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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问垠 焚夏 9031 2024-11-19 01:44

  “兰心,这些日子,过得可习惯?”他说话的语气,让芳菲和靳非垠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他。

  什么时候,商老太爷也会用那么轻、那么宽和的声音来说话了?

  魏清笙怔怔,身后的靳非垠轻轻以手碰了碰她的背:“哦……还好,很习惯,多谢爷爷关心。”魏清笙暗自吁出气。刚才她一时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是兰心的身份,如果让商老太爷发现,可是不敢想象的啊。

  “那就好。”她们几个恐怕都没有注意到,商老太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精明的眼光扫视了魏清笙和靳非垠一遍,靳非垠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那么,兰心。”

  “在。”

  “问存对你可好?”

  商问存对她?好——

  “他对孙媳不错。”将自己的意中人交给她,是不错啊。

  “是吗?”他深深看着魏清笙,看得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是不错,爷爷。”要命,怪不得姐姐不要嫁过来了,没想到这个商老太爷这么难对付,是如此老奸巨滑的一个人啊,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一双眼睛似的,怪可怕的。她真怕自己万一不小心说错话,会带来什么样不可想象的后果。

  “那就好!”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有仆人道:

  “老爷子。”

  “什么事?”声音不怒而威。

  “是……是少爷来了。”仆人说话时似乎在打颤。

  “叫他进来!”

  “是,少爷请。”

  不一会,商问存进了来——

  “爷爷!”商问存施礼。

  “嗯。”难得的,商老太爷淡淡应着,没有发火。

  商问存的眼睛一直看着前面,没有看靳非垠,也没有看魏清笙,这让商老太爷有话说:“问存,没看到你媳妇也在这里吗?”声音中有着责怪之意,而商问存自然听出来了。

  他朝魏清笙点点头,眼角瞧了瞧靳非垠,然后回头,算是见过面了。

  见他如此,商老太爷“哼”了声,没有说什么话。他又伸手拿过那原先在看的书册,对商问存道:“米行这个月的收入比上月少了一成,你怎么看?”他仍然看着书册——或者该是账册。

  “我不知。”商问存道。他的话大约是惹恼了商老太爷,因为他“啪”地一声合上账册,抬头道:“不知?!”他怒道:“不知就该好好学学!”他朝拘谨的魏清笙看了眼,又瞄着她身后的靳非垠,突然转变了话题——

  “她怎么会在这里?”话是问商问存的,但是没有人回答。

  “我问你她怎么会在这里?”商老太爷吼道,唇边的花白胡须飘了飘。

  “她是孙媳的贴身丫环。”商问存正要开口回答,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魏清笙突然插口道,让商问存与商老太爷同时愕然地望向她。

  “是吗?”商老太爷瞥了瞥靳非垠。后者仰了仰下巴,却是没看他。

  “是的,爷爷。”魏清笙暗暗看了看商问存。

  “哦。”似乎不再追究,但是——

  “问存,是你的主意?”话尾拖长,显示了他的责备之意。

  “是孙媳自己的意思,与他……与问存无关。”魏清笙又抢先回答。这让商问存更加讶异,而靳非垠原本高扬的头,顿时垂了下,心里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商问存眼中闪动的惊讶与赞赏之后。

  “是你的主意?”商老太爷眯起眼,审视地看着魏清笙,眼中激赏的光芒显现,然后,他挥了挥手:“芳菲……”

  无人应。

  “芳菲!”他回头瞪了一眼。

  “啊……”芳菲好像才回过神来,急忙道:“什么事,老爷子?”每回老爷子这么看着她,她的心里就一阵乱颤,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是没有什么秘密可以保存。

  “你去柜子里将那编号十五的册子拿来。”

  “是。”

  “问存!”

  “在,爷爷!”

  “你已经成家了,理当该学着管理商家的生意。”他伸出手,但在他身后的芳菲像是丢了魂似的不动,“芳菲!”他叫,开始瞪眼睛,芳菲赶紧将册子递上,他接过,咕哝着:“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他翻了翻,然后抛给商问存,芳菲神色复杂地退到他身后。

  “这是绸缎庄前半年的账,你今天回去好好研究,明日就去那里看看,顺便向李掌柜学点东西。”他的话向来就是圣旨。

  “是的,爷爷!”商问存接到账册收好。

  “那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这话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适时的。

  “是的,爷爷。”话完,都走了。

  “嗯。”商老太爷懒懒应着,闭上眼开始养神。

  三人退至门外,往西厢房走去——

  “爷爷他……没有为难你——你们吧?”商问存在离商老太爷的屋子有一段距离后,才开口问。

  “你问的是我,还是我们呀?”魏清笙几乎是调皮地朝他做着鬼脸,不怀好意地反问。

  “自然是,你们了。”商问存当然不会上当,他回笑着:“爷爷可不会为难我。”至少现在没有。学习从商之道本来就是商家的子孙该做的事,只不过有一点他并不同意,爷爷似乎对青蘅是否有意于商,并不大感兴趣,或者正是因为青蘅平时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吧。

  任何事,一个巴掌都是拍不响的。

  “去,谁信!”魏清笙哼了声,径自加快脚步,赶到前面去了,将商问存与靳非垠留在后头,并肩走在一处。

  “爷爷没有为难吗?”他轻声问着。

  “没有啊。”靳非垠心头一热,转头看着他笑了。前面的魏清笙悄悄偏过头,朝他们瞧着,暗自微笑。

  商问存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很是担心,因为他擅自作主将她调在了魏清笙身边——倒是没想到魏清笙会那么帮他,让他免了被爷爷责怪一通的下场,不过他可不会笨到以为爷爷看不出来这是他的杰作,他只,是不说而已。

  “谢谢!”靳非垠真诚道。

  商问存温和地笑着摇头,靳非垠同样回以温柔的笑,那笑容,烂漫无比,让商问存痴痴地瞧着她。

  “哎呀——”

  “扑哧——”靳非垠抿嘴笑看他的样子,温柔曼妙的笑意,让抚着额的商问存忘记了撞上柱子的疼痛,视线始终胶着在她的身上。看得走在前面的魏清笙不住摇头:“没救了……”

  “明日,一起去好吗?”商问存道。

  “哪里?”靳非垠问。

  “相遇之地。”

  “相遇之地?”

  “是的。”

  她直直地看着他真挚的眼:“好。”

  ※※※

  翌日,晤面镇。

  “少爷,这是庄内当月的账本,请少爷过目。”微微发福的李掌柜躬身递上。

  “嗯。”商问存淡淡应了接过,以眼神询问在场的其他三人。

  魏清笙似乎明白他要说什么,会意地道:“你慢慢忙吧,我要和非垠好好瞧上一瞧,这里的东西很不错呢。”

  “少夫人好眼光。”李掌柜闻言,喜笑颜开,点头道:“这批货是这个月刚到的新货,镇上的夫人小姐们可都十分喜爱,少夫人是不是要挑几样回去做衣裳?”

  “新货?”魏清笙瞟了李掌柜眼,“怪不得全摆上了呢。”话中的意思让李掌柜胖胖的脸蛋上开始冒虚汗。

  他是为了要给少爷留下个好印象才如此摆放货物,但少夫人的意思可就”….

  “少夫人,这……这……”可真难伺候啊。

  “李掌柜,这上头有几处我不甚明白,可否请你解释一下?”商问存适时打断了李掌柜的结巴。

  “是是是……”对于李掌柜来说,他说的话可真是及时,于是他立刻赶到商问存身边。

  “你们在这里先看着,我随李掌柜到里面去谈,如何?”

  “随你的便。”魏清笙耸肩表示不以为意。

  “少夫人,二少爷,您们请便。”李掌柜哈着腰走了。绸缎庄里也就只剩下魏清笙、商青蘅和靳非垠了。

  自始至终,商青蘅只是眼光跟随着魏清笙走,不多说一句。靳非垠暗自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心中奇怪万分,但又不能随便说,只是将看到的情景默默记在心里。

  “非垠,你说这料子怎么样?”魏清笙扯过一匹有牡丹图案的缎子问。

  靳非垠随意看了下:“很好,少夫人。”

  “青……商青蘅,你说。”非垠的话不可靠,她的眼睛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好,很好,与你很般配。”商青蘅痴痴地道。

  魏清笙撇了撇嘴,放下缎子。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杵着,商问存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那副奇怪的样子。靳非垠一人默默站在离铺门最近的地方,目光不知投向何处;魏清笙靠在一匹缎子上,手托着腮,看不出在想什么;而那商青蘅,站在魏清笙的右后方,愣愣瞧着魏清笙,不言不语的,心事么,不用说了。

  “怎么,你们似乎不高兴?”商问存故意用一种遗憾的口气说道。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魏清笙首先接口,靳非垠抬头瞧着他。

  “哦,”商问存回视靳非垠,温和笑着,“那就好了,那么……”停了会,他道:“既然如此,靳非垠,你跟着我到茶楼走一趟。”

  她点头,唇边泛起一朵艳笑。

  “那我们呢?”魏清笙瞟了下像个木头人似的商青蘅。

  “你就陪着青蘅在这里等我们。”

  “我……”魏清笙想要说什么,但叫商问存打断了话头:“就这样了,我们走。”商问存首先迈出了绸缎庄,靳非垠虽然心中有疑问,但二话不说立刻跟上。能够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自从她病好了之后,就不曾有了。她多么怀念他成亲那晚他们两个人的独处啊!

  商问存跨出门后回头瞧了瞧那仍呆立着的两人,心中在笑。

  他这可是刻意给青蘅一个与魏清笙单独相处的机会,希望青蘅懂得把握住啊。

  与他人方便的同时,也与自己方便了。

  他放慢脚步,让靳非垠走在自己身侧。两个人的步伐不知不觉中和谐起来,他沉默地低头瞧着,面上泛起笑意,靳非垠一定是察觉到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个颤动。

  不一会,两人来到了镇上较大的富记茶楼。

  上了二楼,挑了个靠近窗边的位子,商问存就大咧咧地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因为行路而脸上泛着粉意的靳非垠。

  在茶点上来之后,靳非垠终于忍不住了:“你,你瞧什么?”他那么盯着她,让她的心跳得好快呀。

  “少爷?”靳非垠抬起因为他的盯看而垂下的脸。

  “啊?”商问存终于回过神来,在看到靳非垠生疑的眸光以及她脸上的薄薄红晕之后,他也忍不住尴尬地调转视线。

  “咳……咳咳咳。”他佯装咳着,不太自在地道:“喝茶吧。”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仰头就饮。

  “啊——”烫!

  “嗤——”靳非垠忍不住笑了出来。

  商问存狼狈地、不好意思地朝她苦笑。

  她将手上的绢帕递过去:“给你。”眼角眉梢掩藏不住笑意。他那么笨拙的行为,让她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暖流,那表示在她的面前,他已经不若平时的自如应对,那表示他的心中必定是对她有了不-样的想法。

  “谢谢!”商问存接过,轻轻擦拭着唇角,那帕上带着一股腊梅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端。他深吸了下;一股舒畅的感觉泛遍全身。这种味道,时常在她身边嗅到,一如她的人给他的感觉一般,冷而不疏,坚毅而不偏执。

  靳非垠没有看他,反而去注意其他几桌正在饮茶的客人。

  人并不多,但零星的几桌,明显的都像是这晤面镇上的人,只有一桌的客人让她多看了几眼。

  那一桌,与他们的桌子之间相隔了二张没有客人的茶桌,桌边有四个人,坐于东位的人长得很魁梧,面上带了一条长长的刀疤,显得有点凶恶;北位的人则与他完全相反,一副斯文的书生样子,但他搁在腰侧的那把长剑可不是假的;西位的人有副和善的脸;南位的人则与东位那人一样很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靳非垠眉心打结,这四个人,单从他们佩带的兵器上来看,就知道决非善类,而他们有意无意总往他们这边瞧的举动更加显示了不良的目的。莫非是爹娘的仇人盯上了她?是不是那天的情形又要重演?

  当然不!

  教训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可就只能怪她学艺不精了。

  她转头瞧向对面的商问存,后者正专注地看着她,现下正像被逮到了什么似的绯红了脸。

  这让她暂时忘却了警戒,谁知对方却更加紧张了。

  只见那四人互相打了个眼色,暗暗握紧了身边的兵器,全身紧绷,似乎随时准备行动。

  靳非垠看了看,凑向商问存道:“你瞧见那几个人了吗?”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着。

  商问存直觉要转过头,靳非垠立刻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要去看。”她暗暗估量了下形势。

  对方有四个人,而且都带了兵刃,他们只有两个人,自己平常随身带着的子母剑留在了家里,并没带到商府,这情形对他们很不利啊。

  该怎么做才能安全撤退呢?

  商问存低头,看着那抓住他的手,心中突然升起一阵酸酸的、却又似甜甜的味道,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回视她专注沉思着的、仿佛散发着光芒的脸。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人,但他并不在意,要对付这几个人,他心里有数。而她是要保护他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动作。

  是了,她并不知晓他会功夫啊,自然地想要保护他,因为他曾经救过她一回,更因为,因为她的心遗失在他身上了。

  难道,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想要保护她,即使丢了命也要保护她?

  “你跑得快吗?”靳非垠突然迎上他的眼,笑意盈盈地问。

  “跑?”他犹自沉浸在迷惘之中,并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嗯。”靳非垠郑重地点头。决定了,他救了她一次,这回是她报答的时候。但她遗失的心呢?

  她遗失在他身上的心,是否也会有得到回报的一天?

  他们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而那四人却是齐心一致。

  顷刻间,一场激烈的打斗如是展开……

  靳非垠放开双手以一对四,而商问存却仍然还未从迷惑中解脱出来,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蹦蹦啪啪”的一切。

  但那四人却似乎一开始就没有要纠缠她的意思,总是将刀剑往在一旁的商问存那儿招呼,靳非垠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有疑惑,但却不是思考的时候。

  慢慢地,她退至商问存身侧,全力护着他。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徒手对付刀剑呢!

  于是很快靳非垠就落于下风。

  那书生样的人朝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全力纠缠住靳非垠,让她没有多余的工夫来顾着商问存,于是,那书生的剑直取商问存。千钧一发之际,靳非垠眼尖地看到了,想也未想地就伸过一臂,挡了一剑。

  血很快染红了她的手臂,印进了商问存的眼。

  他胸口猛地一紧,直觉出手。

  “碰!”

  书生倒地。

  其余目瞪口呆的三人也被他一一搁倒,不醒人世,而靳非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商问存没有去理会那些吓得急急忙忙逃走的客人,也没空去注意那倒在地上的四个人是死是活,他眼中只有那渗透了靳非垠衣裳的血渍。

  冬衣本来就够厚的,但却不断泛出血渍,可见她受的伤着实不轻。

  商问存拉着呆愣住不动,好像并不晓得自己受了伤的靳非垠到桌边坐下,撩起衣襟,撕下一角,替她包扎,那正在处理伤口的手,有些不稳。

  好了,商问存吁出压在心头不散的担忧,稍微宽怀地拉好她的衣袖:“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感谢自己学过医术!

  没有应答或是别的什么话,商问存疑惑地审视靳非垠一直盯着他的目光:“怎么了?”她似乎都不说话,是因为受伤,怨他没及时出手吗?

  是了,该怨的,连他自己都要埋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动手,不然她就不会受伤了。

  当时他在做什么?发呆!他忙着理自己心头紊乱的思绪。

  理出来了吗?还没有完全理清楚。

  “你……”靳非垠终于开口。

  “什么?”商问存握住她的手。

  “你会武功?”靳非垠眼光清澈地迎上一时之间怔了怔的商问存。他会武功,而下面的人给她的资料上却没有列出这一点,让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商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子弟。

  是下面的人偷懒还是他有问题?

  突然之间,她纳闷,她所认识的商问存,是不是那个真正的商问存呢?是不是她爱上的那个人呢?

  他回视她探究、不解以及带了些许责备的目光,他深吸了吸气,缓缓将自己藏着的秘密,一一倾吐……

  ※※※

  书房内,依旧亮着烛火。

  靳非垠静静地站在窗边,并未推门进去,只是站着,其实她已经站了有一会了。

  方才,少夫人在房里烦躁得很,她本无意探究原因,但始终抑制不住心底的不适,问出了口:“少夫人是在等少爷吗?”

  当时,她这么问,却没料到,果然让她问到了点上。少夫人顿时停下了,然后眼睛澄亮地推她出来找少爷。

  少爷……

  靳非垠瞧了里头一眼,那趴伏在桌面上,似乎已经沉沉睡着的人,正是商问存。

  已经习惯了这么看他,已然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在书房,什么时候会入寝,什么时候又是他早起的时刻。

  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轻轻地,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来到他的身边,靠近着烛火,贪看他沉睡的容颜。

  他的脸原本是优雅的,很有一股清儒的味道,但现在,在睡梦中,这脸却又有了一种特别的、孩子似的纯真。

  靳非垠几乎要以为,他真的如现在这副样子般的率直了。

  其实并不,他也是会装的。

  白日里,在那茶楼,他无意之中显露出来的武功显然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才有的敏捷迅速,更重要的,他的武功之高,恐怕被喻为武林奇才的兄长也仅能与他打个平手吧。

  老实说,当时她真是吓呆了,没想到自己拼了命想要保护的人,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应该生气的,毕竟他骗了她。然而看到那四个人的目标是他之后,她心中的气却突然一下子消散了,没了。

  后来他告诉了她,他所有掩藏的秘密,那些今日之前除了他与他师傅之外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生在商家这样的家庭里,并且上头有一位顽固的、权威的爷爷,就连她也会隐瞒起自己曾拜师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赛扁鹊”黄道人,而且拥有他的全部真传的事情了。

  她听了之后,说真的,心里对他的刻意隐瞒并无丝毫的不快与怨怼。不过疑问仍然是存在的,他其实并未将全部的实情告诉于她,好比——

  有人想要杀他,是为什么?

  为财?不是吧,四个人动手的时候压根没有开口索要啊。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置他于死地呢?那四个人是招招索命,不会是单纯的为财那么简单。

  桌上搁着碗夜宵,靳非垠愣愣地瞧着那袅袅上升的热气发呆。

  脑海中突然想起初到商府的那一晚,她端给他的那碗面的颜色似乎也与眼前的如出一辙。但那其中并未有毒啊,她试过的。

  靳非垠端详了半晌,拿起搁在碗上的箸——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腕:“你想偷吃?”商问存正似笑非笑凝视着她。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被抓住后的失措,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用一种询问的、研究的目光看着他。

  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的商问存,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反而掩藏了起来,以嬉笑的表情来面对她的探索。

  “嘿,你若饿了,只管到厨房去弄,何必要乘我熟睡之时,偷吃呢?这可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哟!”说话的口气,并木像平时的商问存,而靳非垠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她笑,放下箸:“谁稀罕你的东西。”她仍旧盯着他。

  “喂,”商问存笑着叫道:“那是对待主子该有的态度吗?”

  “是,少爷,奴婢知错。”她福了福身,将手自他掌中怞出。

  “知道错就好,还不下去?”

  “是。”就要走。

  “等等。”

  “少爷还有何吩咐?”

  商问存深深地注视着她,真挚的眼中写满了深思。

  “我……”

  “少爷想说什么?”她定定地回视他。

  商问存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什么。

  “没……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再看他眼,靳非垠离开了书房,下一个目标是厨房。她当然是没有忽略商问存说的那句话。

  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须自己去找,那是他说那句话时底下的意思便是这个,而要知道那碗夜宵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探根究底,厨房便是那得到答案最佳的地方,虽然或者真相已经不在那里,但她却相信,就是再精打细算的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丝痕迹。

  商问存站在窗口,目光追随着那在黑夜中渐渐消失在回廊的身影,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他唇边溢出。

  她是个坚强的,特别的女子,但愿他的事情不会为她带来危险,否则他真不能原谅自己。

  方才,从眼角看到她准备自己试吃那碗夜宵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怕要自口中跳出,在他能想到对策之时,他已经动手阻止了她的行为。

  不用问他为何会如此做,答案其实已经在他心底清晰浮现,但还没到挖出的时候。

  而不想她身处险境,却为何又要提醒她往厨房去寻找真相呢?

  多么矛盾啊!

  难道,他怕自己找出的真相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而想经由她的手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唉,一切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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