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维义言罢,便是起身燃起一根火把,向前往声音来处是缓缓的摸爬了过去。
突然,他只觉得是脚下一软,竟感觉是踩到了什么活物一般!武维义迅速是把脚给挪开,低头一看,果见是一副黑黢黢的身躯横在了脚下。
此时,只见这黑色的身子是蜷缩成了一团,状如丧家之犬一般。看上去格外的凄凉恓惶,武维义俯下身去是轻唤了一声,却不见那人是有任何的回应。
此时,一直走在身后的墨翟也是跟上前来,见得此人,便是低声言道:
“兄长,此人……怕是已然死了吧。”
武维义没有说话,蹲着身子又探出手指是放在此人的鼻翼之下,只感觉此人人中处居然还微微发烫,而鼻翼之下亦是气若游丝一般的悬着一口气。
武维义起身后立即是扭过头去与墨翟回道:
“此人一息尚存!快!快将此人抬走!”
几个僰人闻讯便赶忙上前,一齐动手是将那人给抬起往回赶去。待是回到了营地,众人又围成一团,想要看看此人到底是如何了,却被武维义是厉声呵斥道:
“全都速速退下!此人身患恶疾,怕是要过人的!”
众人闻得此言,瞬间是往外退了一圈,而武维义手上的火光亦是透过人缝将此人的脸给映照了分明。顿时,只听得周围是有僰人脱口而出:
“啊?!这……这不是阿甲吗?”
武维义闻得此声,突然是转过身来并是与他们询问道:
“哦?!此人你们都可认得?”
“如何不认得!他也是僰人,与我们几人是同属一处寨子的……此人素来是身体健朗,体壮如牛,却如何几日不见,竟是病成了这副样子?眼看着好似是连命都要没了半条似的。”
听见这个僰人如此说来,武维义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阴沉起来,只觉此事必然是非同小可:
“所有人且都散开,贤弟!你留下来帮着为兄……”
此时,仰阿莎见他二人这般慌张,却反而是有些好奇的凑了上来:
“咦?!这不是阿甲叔吗?阿甲叔素来俊朗,寨中好几个小阿姨可都是中意于他的,阿莎亦从未见他是患过什么病症,怎会变得如此?……若是病了,就更应该是踏踏实实的待在山下,却为何是会出现在这里?”
墨翟见仰阿莎与那人是离得太近,便赶紧是上前阻拦道:
“阿莎姑娘!……莫要凑近!此人怕是染了疫病!是要过人的!”
“切!我阿莎却是何人?!我自小便是练蛊无数,却哪有那么容易染病的!黑炭你呀……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
闻得仰阿莎如此说,知道他们这一族巫女体质确是异于常人的,因此武维义倒也没有坚持让她离开,只与身边的墨翟又是说道:
“贤弟,且命众人是赶紧烧水煮些布帕子来,而后用它是遮掩住口鼻部位。另外手上也要尽量裹上一条煮过的布帕,以备不时之需!”
武维义一边说,就一边是从身上撕了一块麻布条子,并是缠在脸上和手上,给仰阿莎和墨翟二人皆做了一个示范。
此时武维义已然确定,这个阿甲应当就是染上了什么恶疾!而且这种恶疾,很可能还是具有极强传染性的。因此如今一定是要让众人都备得一些防护,免得是再惹出新的乱子。
众人虽不解其意,但毕竟是武先生的嘱托,因此自是必须要办的。待他们三人是一同做好防范之后,武维义便轻轻地拍了拍阿甲的脸颊,发现阿甲此时已是没了知觉,且额头依旧滚烫。武维义当即便取下了腰间的水囊,命墨翟是盛了些冰清的凉水来,敷在阿甲额头降温。
紧接着,武维义又用一根冲洗干净的树棍,挑起一块煮过的布帕并是捏在手心,掩着口鼻又缓缓的是撬开了阿甲的嘴巴来。
墨翟一眼便是看懂了兄长的意思,于是赶忙是将火把凑近了些与他照明。
武维义借着火光,顿时就看见阿甲的口腔之内,靠近咽喉的部位是红肿了一片。再将耳朵贴在阿甲的胸口,只听得阿甲是有些气急,且胸腔内的尖啸声亦显得是颇为明显。
而且每当阿甲吸气的时候,武维义隐约便能听见其喉咙里面,似是有一团黏着的杂音传出。显而易见,他这病症即便是尚未入其肺,也至少是感染了上焦各处!
武维义在心中默想着这些事情,并是不由自主的在那说道:
“此处无有医药可用,若要救命,必须火速将此人是抬往山下的营地!却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思虑至此,武维义便赶紧是转过了身,是与仰阿莎商量道:
“阿莎姑娘!武某知道你们寨中巫姑当有蛊术可用。且锦织公主她也曾师从过高人,习得一些医术。若有她们在,或许此人还能得救!”
阿莎闻言,知道如今事态紧急,当即便是回道:
“人命关天,如此看来。我等今夜是不能再在此处歇息了。不如是打着火把连夜赶路,顺利的话,拂晓时分或许是能赶到山下营地!”
武维义亦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嗯,阿莎所言不错!那便与大伙是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出发……呃,另外,那便有劳贤弟是再做一副担架来。届时也好抬着此人回返!”
众人得讯,纷纷便是各自散开准备。而墨翟则是遵着武维义的意思,找到了五六根结实的树棍,用树藤是缠在一起,织成木排状,中间又垫上些许柔软的茅草。
“如此抬着,总比两个人亲自动手轻便一些……”
眼看着墨翟是一边做些活,一边是在那里自言自语,武维义不禁是会心一笑。
“呵呵,可真不愧是将来的墨家的巨子。但凡是要他作起活来,便是如痴迷了一般。或许这就是老子所谓的‘专气致柔如婴儿’了吧……只不过,这副担架本身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物件,让他来做,也可算得上是大材小用了!”
……
一路无话,众人只顾着急忙赶路,眼看已到了晨光熹微之时,果然已是能够隐约见得僰寨的轮廓来了。
仰阿莎虽是有些顽劣,但如今这一去便是离了数日,心中亦甚是思念父母,因此近乡情切之下,远远地便开始是呼唤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山下却是没有任何人来应她,众人见此异状,心里不免皆是有些隐忧。
待武维义领着众人是越下最后一道山梁,在临近了营地的地方顿时看见在僰寨旁的那一片营地中,竟是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的僰人!
众人见状,不禁是惊呼一声,情急之下便奋力是往营地赶去。就在此时,从营帐一侧竟是又冲出来几名僰人,远远地便朝着他们是大喊了一声:
“莫要过来!”
武维义闻声便是赶紧立住,并是朗声回道:
“我乃武维义,柯迩遐义何在?”
不多时,柯迩遐义闻得外面是有人叫唤,便立刻是从营帐之中跑出来。只见他如今是面色憔悴,挂着一脸的焦虑。
而待他是见得竟是武维义等人回返,不禁是喜出望外:
“哎呀!武先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所幸是阿甲终于找见了你们呐!”
杜宇此时闻声亦是疾速跑出了帐外:
“武郎!”
众人重逢,一番叙谈之后,武维义这才算是大致了解此间情由。
原来,就在武维义等人是离开之后不久,居于营地内的僰人中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得了一种怪症。而后又过不得数日,僰寨之中竟已是有一半人都病倒了下来。
所幸九黎尤女和主寨中的各位巫姑、巫婆,都通晓一些医蛊之术。而杜宇又是师从长桑君,略懂得一些温病的预防。因此这才算是勉强没让疫情的危害是继续扩大。
只是此处如今山道崩阻,寨中瓦屋塌陷,遇上连日的潮雨,寨内所贮着的药材皆是毁了大半。
因此如今最急人的就是无药可用,而杜宇和这些个巫姑亦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情急之下,她们也只能是临时想了一个法子。一面是让柯迩震西,带领着些许的羌人、僰人是往山中寻药。另一方面,则是派出了几个脚力尚可的僰人,上山去寻武维义等人,让武维义是火速回得僰寨共商对策。
只见武维义微微蹙眉,一脸愁容的言道:
“若是如此说,那想必阿甲他们一行人在出发之前,便已是染了病源。待他们是到了半路之后才相继发病……而最终却只剩下阿甲一人是坚持到了野林一带。而亦是如此,阿甲才会于深夜里是痛泣哀嚎,这才引起了我等的注意……”
此时,只听杜宇亦是甚为无奈的是与武维义言道:
“武郎,如今情势岌岌可危。宇儿与众巫姑虽然都通晓些许的巫蛊医术,但此刻最大的困难便是无药可用!……柯迩大哥又是迟迟不归,宇儿深怕……”
一提及柯迩震西,武维义猛的又是想了起来:
“对了!那柯迩震西他们却是走了几日了?”
“是与阿甲他们同时去的,直到此刻却还尚未回还……只怕是……”
柯迩遐义说道一半,不禁是嚎啕大哭起来:
“这贼老天,真是要断了我等的生路吗!”
武维义顿时便明白了柯迩遐义所说的意思,他所说的‘只怕’,大概说的是柯迩震西等人,或许和阿甲一样,走到一半就是有人发了病。此刻他们非但没能带回药材,怕是连他们自己也都是自顾不暇了!
只见武维义又是在那是沉默了片刻,之后顺着河流的方向,又遥望一番远处的僰寨:
“走!我们且先到寨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