“逸云!”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大殿一侧。
而就在这个瞬间,秦逸云宛如猎豹跳出去,全然不顾伤口撕裂出更多的鲜血。手刃也在这个瞬间痛饮三个兽人战士的心血!
“你的白日梦到此为止!”克里斯那极具辨识度的桀骜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降临。他浑身被黑色的斗气包裹,把一个穿着金色战甲的禁卫军统领撞破了宫殿墙壁,踩着他的尸体缓缓走进来。
就像秦逸云没有料到存在感极低的七皇子布莱恩会是反贼一样,二皇子克里斯站太子阵营也同样出乎意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