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翊解开衣领上的一颗扣子, 烦躁地将手里的笔摔在了桌子上。
不知为何,从早上出门开始, 他的心率就跳得极其不正常, 总有种心慌慌的感觉, 导致他做什么事都专注不下来。小半个上午,连一份文件都没看进去。
作为助理,丁然也察觉到了自家上司今天情绪不对, 因为今天贺总工作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开会的时候也频频走神。所以本该一大早就处理完的工作, 现在都还没完成, 下面的部门还等着他的批复, 丁然没辙, 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催一催。
“贺总,市场部的那份调研你看过了吗?”
贺翊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这个吗?我看看!”
他翻开文件, 上面的每个名词他都熟悉极了,但却总没办法集中精神将文件的重点提炼出来,做出有效的判断。
“你跟我说说这份文件的重点!”贺翊扯了扯衣领, 将文件丢给了丁然。
丁然诧异地瞥了贺翊一眼,然后简要地阐述了一番这份文件的内容, 最后又将几组重点的数字给指了出来, 给贺翊看。
贺翊神思不属, 勉强打起精神听了听,但还是没有头绪,他挥了挥手:“你出去, 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种情况,他是头一遭遇到。
贺翊坐在办公桌前扒了扒头发,眼神无意中扫到旁边的手机。他犹豫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左宁薇的电话。
但电话一直没人接听,直到自然挂断,贺翊心里这种慌乱的感觉更甚。他蹭地站了起来,拿起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刚好跟要敲门而入的丁然撞上。
“贺总,十点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开会的资料……”丁然以为他是要去开会,连忙跟上前汇报工作。
贺翊摆了摆手:“这个会议你代我主持,让小王准备一下,我要出一趟门。”
丁然想叫住他,跟他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可看见贺翊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他下意识地收回了这话,颔首道:“好的,我马上给小王打电话,让他在门口等你。”
贺翊点点头,大步跨进了电梯。他又连续给左宁薇打了三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这种不祥的预感更甚,贺翊挂断电话,翻出蒋设的号码,又给他拨了过去,蒋设那边也一直没人接。
若是先前,贺翊还只是怀疑,那他现在已经基本上肯定,左宁薇他们这回遇到了麻烦。
贺翊大步跨出电梯,上了车,然后对司机小王说:“去w市,开快点!”
小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贺翊难看的脸色,应了一声,连忙发动车子,专挑不塞车的路段和捷径走。
等汽车驶上高速路后,贺翊犹不放心,他没办法什么都不坐,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里,等着那边的消息。
抿了抿唇,贺翊拿起手机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喂,祥叔,是我,贺翊。对,有点事情想麻烦祥叔,我有三个朋友,前几天去你们省下面的w市办事,今天突然失去了联系,几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嗯,麻烦祥叔帮忙了。”
挂断电话,贺翊摩挲着手机背上光滑的平面,还是不能平静,他按住额头重重地吐了口气,继续催小王:“开快点!”
小王觉得很苦逼,他都开到一百二十的最大时速了,还怎么快啊!
***
w市人民医院,一辆小城很少见的豪车忽然停在住院部门口,因为急刹,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过往的路人和医护人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车甫一停下,后座的车门就被推开了,一直修长的结实的大手推开车门,紧接着一个挺拔英俊的男人匆匆下了车,直奔住院部而去。
他还没跨进门,院长就领着两个医生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亲自迎接他:“贺先生,这边请!”
贺翊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直接越过这几人:“哪个病房?”
院长小跑着追了上去,边跑边回答:“208,咱们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贺先生放心,左女士只是脚扭了,头磕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碍。”
这话丝毫没安慰到贺翊,只要没亲眼看到左宁薇平平安安的,他就不放心。
一楼的护士们看到院长谄媚的态度,纷纷睁大了眼,凑在一起好奇地讨论:“那个帅哥是什么来头啊,我头一回看到张院表现得这么没节操!嘿嘿,要是能拿下这个帅哥,那岂不是爽歪歪。”
护士长拿起记录册拍了一下小护士的头:“别做梦了,人家是来看他女朋友的。”
小护士们失望地垮下了肩膀:“啊,什么姑娘这么厉害,让这么个男人对她服服帖帖。”
这些有钱有权人有不少的怪癖,护士长不想自己手底下这群姑娘犯花痴,惹上不该惹的人,遂解释道:“就是今天中午送进来的那几个,208号病房的那位姑娘。听说连市长都惊动了,特意打电话到咱们医院来,要求关照他们,不然你们以为院长为何会亲自去迎接他?行了,女朋友受伤,他现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们没事别往他们面前凑,否则惹出了篓子,自己收拾啊。”
说起208号房的事迹,小护士们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走了。
“听说是一个女人捅了她老公一刀,208和209、210病房的病人正好是去帮那个女人的,他们都是外地人。”
“你们是没看见那女人。我哥哥在公安局,他们已经把那女人给拘留了,听说她浑身都是伤,胳膊都被打骨折了,十几天了还没接上,就算治好了,也很难活动自如,好惨的。”
“她老公怎么这么狠啊,那可是自己的老婆,至于这么下死手吗?还是不是人了?”
“所以现在活该被老婆捅了一刀,丢进了医院里啊。而且还惹上了这么一尊大佛,听说就是因为他们威胁、开摩托车追208的那姑娘,那姑娘才会出事的。”
……
一楼的议论,楼上的贺翊完全不知。
走到208门口,他简单地跟张院长几人说了两句话,然后表明自己想跟左宁薇独处的意愿后,张院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大灯泡,自觉地提出告辞,临走时,还一个劲儿的对他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想左宁薇马上就能好,他们办得到吗?贺翊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一眼就望见素白的病床上那个头上包着白色纱巾的孱弱姑娘,贺翊的心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握住左宁薇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摩挲着举起来按在脸上,然后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倔呢,遇到麻烦不会找我吗?”
当他在车上听说左宁薇为了躲避摩托车的追赶,在马路上狂奔,结果被岔路上驶出来的一辆小汽车给刮倒,摔在了地上,人事不省时,整个人都差点疯了。好在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只是脑袋受到了撞击,暂时昏迷,并不致命,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握着左宁薇的手安静地呆了一会儿,直到有护士过来给她换药水,贺翊才起身走出去透了口气。
他站在窗口,看着医院外面的车水马龙,心里像是被关了一头猛兽,满心的愤慨无处发泄。他手往裤兜里一伸,结果捞了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口袋里哪还有这种东西。
长长地吁了一口,贺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安城:“周律师麻烦你过来一趟,我这里有一桩重要的案子要让你代理,你手头上的工作暂时交给下面的人。”
说罢,他挂断了手机,重新走进了病房,一踏进去,他就对上一对乌黑透亮的眼睛。
在这里看到贺翊,左宁薇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眨了眨眼,见他还在,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怎么来了?”这一说话牵动了她面部的神经,疼得她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吧,我叫医生过来。”贺翊登时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拉铃。
左宁薇连忙伸手拽住了他:“不用了,受了伤哪有不疼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距离他们出事不过三个多小时,贺翊就是得到消息马上赶过来也来不及才对。
瞧出她眼底的疑惑,贺翊走过去,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床前,板着脸平视着她:“我要不来,怎么知道你这么能,把自己弄进了医院?”
“这都是意外,真的。”左宁薇连忙强调道。她也很冤啊,明明都快躲过摩托车的追赶了,哪晓得旁边突然冒出一辆车,只能说昨天运气真够差的。
贺翊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知道惹恼了她,左宁薇莫名的有点心虚,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风岚和蒋设怎么样了?还有潘灵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贺翊很光棍地说。他来这里是来看她的,别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左宁薇被她理所应当的态度给弄懵了,顿了一下,拉着他的小指,勾着摇了摇,小声说:“我没事的,不怎么痛,我现在很担心他们,你去帮我问问嘛!”
头一回看到她撒娇,贺翊再大的火气也被她弄得没脾气了:“我也刚到,不清楚,问问护士。”
说完,他直接拉了一下床铃。
然后没过两分钟,一个娇俏的小护士笑眯眯地走了进来:“208号房的病人,哪里不舒服吗?”
贺翊把玩着左宁薇自动送上门的手,淡淡地说:“跟她一起送进医院的其他人呢?一个叫蒋设,还有一个叫风岚?”
小护士果然清楚,笑着说:“他们俩都受了点伤,还在治疗,就在你们隔壁的209、210病房,先前左女士还没醒的时候,风女士来看过你,还找医生了解过你的情况,后来听说蒋先生那里出了点小状况,她又去那边了。”
还能来看她,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左宁薇放下心来,又问:“那……你们知道一个叫刘远的男人吗?他怎么样了?”
他们都被送进了医院,想必这件事在这座小城应该闹得挺大的,小护士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才对。
问出这句话时,左宁薇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先前她之所以会差点撞上汽车也是听说刘远挨了一刀,所以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
这件事已经在她们护理部传得沸沸扬扬,小护士自然知道左宁薇之所以会进医院也是拜刘远所赐,摸不清她是什么想法,收起笑,斟酌着说:“他伤在肚子不致命,不过因为失血过多,现在动了手术,缝合好了伤口,还在加护病房里呆着,可能要明天才能醒来。”
闻言,左宁薇彻底地松了口气。她虽然心里恨不得刘远这种人渣去死,但却不希望潘灵因为这种败类搭上自己的一生。只要他没挂,潘灵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谢谢你。”左宁薇浅笑着向小护士道谢。
小护士轻轻点了下头:“没事,左女士有什么需要,请按床铃。”
她一走,病房里沉寂了几秒,左宁薇抬头张望了一圈,问道:“我的手机呢?”
贺翊站起身,在旁边的小几上找到了她的包,拎过去问道:“在里面吗?”
等左宁薇点头后,他将包打开,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她。
左宁薇皱着脸,一脸痛苦地打开手机,找到了左亦扬的号码,眉心皱成了个川字。
“想什么?”贺翊瞧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备注。
左宁薇噘着嘴头大地说:“又要被我老哥训了,可我不想潘灵坐牢啊!”
潘灵在众目睽睽之下捅了刘远一刀,虽然事出有因,法院很可能不会重判,但只要判了刑,就会留下案底,对她以后的生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说别的,光是出去找工作,很多大公司都不会要她,以后孩子的升学、入伍、考公等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她想找她哥过来帮潘灵打官司,尽可能的将这件事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贺翊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伸出三根指头,夺走了手机:“想惊动你爸妈?”
当然不想,她受伤的事要传回家里,父母不知道会多担忧呢。左宁薇嘿嘿笑了下:“就跟我哥一个人说。”
“这么大的事,你觉得你哥会帮你瞒着家里吗?”贺翊慢悠悠地反问道。
事关她的安全,恐怕不能。而且不说别人,恐怕就左亦扬也会念得她耳朵出茧子。
见左宁薇的脸皱成了包子,贺翊终于逗她了,将手机还回她手里,解释道:“不用让你哥特意跑这一趟了,我已经打电话叫周律师过来了,他会担任潘灵的辩护律师,全权处理这件事。”
周律师可是圈内大能,经验人脉比她家傻哥哥不知丰富了多少倍,有他出马肯定能事半功倍。左宁薇大喜,拽着贺翊的袖子,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贺翊,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贺翊掏了掏耳朵,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先别说谢,等你好了,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左宁薇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左宁薇。她连忙坐了起来,对贺翊说:“有人来了!”
贺翊斜了她一眼:“躺下。”
然后再去开了门。
门外露出风岚的笑脸:“宁薇,你醒啦?”
她直接越过脸色难看的贺翊,兴冲冲地跑了进去,坐在贺翊先前所坐的椅子上,拉着左宁薇嘀咕起来:“你今天吓死我了,哎,幸好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见叔叔阿姨。”
左宁薇拍了拍胸口,安慰她:“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放心吧,吉人自有天佑,对了,蒋设怎么样了?”
“他啊?皮糙肉厚的,挨点打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风岚不以为意地说道。
左宁薇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是谁上午担忧得眼眶都红了?
对上左宁薇戏谑的眼神,风岚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刚才你们都没醒,只有我一个人去做了笔录。你也做好心理准备,警察过会儿应该就会来找你了。”
左宁薇点头,问她:“警察都问了些什么?”
风岚简单总结了一下:“就是问今天这场冲突,不过重点是问潘灵捅了刘远那一刀的事。我们俩当时跑开了,根本没看见,实话实说就行了。”
风岚的判断没错,因为被上面领导关注,所以这个案子也引起了w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视。w市局派出了专案人员调查此事。左宁薇醒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市局的人过来调查此事。
他们的态度很好,先是问了一下左宁薇他们与刘远等人起冲突的原因、经过,左宁薇如实回答。
几人做好了笔录,站起身客气地跟左宁薇道别。
左宁薇眼神闪了闪,说:“冒昧地问一件事,刘远怎么知道我们那天会离开?”
为首的警察合上本子,对她说:“你们去的茶楼是刘远朋友开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你们。”
贺翊知道的内情显然也很多,等警察走后,他挂断电话,跟左宁薇解释道:“刘远他们这伙人在w市非常嚣张,分为了好几个派别,每一派抱团都特别严重。刘远跟他老婆的事情在他们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一旦有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性接近潘灵,很可能就会传到刘远的耳朵里。”
简单地说,就是w市太小,随时都可能碰到刘远的朋友、熟人、仇人。
难怪潘灵求救无门呢!左宁薇叹了口气,看向贺翊:“那咱们在这里还安全吗?”
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和平年轻一代,刘远他们这种人,左宁薇只在电视上见过,真正的面对,还是有点让人发憷。
贺翊摸了摸她的头:“现在上面已经关注这件事了,你安心养伤就是。”
话是这样说,不过为了尽可能地给潘灵争取减轻刑罚或是免刑,贺翊与周律师商量后,决定打一场舆论攻坚战。
他们先将潘灵的这个案子爆了出来,然后请微博大v转发,水军顶帖,很快就将这个案子顶上了热搜,在网络上引起了轰动,进而被传统媒体关注。事发后三天,已经有不少外地媒体奔赴w市,采访潘灵。
这件事被媒体大面积报道后,在网络上引起了热烈的反响,很多曾遭受过家庭暴力或正在遭受家庭暴力的女性都站出来现身说法,讲述自己悲惨的遭遇。也有曾生活在家庭暴力阴影下的孩子站出来表明,这种事情对孩子会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些惨痛的经历让人触目惊心,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家庭暴力离我们很远,但实际上,也许这些黑暗就隐藏在你身边。
网络上发起了对家庭暴力的强烈谴责,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同情潘灵的遭遇,纷纷在论坛、微博上请愿,呼吁判潘灵无罪。
就在这时,一篇文章横空出世:是什么驱使潘灵对丈夫痛下杀手?
潘灵,这样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弱女子,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拿起刀对准她的丈夫。那一刻,她是忐忑,还是解脱?
然后这个作者把潘灵的生平娓娓道来,将潘灵一次又一次的求助无门披露出来,再将潘灵每次的求诊记录发到网络上,然后将她背上狰狞的伤口传了上去。
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当法律无法伸张正义,保护公民时,潘灵一个弱质女流只能以她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这是她向生命发出的最后的呐喊。
这个帖子被无数的网友转发,引发了新一轮的讨论热潮,呼吁判潘灵无罪的呼声越发高涨。
与此同时,周律师趁热打铁,收集了刘远勒索抢劫,殴打他人重伤的证据,一并交到法院,提起诉讼。
刘远还躺在医院里,迎接他的是无数的怒骂和警方的不断盘问。
但这一切都跟左宁薇没有关系。
因为她的病房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住院以来,明明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w市,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过来探病。不是这位官员的夫人,就是那个富商的老婆,真是让左宁薇体会到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
但也让她烦不胜烦,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招待这些人。
最后还是贺翊打了一通电话,才解决了这件事。
但就算这样,左宁薇还是不想待在医院了,她感觉自己躺得骨头都软了,简直像个废人一样。
可不是废人,住院以来,贺翊简直拿她当易碎的陶瓷娃娃看待,除了上厕所和洗澡,其他的事情都被他一个人包干了,左宁薇连勺子都没拿一下。
这天上午,左宁薇木然地坐在床上,任凭贺翊给她喂饭。
她其实抗议过很多次了,她受伤的是脚不是手,端个碗,吃个饭什么的,自己能做。可贺翊不知是居于什么恶趣味,非要喂她,然后每次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跟着偷乐。
左宁薇很是无语,开始还觉得不自在,后面脸皮被磨厚了,已经能无视小护士诧异的目光,任凭贺翊折腾了。
能接受小护士围观,不代表她能心大到在贺家长辈面前也让贺翊喂饭啊。
所以当贺老爷子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时,左宁薇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里的饭没咽下去,呛在嗓子眼,不舒服极了。
贺翊一边轻轻拍她的背,一边回头睨了一眼贺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贺老爷子老怀欣慰地看着孙子熟练给人姑娘拍背,递纸巾,倒水。不错啊,终于知道照顾人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孙子打光棍了。
“听说你最近一直待在w市,连工作都是遥控指挥,我不是担心你出事吗?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贺老爷子绝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昨天下午无意中听到丁然说漏了嘴,知道贺翊在这边照顾一个姑娘,所以按捺不住,想见他未来的孙媳妇的。
贺翊点头:“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终于缓过神来的左宁薇被贺翊的态度弄懵了。她偷偷拽了拽贺翊的袖子,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贺翊旁若无人的反过来抓住她的爪子,拿起旁边热乎乎的湿毛巾擦了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把左宁薇弄了个大红脸,生怕惹得贺老爷子不高兴。
哪晓得贺老爷子见到这一幕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极了,跑过来,端详着左宁薇,怎么看,怎么满意,开口就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喜欢中式的婚礼还是西式的婚礼?想去哪儿度蜜月?婚房准备买在哪个区?”
一连串问题弄得左宁薇差点晕倒,她求助地看向贺翊。
贺翊丢给她一个“看见了吧”的眼神,他家老爷子就是人来疯,而且对子孙后辈的婚事有异乎寻常的热心。
贺老爷子丝毫没察觉到他的问题吓到了左宁薇,自顾自地说道:“亲家在哪里高就?你好好在医院养病,回头我先去拜访拜访亲家。”
“爷爷,这件事我心里有数,就不劳你老操心了。”贺翊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贺老爷子不愿意,嘴巴不满地翘起,他才看到未来的孙媳妇,还没跟孙媳妇说话呢,哪能这么快就走了。不过对上贺翊坚持的眼神,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但临走时,他仍不忘在左宁薇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等左宁薇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原先还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病房,现在堆满了东西,有馥郁的鲜花,还有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当然最多的是各类营养品。
她只是摔伤而已,用得着十全大补吗?
左宁薇扶额,有些同情地看着贺翊:“你们家人都是这个画风?”
夸张的贺老爷子,工作狂的老爸,还有一个小心眼离婚都十几年了还总想跟前夫对着干的老妈。相比之下,贺翊算是最正常的了。
贺翊摸了摸她的脑袋:“委屈你了,放心,我们以后不跟他们住,孩子也不用他们带!”
“谁跟你说这个。”左宁薇被他闹了个大红脸,眼神闪烁漂移,就是不敢看贺翊的眼睛。
贺翊给她捻了捻被角,含笑看着她,眼底的温柔能溢出水来。
***
自此以后,贺老爷子就开始每天到医院刷存在感。他每天专门挑饭点,带着私厨做的美味营养餐准时来看左宁薇。
左宁薇每次都没办法拒绝美食的诱惑,跟贺老爷子越混越熟。人老还童,贺老爷子就是典型,熟了之后,左宁薇发现他就是个老顽童,比贺翊这个年轻人都还懂生活。每天过来总是给左宁薇带各种新鲜的玩意儿,甚至还跟她一起打游戏。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有了贺老爷子,左宁薇养病的生活跨上了一个新台阶,变得丰富多彩,有时候玩得高兴了,贺翊要叫她好几声,她才能反应过来。
贺老爷子待在病房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也就导致贺翊没多少时间与左宁薇独处。他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阴沉,可那一老一少完全当没看见。
贺翊气结,终于忍不住给家里的奶奶打了电话,这才将贺老爷子召走。
贺老爷子一走,左宁薇的养病生活又开始无聊起来。贺翊虽然陪着她,但也有许多工作要处理,所以每天他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处理公事,有时候一个电话过来,他能跟对方讲老半天。
左宁薇百无聊赖,只能继续用手机和杂志打发时间。
这一天,当杂志快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左宁薇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踏踏踏的声音,不是很明显。她放下杂志往门口望去,只见一只巴掌大胖乎乎的玩具熊猫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
因为头大腿短脚小,身体的比例不协调,它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让人非常担心它会走着走着突然栽一个跟头。
左宁薇眨了眨眼,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不由好奇地笑了笑。她掀开被子下了病床,蹲下身,轻轻弹了弹玩具熊猫圆滚滚的大肚子:“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玩具熊猫,你的主人呢?”
那熊猫被戳得差点往后仰倒在地,它两只胖乎乎的手扯着身上嫩绿色的短裤,嘴巴一张,发出惊恐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左宁薇一怔,遂即反应过来,这只熊猫并不是她以为的超市里的那种装电池就能机械运动的玩具熊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某人特意做的吧,难怪最近几天他忙得时常不见人影呢。她饶有兴致地捏了一下玩具熊猫的耳朵,嘿嘿笑了笑:“喂,谁让你过来陪我的?”
“贺翊,贺翊,贺翊要送宁薇礼物!”这熊猫果然扯着娃娃音兴奋地喊道。
果然如此,左宁薇好笑的同时又倍觉有趣,正想逗一逗,看看这只熊猫有没有什么其他功能。忽然小熊猫背部的拉开一条缝,紧接着,漫天的粉色花瓣光影从天而降,星星点点地落在墙壁和地面上,让人宛如置身在星海里。
左宁薇看直了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熊猫又短又胖的小爪子挥了挥,接着一首英文歌曲伴随着音乐缓缓响起。
左宁薇听了一会儿才辨别出这是一首国外曾经很火的音乐《marry you 》,想到这首歌曲翻译过来的意思,她的脸立即烧了起来,尤其是听出唱这首歌的人是谁后,左宁薇的脸更是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贺翊这个大傻瓜,他想做什么?左宁薇捂住嘴,脸颊发烫,脖子都红了,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一曲完毕,玩具熊猫突然直挺挺地往地面上一趟,露出圆滚滚的肚子,紧接着它肚子上那一团绒毛突然滑开,里面的机械托着一只闪烁着银色光泽的钻戒升了上来。玩具熊猫艰难地伸出它胖乎乎的小爪子,抓住钻戒,然后翻身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凑到左宁薇面前。
就在玩具熊猫要将戒指送给左宁薇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掌,取过戒指,举到了左宁薇面前:“嫁给我,好吗?”
太突然了,左宁薇头晕目眩,怔怔地看着贺翊,他眼睛里带着溺人的光,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见她不动,贺翊有些不安,这是他冥思苦想许久才想出来的求婚方式,还是不能打动她吗?
“宁薇,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可能失去你的恐惧,嫁给我,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依靠,让我们相扶相携走过下半辈子好吗?”贺翊再次将戒指往前举了举。
左宁薇怔了怔,目光落到贺翊眼底,发现他潜藏在眼底的忐忑。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她不忍让他失望,不愿让他难过,希望他能开怀。
这是爱情吗?左宁薇有些茫然。她的迷茫落到贺翊眼底,他失望地垂下了眸子,自嘲一笑:“是我操之过急了,抱歉。”
说着,他的手臂也缓缓地垂了下去,在即将落到膝盖上时,忽然一股力道传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贺翊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左宁薇。
左宁薇噗嗤一笑,娇嗔道:“哪有人连恋爱都没谈就想先结婚的,也太敷衍了吧?”
贺翊怔了怔,心里宛如有烟花在绚丽地炸开,柳暗花明不过如此,他欣喜若狂地抓住左宁薇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落下一吻,笑道:“女朋友,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改一下,还有一章番外,重点写感情,不喜欢看的小天使不要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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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失火,所有人都忙着逃命
只有影帝蔺弦不顾生死非要去抢一顶假发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蔺弦苦笑,可不是疯了
自从戴上这顶假发开始他就夜夜做梦
梦里有个小姑娘,惹人怜,惹人爱
令他魂牵梦萦,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日日夜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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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女主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