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扬顿挫的琴声悠悠传来,仿若潺潺溪水流过轮回通道,一座座高山峻岭随着琴声浮现在众人脚下,山岭间有府城,府城上有天穹,天穹间有日月星辰。少时,一方国度屹立于轮回通道间,将原先的幽暗驱散殆尽。
“炎帝陛下,你倒是挑选的好地方。”
颛顼打量着立于伏羲身旁的青衣男子,眸光起伏,哈哈一笑道。
“诸位都已建好各自国度,寡人远伐帝俊迟来了少会,择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今地建下此国。”
炎帝眉宇淡然,看了眼不远处坐于火龙驾宫殿中的老人,沉声道。
颛顼还欲些什么,就见炎帝忽地望向对面拔剑独拒山海诸强的年轻男子,眸中浮起火热之色,竟缓步走出銮驾,走出百丈之地,笑着向左游生做了个揖。
“先生有大才,举世难寻,今日寡人建一国为聘,请先生为国士。”
话音落下,不单左游生,便连伏羲、少昊等人也是面露惊色。敢情炎帝建下一国不是为自己驻军、掌民所用,而是为那个来自四大部洲的年轻修士所建,以一方世界为聘礼,能出如此大的手笔,恐怕也只有求贤若渴的炎帝了。山海众天帝、神皇中,炎帝是最年轻的那一个,却后来居上,非但创下天帝世家,还史无前例的并领一天,不单因为他的雄才大略,也因为他善用贤才,为求一城之才都能亲选聘礼,求那一国之才更是亲自登门拜访。无数年来,聚在他麾下的强者虽不如黄帝的将相臣子那般赫赫有名,可也都是不可觑的人物,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战神刑天。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有数个纪年前他和黄帝的一战,那时黄帝麾下强者如云,贤才如雨,比之崭露头角的炎帝强大无数,可那一战足足打了上千年,千年后,炎帝虽败可却占得一方天,为日后成就天帝世家奠定基础。
黄帝之所以能胜是因为他实力雄厚,却也仅仅能惨胜,盖因他手下的强者大多都和炎帝交好,那时的炎帝虽无筹码降风后等人,可游历天下时,都曾把臂同游,推心置腹,引为至交。因此,当年那一战打得无比尴尬,黄帝虽胜尤败,炎帝则虽败尤胜。
“非是寡借机要挟,而是先生如今只剩一条出路,你的剑固然厉害,若你只有一人,或许还能杀出重围,回转四大部洲。可是”
看了眼被左游生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子,炎帝轻叹口气,没再往下。
“无需多言,你我为国之大敌,誓不共与。”
左游生右手微微颤抖,可仍旧面不改色的道。他没有陆压那等大义,也没有周继君、玉皇那等大志,可修炼生死之道,明辨是非,他只知道,若是他的剑回指天地穹宇,那他也不再是庶人剑了。然而,当他余光落向身后低垂螓首不知在想什么的左氏时,他的心没来由的一沉。
“我家陛下以国士待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从炎帝的銮驾后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将,手持巨斧,瞪圆双眼,就要向左游生杀去,却炎帝挥手阻下。
沉吟着,炎帝深深看了眼左游生,开口道。
“先生可要想清楚,你归顺我麾下,尚可保全你们两人的性命”
目光落到左游生冷硬的眸子,炎帝便知自己无需多下去,这样的眼神他见过许多回,曾今多么想和他们把酒言欢,却又不得不狠下心将那些视死如归的英豪壮士斩于麾下,成全他们的忠孝义气。炎帝时常在想,那样果真值得吗,他身为天帝、神皇,无需效忠任何一人任何一方,因此,他永远不知为何那些人宁死也不肯投诚,只觉得可惜又可怜,就好比眼前的年轻人。
“那好吧。”
炎帝头,拂开袍袖,丝毫不理会颛顼、少昊促狭的目光,回身向銮驾走去。
从他身旁掠过一道漆黑的人影,当他实在不想亲自动手时,总会由刑天代劳。亚圣刑天,山海轮回天帝、神皇之下足以排进前五的强者,曾力战蚩尤十三合不败,由他去杀那使剑的年轻男子应当够了吧。
炎帝如是想着。
若是寻常情形下的左游生,刑天一人绰绰有余,可今时今日,左游生不只是在为自己打架,誓言生生世世去守护的她在,左游生又岂能败。
洪亮的啸声回荡在轮回通道间,震得炎帝那一国山崩地裂,从轮回通道尽头飞来一道墨光,虽在万里之外,可转瞬飞至。炎帝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猛地回身,就见一柄墨青色的重间穿破重重轮回,落到左游生手中。
左手黄泉,右手庶人,双剑合璧,生死如黄泉。
黑白光华弥漫在黄泉大水中,气势浩浩荡荡,山海天帝、神皇虽未直面剑锋,可却觉得心惊胆跳,亚圣们尚如此,何况那些玄天法天,离得稍微近的山海修士已然倒下一大片。
转而后,满身是血的刑天倒飞了回来,他的胸口裂开一道深深的豁口,苦笑着看了眼炎帝,强撑起身体。
只一剑,左游生重创刑天,震惊全场。
可他的十指却崩裂出条条口子,脚步虚浮,咬着牙强逼自己不退半步。
适才几无人能看清的那一剑堪称他此生最强一剑,然而那刑天毕竟是修为比他高出两个境界尖强者,还是尖强者中的强者,即便左游生胜了,可也受了伤。
“夫君”
耳边传来左氏忐忑不安的声音,左游生淡淡一笑,转身搂住左氏的酥腰,却是不想她看见自己血流不止的双手。
“为夫三岁习武,四岁练剑,十七岁扬名京城,三十岁前庶人剑大成。这庶人剑,是我年轻时候用的剑,取生死之意,以弱胜强,专杀强者英豪”
起初左游生只过左氏听,可到后来,他的声音止不住的越来越大,好似在印证,又好似在宣泄,庶人、黄泉不甘的鸣啸颤抖着,山海诸强目光所及,无不面色复杂。
“百岁之后,我和君兄共游地府,得此黄泉剑。生死之道,生如烈阳,死如星陨,生死当黄泉。黄泉剑为我剑道之大成,弃庶人锋芒与厚沉,上斩天穹,下斩黄泉,以剑证苍生。”
“圣人之下,我左游生独取天下七分剑道。”
回顾山海诸强,一眼瞥过,左游生傲然道,转尔,他的语气却变得柔和起来。
细细打量着左氏,左游生笑着,柔声道。
“可是,与你相比,庶人剑、黄泉剑又算得了什么。”
左游生没有月罗刹的甜言蜜语,也没有周继君的体贴柔情,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感情,有些生硬,亦有些多余,因为他怀里的女子早已泣不成声了。
“兰儿,今日为夫便为你打最后一场架。”
许久,左游生松开双臂,深吸口气回转过身,左手黄泉,右手庶人,冷冷盯着向他围拢而来的山海大军。
他却没发现,身后女子微黯的眸中闪过一丝绝然之色。
仿若星辰陨落,明花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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