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二献媚似的迎候下,纪啸步入了‘客来喜’宽敞的一楼大堂。还别,‘客来喜’的生意还真是挺红火的!本来距离饭口的时光还有个、八的时辰,可是‘客来喜’的一楼敞厅内已经是人声熙攘的满座了七、八成。“客官您?”没等热络的店二继续的下去,纪啸已经神色淡然的摇手打断了他想给纪啸安排座位的热情招呼:“忙你的去吧!我自己随意的寻个位置即可。”“那、那客人您请自便!”随着店二又忙碌的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纪啸纵目缓缓的转头打量起了一楼散座的客人:
一楼的食客确实有不少,几乎每桌都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空闲的座位很少。但从状态上看,大多都是食完就走的匆匆过客,极少有围在一桌上细酌慢饮、高谈阔论的人等。其间,更还夹杂着一些裸胸短打的劳作之人、或是有着半游手好闲性质的散客。
这些人?听听市井间的蜚短流长还可以,想了解一些高层次的情况,无异于是痴人梦!即使是听到一些,也很可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传播之后,不断的添油加醋的‘加工’而面目全非了;根本就不会对自己有所脾益。还是去二楼看看吧!边打量、边缓步而行的纪啸,心中暗自的揣测着,形态随意的步上了二楼的楼梯。
‘食不言、行不语’也只能是对正式的隆重场合和家规、家教极严的高门大户而言的。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公共场所,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参差不齐,可能也就仅仅适用于拘泥、古板的老夫子之类的人物。因而,整个酒肆内,三杯酒下肚很怕别人听不到他的高谈阔论者有之、故作神秘做作的左右连瞟借以吸引别人眼球的窃窃私语者有之、不闻不问闷头忙乎着吃完就走者有之、端着杯酒沾一沾唇就放下故作风雅的不屑一顾的‘摆谱’者有之,等等,不一而足。这,其实就是公共场所的特,也是消息传播得最快的原因。
其实,这个时代还没到‘儒家’学的伦理道德规范统治社会主流的时期。由于以往的皇家比较崇尚‘黄老(皇帝、老聃)之学’,这个时期可以是‘黄老之学’占主导地位。但同为中华民族的传承、诸理亦通,其实‘黄老之学’也同样是各学派的‘大杂烩’似的综合而已,其立基无外乎是要让平民百姓成为‘顺民’的理论。同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愚民’,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纪啸仿佛十分悠闲的缓步步上了二楼,这里比一楼稍显安静了一些,装束考究、身份稍高的人也多了一些。虽然二楼也有无人落座的空闲座位,纪啸稍显得有些犀利的目光,却一眼盯上了二楼一角靠窗处一位老者独坐而饮的一张桌子。桌子上其实也就摆了一壶酒、两碟菜儿,吸引去纪啸目光的则是独坐在哪里、只是微低着首自饮自食的老者。
老者皓首苍髯、一身普普通同的布衣长衫、显得有些佝偻的瘦骨嶙峋的颀长身高。从侧面看,皮肉松弛的脸颊上褶皱堆砌、黑瘦中还带有着癣斑。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跑的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瘦弱老者,不加旁顾的独自坐在那里、间或还颤颤巍巍的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却给人一种凛然、清奇不可亵渎的观感,让人生出了一种肃然整冠的崇敬之心。
不由自主的,纪啸已经向老者坐着的座位缓步走了过去。走近已经完全的看清:桌子上除了一壶老酒外,也就仅放了一碟子的酱牛肉和一碟子茴香豆。
“老人家!在下可以坐在此吗?”缓步走近的纪啸,已经恭谨的开口向仍然头不抬眼不睁的老者询问到。“这位客官!这里是老人家的专座。不能轻易的打扰老。”老者放下了颤抖的手上端着的酒杯,刚刚抬起有些浑浊的老眼,还没等老者开口,旁边忙碌的店二已经抢先一步上前阻止准备落座的纪啸。
“咳、咳!忙你的去吧!就让这个少年人坐在这儿吧!老朽今日也刚好想找个人话。”还没等店二阻止纪啸的话完,老者已经苍哑的干咳了两声,摆了摆布满褶皱、青筋暴露、颤抖的手阻止住了店二对纪啸的阻拦。
随着老者抬起苍首,纪啸也仿佛看到:老者感觉十分昏花、浑浊的老眼中,仿佛瞬间闪现出一缕恍若实质性的精芒。精芒一闪而过的同时,老者褶皱堆砌的老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惊异之色,随即老者也就孱弱的轻摇了两下苍首,仿佛是在自嘲似的微显笑意的扯动了两下嘴角:“坐下吧!少年人。”随着老者颤巍的手摇摆,店二也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之色的退了下去。
“打扰老人家了!二先别忙走!就按老人家的一样,也同样的端上来一份!”纪啸边向老者道谢的同时,也招呼着可能是有些木然的店二给自己也送上来酒菜。
其实,仅仅就纪啸招呼店二所上的酒菜的种类,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现出纪啸的心思缜密。同样的种类,自然是可以因为同好而拉近双方的距离。最重要的一则是:年岁大的人,由于各种器官的退化,其实对于任何的山珍海味也都基本上等同于味同嚼蜡。只是由于多年的习惯,对于以往的一些嗜好有些偏执性的执着而已。就如毛伟人爱吃红烧肉一样,到了那样的层次,想吃何种珍稀之物能吃不到?只是他认为红烧肉好吃、那就得吃罢了。
‘食、色’两项本就是人的本源需求。‘同好’的结果,自然是能很快的拉近双方的距离。“呵、呵!看来少年人也有老朽一样的偏好啊!老喽、老喽!其实,隔日的就来这‘客来喜’,老朽只是喜喝这里自酿的老酒而已。甘醇而不烈!实是好酒啊!”老者含笑看着已经坐下了的纪啸,已经有些自自话、嗓音苍哑的开始搭讪着开口了。
“老人家不必如此来。在下不善虚言,其实在下乃是首次的来到此处。至于孰优孰劣,在下实是不知。饮食者,果腹也。在下也只是在效仿老人家而已。让老人家见笑了!呵呵!”纪啸笑脸儿相陪的忙解释到。对于年岁大的人,既不要表现得虚情假意的过于诚惶诚恐,又要实话实的表示出必要的尊重。年岁大的人(除了老糊涂的以外),大多世故得已经人老成精;过于的虚假吹捧,反而会让他感觉到你是在应付他而引起他的反感。
“呵、呵!年轻人寒气外露、内蕴孤傲、目显深邃、言语有度,实乃不世之人杰也!看你如此的打扮、却又手提腰刀,想来乃是固习所至也;当能是文武兼通。先贤有言: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少年人好自为之吧!依老朽的老眼观之,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啊!”老者显得平易近人的苍首连的苍哑的缓缓对纪啸赞誉到。
不能老者对纪啸的评价是一针见血的精确。但老者现在还显得有些过分的对纪啸的评价,则更加显现出老者的睿智和不俗。无法预知的未来的人生之路,对任何人来都是需要有先期的基础和内在的潜能作保证。至于结果会如何?则也要看人的际遇而定。不过,老者恍若已经完全的看透了纪啸的内心的判断,则也让纪啸内心里大感惊诧的暗呼:看来还真是遇到高人了!
“老人家谬赞矣!”纪啸面现讪然连忙自谦的摇手到。“然而,在下始一上楼,也确实就感觉到了老人家的清奇古韵之风、凛然不群之气,故而才贸然的过来打扰了老人家。在下失礼,还没请教老人家的台甫如何的称谓。望老人家不吝告知,在下也好重新的拜见。”来而不往非礼也!纪啸适时的对老者进行了恭维之后,也及时的把话题避开了自身而转移到了老者的身上。
“年轻人果然不俗啊!不卑不亢的心思缜密。呵呵!”苍哑的干笑着的老者,边赞叹着纪啸、边轻颤着指向店二已经端着送上来的酒菜(本都是现成的自然快)到:“你我忘年之交,就当先浮一大白吧!其余之事,稍后再言如何?”由于言语上的契合,老者此时则又表现出了豪爽、侃快的一面。
“长者言、不敢辞!在下谨遵老人家之命!”纪啸连忙站起身躯、伸手拿过店二送上拿过来的酒壶,先给老者斟满后、又满上了自己的酒杯:“在下身为后辈,自当先干为敬!”纪啸边着,边已经站着身形端起酒杯向老者略一示意就一饮而尽。
“好!少年人豪爽、洒脱,不似那等拘泥做作之人。老朽今日能遇到你,也高兴得感觉好像年轻了许多。老朽就遂你这个后生晚辈之意的满饮此杯!呵、呵!”老者也苍哑的笑着,颇为豪气的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毕竟老者的年岁有些大了,口齿也缺了不少的嘴漏得酒渍淋漓到了胸前的衣襟上不少。
在落座后的纪啸的含笑目光注视下,老者老脸上稍显尴尬的掏出一方丝帕边颤抖着擦拭着嘴角、衣襟,边自嘲的笑道:“呵、呵!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让年轻人见笑了!”
“老人家何作此言也?谁人没有父母双亲、谁人又没有年老体弱之时?只是到了年近垂暮之时,回想起过往自我感觉‘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也就此心足矣!老人家尚未告诉告诉在下您老的台甫哪!”纪啸适时的在语言上解除老者的尴尬的同时,也在刻意的提醒、探寻老者的身份、名姓。
纪啸原本是无意中的一句宽慰之言,却仿佛到了老者心坎儿上似的,令老者苍老的脸颊上出现了悠然神往的神情,浑浊的目光也有些迷茫的、仿佛有些失神的苍哑的仿佛有些自言自语的到:“少年人得对呀!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老朽此心也应该足矣!既然你不知,老朽就自言一次吧!其实,长安城中的人等,均知道老朽常常的来这里喝酒,也都知道这个位置是留给老朽的。看来你一定是刚刚来京城不久啊!老朽就把名姓告诉你吧!老朽乃是苏子卿也!”
“什么、什么?您老人家是情操亘古绝今的苏老大人?”老者有些年老言语琐碎的自报姓名,还真让纪啸激动得大吃了一惊。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哪!没想到在这间一般的酒肆里,自己遇到了名扬千古、留胡十九年的苏武。纪啸心里激动的暗想。
“此处略有不便,请老人家恕在下无法大礼参拜之罪!”惊诧、喜悦兼而有之的纪啸,忙不迭的又站起了身形,恭恭敬敬的向含笑坐在对面的苏武深施了一礼。这一礼,是纪啸怀着无限的敬仰和真诚之心所施的!要知道,为了坚守人格上的节操、为了维护大汉朝的尊严,当年奉命出使匈奴的苏武,可是被匈奴人囚禁着、冒着彻骨的寒风、忍饥受冻的在寒冷的贝加尔湖畔牧羊十九年哪!当十九年后返回大汉朝时,苏武甚至连已经变成‘秃杆儿’的、象征着使节身份的节杖还拿在手里。
慷慨赴死易,苦忍守节难!苏武,确切一些的:是完全的无愧于‘大汉民族的脊梁’之称的!苏武的名声太大了!威望也太高了!苏武在品行与操守上乃是丰碑一样的存在!抛开其他人的功过且不论,百多年前为了大汉朝代替刘邦而死的纪信可以是‘慷慨赴死’;那么,苏武就应该是为了大汉朝而‘苦忍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