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压抑自己的想法,装作无所谓,可是当发奖金的日子来临时,我还是莫名的兴奋,看来我并不能视金钱如粪土。
部门的人被领导一个一个叫去时,我的心情有些忐忑。
我的奖金究竟是多少呢?够我买一台电脑么?今年可以给父母多孝敬一点儿了吧。
当前一个出来的人告诉我王惕叫我去的时候,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步伐一些进了他的办公室。进去的刹那,我就感觉王惕的脸色有些一反常态,让我深刻意识到了我是一个讨钱的长工,面前坐着一个财主。
王惕凶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递来了一张纸,说:“这里签个字,这是你的奖金,你自己数数。”
我故装镇静,迅速地扫了一眼我的单子,所见的数字让心里一下子凉了。
刚够一台电脑钱!
我迅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钱数了起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暗自不爽,想着自己辛苦干了一年,眼巴巴指望年底能够好过,没有竟然这样的下场。想起来自己给肇启飞开动了一次机器就赚了三千块钱,心里就更加不平衡起来,暗骂自己的劳动力是多么廉价了。
这远远低于我的期望值,我不是滋味的将五千块钱数完,将钱塞回了信封里,然后说了句:“对!”
王惕明显地看出来我的失望,说了句:“因为你还不是工程师,待遇只能这样了,以后会好的。”
我仿佛看到他心生暗鬼一样,内心暗叹了一口气,装作无所谓的说:“我知道。”然后,违心地说了句谢谢。
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我心底有些出离愤怒了。一定的,一定那些人可以不干多少活就拿的比我多,而我穷于拼命,到头来得不到价值的肯定。一个常常坐在电脑前干活的人,一定不如一个在吸烟室里常给领导递烟的人赚的多!
以后会好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进入王惕办公室他对我说的话,我也曾经尊奉为教条,可是已经经过了这几年,我还可以欺骗自己么?我如今多少有些绝望了。
以后?还有以后么?有多少个宝贵的青春可以消耗,我将青春赌在以后上,我用青春的虚耗面对房子、汽车和自己的欲望,我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生活!
我紧紧地将钱攥在信封里,转身想要离开。王惕却叫住了我,想必是要安抚我。
他耐心地给我讲着自己当初奋斗的经历,阐释着“以后”的重要性。“慢慢来,小伙子,一切会好的。我当初才挣多钱,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我觉得我被某些东西打败了,悻悻地从王惕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走入自己办公室的刹那,看到了几只微笑的眼睛,我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无名愤怒,故意装作及其坦然。这一刹那,我懂的那些回来的人,有喜有忧。
天下并非只有我一个不幸的人,这个我清楚。可是不幸降临在我头上,对于我无疑是场毁灭。我坐在座位上独自伤心,心里盘算电脑是买不上了,所有的计划原来只是预支的泡影。
倒不如回家过个好年,多给父母一些钱,大家图个乐和吧。
王新军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偷偷问我发了多少奖金,正问到我的伤心处,我有些懊恼的说:“别问了。”
王新军不依不饶,逗趣说:“白哥这么能干,没少出成绩,怎么着还不得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指头,这个仿佛一下子戳到了脊梁骨,令我的自尊心大为折损。我瞪着他,恨恨地说了句:“求求你,别再猜了好么。”已经打算不理他。
王新军终于感到无趣,讪讪地不敢开口,憋了半天,对我说:“咱们领导太抠了,就给了我一千块钱。我觉得我这一年挺上进的。”
王新军的这句话更让我不平衡了,他来了半年不到,已经拿到了我来这里一年拿到的数,更加感觉王惕不是个东西。我本来想回句那就不错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变成了点头。
王新军有些开心,问我晚上去唱歌怎么样,我毫不犹豫地回绝,推说没心情。他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身干自己的事情。
奖金发下来,我就再也没心情工作,只想早早回去,躺在床上疗伤。
奖金是什么!我的奖金是什么,只不过是主子对奴才的打赏!哼!不是么。
到了晚上,我晚饭也没吃,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看到同屋的刘温已经回来,正坐在客厅里吃饭。他一见到我,高兴地问我吃了没有。我说没呢,就回到了卧室。刘温端着饭进了我的卧室笑着问今天发奖金了吧,然后问我多少。
我很生气地看着他,没好气地问他:“那么你呢?”
“我啊,不多。”
“我也不多。”
“不可能,人家说你发了两万多。”
“操!谁说的。妈的,他们给我啊。”我真是出离愤怒了,感觉自己像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这样的侮辱比自己拿了五千块钱还要难受。
“那你多少啊。”刘温依然不识趣的问我。
仿佛被人穷追猛打一般,我觉得自己逃无可逃,只有离开刘温的视线才好,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房门。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商业街,看着*店一色地灯火辉煌,心里有些伤感。
我曾经可以把自己拒绝在这些门前,因为来自生活得压力,金钱的烦恼,因为自己一穷二白的来到这个世界,没有谁可以依靠,只有自己努力的向前。我负债累累,不敢有更多的奢求,只要活着,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有权利去消费,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刻意地拒绝?
买不起电脑,难道一双鞋也买不起么?
在这一刻,我被愤怒和一种无形的抗拒冲昏了头脑,赌气似地进了一家运动鞋*店。
“先生你需要点什么?”
“鱼香肉丝有么?”面对着漂亮的服务员,我的心情变得大好。
“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这是鞋店啊。”服务员嗔怪的表情让我哈哈乐了起来。
“唔,这款不错,多少钱。”
“哦,先生,你真有眼光,这双鞋可是新款,三百九十八。”
“哦,不是打八折么?”
“新款不打折的。”
“哦,嗯——买了。”
“好的,先生,那里交钱。”
“不用装起来了,我现在就穿着吧。”
购物的快乐让我短暂忘记了生活的烦恼,我踩着崭新的运动鞋人模狗样的走在大街上,感觉脚下生了弹簧,一身轻松。
喧闹的大街,手机响了起来,是钱师傅打来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吵。
我瞪着街道两旁高耸的大楼和街上晃动的人流,喊着自己在街上。
“快过年了,你也快回家了,之前到我家吃个饭吧。”
我爽快地答应了,我冰冷的心里流过了一丝暖流。我转身奔向了大商场,给钱师傅买了两瓶好酒。
待到去钱师傅的那一天,他看到我拎着酒很高兴,只是表面上责怪我不该。
我已经跟钱师傅的家人很熟,钱师母很高兴地招呼我。待到落了座,不知不觉间又谈到了我奖金的问题,我感觉一丝无奈,终究是无法回避这一话题,只好实话实说。没想到钱师傅很愤慨,恨恨地说:“我就知道王惕不是好东西,当年跟他一块出来的一定分的很多,而其他的人别想有机会!你看着吧,那部门早晚让他干黄!”
我心里多少有一些爽快,感觉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人,心里的委屈也得到释放了。
“小白啊,到今天你还看不明白么?任你怎么干,也落不到好去,还是跟我一块干吧,咱们一定能弄出点名堂。你年轻,有拼劲,我有路子,保证挣钱。”
又来了!
我心里对于这个问题已经产生了反射,立即传递一个拒绝的信息给我。我无奈地说:“师傅,难道只有这一条路不可么?”
“只有这条路!你还想在那里呆着啊。”
“是啊,小白,没有好处的,你看我家老头干了一辈子了,落了这个下场,有啥好的。”钱师母一旁帮腔。
“出来干吧。给别人打工永远得不到公平。老实说,我这一退下来,成了香饽饽,王惕不用我,有的是人要我,前阵子还有个公司要给我一万块钱一个月,我觉得这岁数了再给别人装孙子,没必要。只想着自己干点事儿。你要是怕不保靠,你可以在公司干,私下里跟我偷偷干,两不耽误。”
我有些动摇了,嗫嚅了半天,叹口气说:“师傅,我还是不想背叛公司。这件事不应该成为我背叛的理由。”
钱师傅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我,反驳道:“什么背叛不背叛的,谁想过你,谁关心过你,这是为自己打算!不为自己打算的人是傻子!”
“师傅,我再想想。”
“真对你太失望了!”
是的,我对自己也太失望了,这些年的表现。什么都没有,还是孑然一身的在这个城市。
我从钱师傅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分醉意了。钱师傅坚持要送我,我却坚持要自己走。我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钱师傅家的小区,看到了一条小河上的拱桥,努力地像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人的世界很精彩,一个人的世界很潇洒……哦,哦……”
“谁来听我来唱歌,一个人的舞台……哦,哦……”
“我的寂寞在唱歌,轻轻地……哦,哦……”
我伏在了桥头,感觉自己有些尿急,冲到了桥下肆无忌惮地撒了一泡尿,终于脑袋清醒了不少。
为什么我总是要醉,还是我刻意要去醉?
我刻意的要抛弃世界,还是世界抛弃了我?
“陌小回,我很受伤。我感觉在这城市我一无所有,我觉得这几年我很失败,什么都是老样子,什么都好像站在原地没有向前迈过一步,包括爱。”
陌小回睡觉了吧,她看到这条短信是什么反应呢?这样一个受伤的我,像一个困兽扮着可怜等人来疼。
“死猪,你怎么了?发什么疯。”
“哈哈!猪头,你没睡啊。啦啦啦!没事!猪头,我喜欢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