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昏昏烛影下,“苏世襄”正闭目沉思,书房中一片静谥,灯火偶尔跳去爆出轻轻一声响,烛花溅开成一点火星。殷流采进去后,“苏世襄”也没有睁开眼看,而是继续安坐沉思,殷流采静静看两眼,便转身找个僻静的地方猫着。
架上有书,随便抽一本出来看,因是本古文诗词,殷流采看两眼就放回去,又另抽出一本游记来看。写游记的人文采虽不怎么样,但游记写得很详实,让人略有点寄身同游的观感。游记中还掺杂一些从当地乡民那里听来的志怪故事,作者写志怪故事的本事倒是满点,把志怪故事写得精彩纷呈。
“咦,这个故事……很像是天道驾临的样子。”殷流采一看故事的开端,就在心里犯嘀咕。
“落地是个死胎,临要下葬时,忽狂风大作,搬来沙石枯叶将墓穴填平。于是祖父祖母请来乡里神婆相问,神婆告诉孩子的祖父母和父母,落地的并不是死胎,而是魂魄太强又大有来路导致魂魄一时间不能复位,等到九九八十一天后,魂魄复位,便能活过来。祖父母与父母起先不信,但六月盛夏婴儿的身体一直没有腐坏恶臭。这婴儿魂魄复位后,三个月能言,九个月能行走,到满周岁时说话条理分明,已若成人。”殷流采记得史书上记录那位将军时,出身的故事和这里的志怪故事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到这个故事,殷流采才想起要去问一问“苏世襄”出世时有没有什么异状。像这样的事当然是极好打听的,殷流采只需到街上去,随便问问路人,就能知道,当时“苏世襄”出世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实在是当年的异状不像是那位将军出世时那样不好诉诸于口,落地是死胎,九九八十一天尸身不腐不坏,确实不怎么好传得人人尽知,否则史书上不会也只一笔带过。当然,正史里记这个,凭殷流采作为历史生的节操来说,她会直接把那打成野史。
“要说那苏家公子出生时的事,说头可就多了去了。”
殷流采一听这话就有门,显然这是一大段“过路的姑娘你且坐好听我扒一扒当年”的开端,殷流采果然找个地方坐好作倾听状。那卖糕的大娘因这会儿正是生意不好的时候,殷流采买了二斤多各种豆糕,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殷流采往细里说:“那年年景不好,还记得头前三个月连天干旱,秧苗下了地凭是怎么浇水也不能活。这样的天下去,等存粮吃完,不知得饿死多少人,那年我还怀着四娃,见这年景,愁得我哟,饭都吃不下咧。”
“苏家公子出生的那个晚上,天上的雷劈得跟炒豆似的,把我家几个娃吓得哭闹了半夜。说来也是奇怪,干打雷不下雨,等到那苏家公子出世时才不过啼一声,漫天大雨下得哟,那叫一个密。要说光下雨,那也不算什么,说不得是赶巧呢,但雨下过第二天一清早起来,房前屋后的枯草干枝都新新鲜鲜的,活像是叫施了仙法似的。到地里一看,嗬,地里的缝没了,秧子苗子全活过来。”
这确实有点奇异,但殷流采好歹专注不科学几百年了都,这点小异状,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所以她表情很平静,一点意外震惊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就这样?”
大娘:哟,光这样还不够,那再来,还有的是。
“何止这样……”
然后殷流采就听到让他目瞪口呆的各种不科学啦,什么不孕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的襁褓去,三年抱俩啦,什么科举不中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用过的纸笔去,连科高中啦,什么久病缠身的老翁,求了苏公子的童子尿,没俩月就痊愈啦……凡此种种,大娘张嘴就来,讲出许多来。大娘说得起劲,周围的人也来凑热闹,这个讲自家哪里哪里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的什么怎么怎么样,那个讲自家的侄子求了苏公子的什么什么怎么怎么样。
殷流采:这是祥瑞御兔啊!
这其中必然有真有假,但即使是真假掺半,也够奇异的,殷流采想不出,除了观世音菩萨,还有什么这样有求必应,有应必灵的。当然,一个被人格化的天道,也很有可能完成,他随身的物件都带有天道气运,有天道气运加成的人,即使不曾修炼,一旦心中所求的念被天道气运感知到,很容易便能心想事成。
那么现在问题只有剩下一个了,那就是世上生而带有异象的人很多,要怎么才能确定“苏世襄”就是天道拥有人格之后,在世间拥有的真身。至于天道怎么能投胎为人,又怎么遮盖法则,窃取真仙界气数,这些殷流采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她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搞明白“苏世襄”是不是天道化身即可。
至于怎么确定,殷流采暂时还没想好,她想应该去问一问化嗔真君。她去问化嗔真君,化嗔真君思量片刻后向她道:“以你念。”
“我一动念,他就会察觉到啊!”
“此刻,你能察觉为师的念吗?”
“不……师尊你有动念?”殷流采虽然知道化嗔真君一念定乾坤修得比她好,但没料想到,化嗔真君已经整整高出她两个境界啦。不过化真君的资质非常,殷流采略想想之后,便接受了就个略残酷的事实,“我现在还不行,要不师尊去?”
有事找师尊,惹了大麻烦找师门嘛,真仙界的小辈都这么干的。
化嗔真君要能去,早就去了,以念观天道,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天道必需对其不设防备。化嗔真君这些日子已经和“苏世襄”在大学中见过,仅仅只是这样的来往,很难让天道不设防,如果“苏世襄”真的是天道的话。
化嗔真君与殷流采一说,殷流采就懂了:“因我对师尊不设防,所以我不曾察觉师尊的念……这样想想,其实很危险啊?”
“因此,不要轻易对谁不设防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